第 45 节
作者:死磕      更新:2021-02-17 02:34      字数:4763
  “既然江三皇子说不要你看,你便……不要看了吧。”沈红叶说着便要收回怀中,见西桐不满地盯着他,苍白的神色间有丝浅浅的笑,“这些阴暗不适合你。”
  西桐淡淡一笑:“沈红叶你何苦激将。”
  说罢便要去他手中抢信。
  沈红叶勉强闪身,另一只手压住她的手,这个动作却痛得他面色又白了几分:“非我激你,这上面是任相通敌叛国的证据。不出我所料,北野使臣被劫杀,与任相有关,但动手的却是淮风太子。他送了封手书于淮风太子,言若北野与燕颖挑起战争,则会派任氏党众重掌兵权,事成之后必分一杯羹于淮风……”
  西桐目光似乎冷了冷,才扯了扯唇角轻轻笑了下:“江烽信了?”
  “自然是信了,否则北野几名使臣又如何用在边关离奇失踪?我道为何在燕颖境内这些使臣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竟然是淮风国所为……”
  “就这么简单?”
  沈红叶抬眸见西桐唇边的笑,复又叹息,“自然不是。淮风太子既是上了任相这条贼船,一切又怎会这么简单就结束?眼下,任相见此计不成,又与江烽合计企图以淮风兵力犯境……”
  “什么?”西桐微惊,不由坐直了身体,转念一想,却又不难理解。江烽既然劫杀了北野使臣,只怕也再难回头,只能与任相绑在一条船上,否则此事若真为北野国主乌延达所知,刚刚数度草一事未平,更是不肯善罢干休!
  而任相为了重得边关行兵权无所不用其极,显然已到了狗急跳墙的地步。
  “你可知,任飞宇此次并未和我一同归京?”沈红叶目光渐冷,“如今你手上这枚小印,正是任侍郎的官印!”
  “这才是任相此次执意让任飞宇随你去平野关的真正目的?明为同行相携,暗为阻挠监视,背地里却还有私通叛国的勾当!”西桐渐渐理些思路,原本以为任飞宇还有几分忠心与刚正,原来在权力纷争中,再坚定的人,也会因为前方的诱惑太大而失去底线。
  她一双眼在昏暗的车厢内黯了几分,不及沈红叶说话,却又道,“只怕你事先也猜到其中一二了吧。”
  沈红叶的目光终是闪过一丝惊异,他却没想到西桐这么快便猜到这一层上。垂眸静了下,他才缓缓道:“你可信我?”
  “休要再问这话,我若不信你,你我还会携手至此时么?”西桐抿了抿唇,凝眸于他,“堂堂一国之相,百姓福祉,万民所倚,竟这般不自信。”
  “公主谬赞,红叶愧不敢当。”沈红叶眸光微闪,却避开她的眼,轻声叹息,“原本我是自信的,可到公主面前却偏是自惭形秽起来……”
  听得这话西桐面色微红,偏沈红叶说十分认真,让西桐不觉得气恼,只是心下酸涩了几分。
  咬咬唇没作声,却听沈红叶道:“我早说过我并非谦谦君子,只怕……在对待任相这件事上,若没有非常手段却也不行。我猜到任相有所谋,便故意答应了任侍郎同行,他说他要留在边关我也没有多言。实不相瞒,边关我留了人监视任侍郎,三日前我回京途中却与那密探失去联系,而后我便遭遇到刺客的袭击,若非身边暗卫拼死相救,只怕我也凶多吉少……”
  这是沈红叶第一次坦言自己受伤一事,虽只寥寥几语,却听得西桐不由心惊。
  “我虽已重新派了人去了平野关,却不及任相动作迅速,看来他早让任侍郎去与淮风太子相恰,而这方官印,只怕也是任相为取信于江烽的信物……”沈红叶抿了抿嘴角,目光凉了几分,“不过看此情形,江灿已然在淮风掌控了全局,否则,这枚印章断不可能会落在他的手中……”
  西桐闻言,心中浮起的竟不知是何种滋味,他终于离着企及的位子越来越近了,可此事之后,为什么她却觉得他们会越来越远?
  怔了半晌,她才淡淡道:“他……果然再没有其它条件?”
  “江三皇子待你还真是全心全意,你可知……”沈红叶蓦的一笑,虽然面色苍白,却依旧温润清雅,只是于清雅间似乎又添几分嘲讽,“这个消息,分明就是为你而来,救你是意外之举,送信却是……有心而为……西桐,纵是我非君子,却还是想说,只怕你这番想法于他来说,未免太伤人心。”
  西桐望着沈红叶眼底淡淡的苦涩,一时无言。
  并非不信他,只是愈信愈怕,只是愈爱愈伤,到头到若一朝梦醒,则身心更痛啊。
  可是江灿离开时附在也耳边那句话此时却清清楚楚的回响在她脑海,激荡在她心里:“木西桐,你若想以天下为己任,我陪你!”
