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节
作者:
死磕 更新:2021-02-17 02:34 字数:4762
但西桐明白他在意的是什么,却有种无力的悲哀感觉,早知道自己终有一天要面临这样的境况,她曾天真的以为会是在两年多之后,原来竟是今日么?
“江灿……”一时间心绪万千,这两个同样的字再出口,却只余感伤。
江灿目光微黯,不用猜便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忽的向她招招手:“你过来,我便告诉你……”
西桐还没说话,却明显感到身边的沈红叶身子一僵,他冷笑:“多谢江三皇子好意,纵是没有你的消息,红叶也自然有办法得知,七公主是金枝玉叶,岂能由你呼来唤去……”
江灿耸耸肩,只是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印在他面前晃了晃,沈红叶面色瞬间白了几分,不由上前半步厉声道:“你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江灿却依旧神色如常,悠悠地道:“你让她过来,我只告诉她。”
西桐虽然不知道江灿手中是何物,可她从未见过沈红叶这般凝重的面色,心下已然知道这必定是关键的东西,于是松开了沈红叶上前几步。
沈红叶身子微晃,面上浮起一丝苦涩。
“江三皇子,请讲。”西桐走到他面前,行了一礼,垂眸淡淡道。
江灿从的角度可以看到她梳得精巧优雅的发髻,可以看到她优美白晰的脖颈,可以看到她挺得笔直的脊背,却唯独看不到她的眼,她的心。
良久江灿无语,眼神渐渐阴郁几分:“你这是作为燕颖国七公主而来,还是作为木西桐而来?”他忽然俯下头,附在她耳边低低地道,神态十分亲昵而暧昧。
西桐只觉得他呼出的热气扫过自己的脸颊,声音却渐渐冰冷,一时间她身子微僵,只觉得心下是冰火两重天的种种煎熬。静了片刻,她终是轻轻开口:“我是木西桐,却也是燕颖国的七公主,这两个身份终身哪一个都无法割舍,又何必自欺欺人地强行分开呢?”
西桐缓缓抬头注视着他,她以为自己把一切情绪都掩饰得很好,可那眼中苦苦压抑着的忧伤悲哀还是不经意间浮上了她的眼底眉梢,让江灿恍然间明白了她心底的真实想法,竟不忍心再苦苦相逼。
他的手轻轻拂过她的肩头——他何尝不知道她一向喜欢把那么多沉重的责任扛在自己身上!她只是一介女子,那纤弱的肩膀,又如何去扛这国家天下,纵是冰雪聪明,纵是坚强自立,纵是博闻强记,可那天性使然的单纯和善良又如何去面对太多的阴谋算计、血雨腥风?
江灿的触碰让西桐下意识地沉了肩膀去躲,可待看清他眼中不及收回的温柔和怜惜,她的身子却仿佛被石化一般再不能动。蓦然间眼中酸涩难当,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强迫自己逼回那份水意。
这略带了孩子气的表情让江灿目光中复又添上了一层笑意,仿佛天上的月华点点溶入他的眸间一般,让西桐心跳漏了两拍,但蓦地想到二人目前的境况,她目光微冷了几分,侧身避开他的手:“关于刚刚提及的边塞要事,还望江三皇子知无不言,西桐代表燕颖子民必感谢三皇子。”
“我要燕颖子民感谢我做什么?”江灿见她这般拘束的表情,眼中的笑意却愈甚。想到众目睽睽之下他这般的表情和无赖般言语,西桐不由恼羞成怒,转身欲走。
谁知江灿却一把拉住她的衣袖,西桐回头:“请江三皇子自重!”
“在你眼中,江山一向比我重。”他缓缓开口,明显感到她衣袖下的手臂微颤,他却迎上她的眼,笑得妩媚,“可我却独爱你这份执着!”
说着,却不顾她眼中的震憾,将另一只手中的小印放入她手中,又从怀中取了一封信递给她,笑道,“不要看,交给沈红叶。”
西桐忍不住怔了怔——既是给要给沈红叶,又为什么偏要她过来……见江灿眼中明晃晃的笑意,她蓦地明白,他分明就是故意要让沈红叶难堪!
作者有话要说: 迟来的祝福,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PS:江妖孽PK沈腹黑,妖孽暂胜!
☆、崩云
心中的伤感和震惊迅速被冲淡了几分,她想开口相斥,但责备的话却又说不出口。她有些恨自己的优柔,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小印和信,她轻声道:“多谢你……江……”见他的目光微闪过一丝清冷,她轻轻叹息:“江灿……”
这声相唤竟似春风,吹去他眼中浅牵凝结的一丝阴郁,见她想走,他拉着她的手臂微一用力,那熟悉的妖娆瞬间又缭绕在她身边,不及她再开口,他忽然低低开口说了一句话,然后便非常君子地放开了她,向后退了半步:“公主慢走。”
心头突然狂震起来,西桐觉得自己要费尽全身的力量才能压抑住他带给她的震憾,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回沈红叶身边,又如何把那小印和信交到沈红叶手中的。
“在下可以走了么,沈大人?”江灿的话让西桐清醒过来,她抬头下意识看向沈红叶,却见沈红叶目光自那方小印和密信间抬头,他白晰修长的指紧紧握着手中的两样东西,手背上隐露青筋,一双眼竟亮得惊人。
就那样定定地望着江灿良久,他忽然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多谢江三皇子,江三皇子请