  作者有话要说:  如此多的霸王让我情何以堪啊啊啊啊………………………………
  ☆、大雪
  十一月初二。大雪节气。
  天空阴霾得直压人的心头,没有了冬日的暖阳,凛冽的寒风仿佛更加肆虐了几分,直吹得天地间仿佛一片惨淡。
  皇城青玄门内的当职的禁军卫兵忍不住跺了跺脚,从嘴里呵出的热气瞬间就凝在眉头成了霜:“这鬼天气,真他妈的冷,闻这空气中总有一股子阴腥味儿,莫不是今夜有雪?”
  身边的另一名小兵笑道:“可不是,今儿个可是大雪节气,下场雪也算应了景……”
  前面那名卫兵忽的目光掠向远处:“王贵,你看远处那位,可是任相?”
  被唤作“王贵”的小兵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挑眉笑了笑:“哟,可不是么,当真是任相……”
  “这大冷天的,眼见西宫门已经落锁了,你说,这二位这是……不对啊,入西宫门后就所有人都要摘解佩剑,可任相身边这几名侍卫却分明……”话音未落,却见已有禁卫军上前相拦,任相眉目阴沉,一语不和间,任相身后的侍卫却忽地拔剑相向。
  忽然间,天地间的气氛似乎愈发的肃杀了几分。
  先前那名卫兵不由惊怔了几分,低声道:“看情形不对,这……这,任相怎的敢……走,过去看看。”
  没走出去几步,那名卫兵只觉得胸口处蓦的一热,低头一看,竟是一柄长剑的剑尖从自己的胸前透了出来。
  侧头看去,才发现那柄长剑正握在王贵的手中。
  那王贵依旧笑着,随手抽出的剑,目光中有一丝冷入骨髓般的漠然,“你说是不错,任相……就是来逼宫的,只可惜……”
  他话未说完,将剑身在那已倒在地上的士兵身上擦了擦收入鞘中,凝视着不远处越走越近的身影,忽然仰头看了看天色,笑了笑:“这天,果然是要下雪的……”
  说话间,他已快步绕至宫门,抬起已落了锁的第二进门栓,看着越来越近的一队身影,笑意还不及在他脸上浮现,隐约青玄门楼上方忽的传来极是威严的怒喝:“任青云,你果然狗急跳墙,逼宫谋反,而且还收买禁军守卫替你开宫门做内应,老夫等的就是你这一天,弓箭手准备……”
  傍晚时分,天空果然飘起雪花。
  开始是细细碎碎的小雪,不一会儿就转成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在上一场还未完全消融的积雪上面又铺了一层,仿佛这样就能遮去原来的污秽。
  太极宫,南阁。
  炉火烧得很旺,仿佛根本感觉不到屋外的寒冷。
  只是透着微微掩了条缝隙的窗,隐约窜进几丝冷风,和着冷风,依稀听到远远的兵器声和厮杀声,这抹声音极是恍惚,仔细听过去,却又仿佛只是风声的呜咽。
  门外有宫人细声禀报:“陛下,樊如天樊将军求见。”
  昭帝正在画画,闻言笔尖在纸上凝了一下,一株傲雪红梅图的一枝红蕊便在漫天风雪间绽出一朵欲滴般的幽然,他缓缓放下手中的笔,沉声道:“宣。”
  闻言贺全儿忙在阁内掀了门帘,他一向平淡自若的面上却不如昭帝从容,一双略带了颤抖的手悄悄泄露了心底的激动。
  却见樊如天阔步而入,夹带着几分寒冬的冷意。只见他一撩衣袍跪在御案之前:“末将樊如天参见陛下。禀奏陛下,逆臣任青云及其所率一干乱军均已在青玄门外伏诛,其余党羽末将已命人将他们绑在西宫门外听侯陛下发落。”
  见樊如天行的不是平日的臣子之礼,竟是军中将军见元帅的兵礼,昭帝目光略有些悠远,仿佛回到了二十余年前。想当年自己还是太子时,虽为燕颖主帅,行兵打仗甚至一身武艺,却都是樊将军一手j□j出来的。
  转眼已经那么多年过去了,朝中常有人进言,樊将军自诩开国有功,在朝堂之上枉驳圣意,对上不敬,然而这启蒙相授的帝师之恩,他又如何能忘!
  就如同眼前这须发皆白的老将军,再如何不拘于礼,倚老卖老,可他毕竟是两朝元老,是他的启蒙之师,是燕颖朝的重臣!
  昭帝绕过书案亲手相扶:“樊老将军请起。”
  樊如天却避开了他的手,恭恭敬敬又行了臣子见君王的大礼,声音里有几分别样的激动:“恭喜陛下,多年筹划终于得偿所愿,挖掉这颗毒瘤。”
  “平复任氏之乱,樊老将军功不可没,这么多年来让老将军忍辱负重,朕深感惭愧,更何况……”
  回望着昭帝温淡清朗的目光中感慨,樊如天一双眼中竟也有了几分热意,花白的胡须因激动而有些颤抖:“先帝重托,老臣须臾不忘,何况昔日陛下在边关征战率五千骑军救臣于敌军阵前之举,老臣更铭感于心,老臣虽百死不能偿陛下之恩……”
  不过十余年,此时樊如天再提往事,竟仿佛已如前尘旧梦。便是那一年平定东篱与燕颖之乱时,昭帝为救樊将军而受了箭伤,在边关将养了三个月。
  回来之后面对的却是前朝朱氏余孽谋乱,左相任青云的借机独揽朝政,专权朝野,于是他们君臣便因此而有意疏远,果然不久之后,樊将军被拉拢进入任相阵营。
  那是封存了这一对君臣记忆间太久太深的辛秘往事,思及这些年种种不得已,二人心头均不由感慨万分。
  就在此时,听门外宫人在帘外又道:“禀陛下,沈红叶沈大人在太极宫外求见。”
  樊如天道:“这沈红叶来得倒是巧。”
  昭帝眸光一闪:“宣。”
  樊如天道:“那日沈红叶托七公主送了任飞宇的官印给臣,臣便照着他的说法,只说这枚官印是臣从陛下御案上看到偷偷取走的,而这几日任飞宇在边关又没了踪迹消息,加之陛下昨日故意秘密调兵等一系列举动传到他耳边里,让他果真以为与淮风太子勾结一事东窗事发,任飞宇已被就地正法,才乱了阵脚,狗急跳墙……只是臣有一事不解……”
  他微一皱眉,还未再来得及开口,便见沈红叶由宫人掀了帘子缓步而入。
  因为不是正式晋见,因此沈红叶未穿朝服,一身墨色长袍,映着他眉宇间重伤未愈的苍白。
  还未及行礼,昭帝便摆了摆手:“你重伤在身,免礼吧。”
  “谢陛下恩典,臣已经好多了。”沈红叶依旧行了跪拜大礼方才起身,又向侧坐在一旁的樊如天恭敬行了一礼道,“红叶刚刚路过青玄门,见任氏乱党已经伏诛,樊将军又将任氏党羽包围和羁押起来,要恭喜樊将军平乱有功……”
  此时的樊如天却早已敛了刚刚的种种神色,只是沉沉望着眼前这温淡清雅的沈红叶。
  沈红叶平静与之对视,眉宇间依旧沉静自若:“樊老将军有话请讲,红叶知无不言。”
  樊如天却忽的一扬眉,神色间颇有些逼人的凌厉:“前日半夜七公主亲自来我府中,当真受你所托?”
  “樊将军纵是信不过红叶,总应当信得过西桐公主。”沈红叶唇边却是淡淡的笑意。
  这才是他让西桐出面送信的真正目的。
  “你如何……知道的?”樊如天与昭帝筹谋十余年,人人都道他自诩开国元老、劳苦功高,想封侯进爵却一直为昭帝不允于是跟昭帝翻脸,人人都道他轻狂不羁,与任氏是同盟党羽,而眼前这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又为什么会那么轻易瞧透了他,他就不怕看错了人,冒然让西桐公主登门枉费口舌甚至赔掉了性命?!
  见樊如天咄咄的目光,沈红叶望向昭帝,昭帝同样面色沉静地看着他。一向自诩颇能识人的昭帝竟也发现自己越来越瞧不透这个入朝多年、温雅如水、刚正无私、忧国忧民的年轻右相。
  “请陛下先恕臣之前的欺之罪。”沈红叶向昭帝又行一礼,见他行动依旧因为腰间伤势而略有不便,昭帝不动声色,只是淡淡道,“你二人且坐下说话。”
  沈红叶见昭帝没有责怪他之意,才抬眸向樊如天缓缓开口,“红叶只是知道,一个目无君王、包藏祸心的乱臣贼子,是不可能把自己亲生的两个儿子全送到陛下身边当暗卫的。”
  樊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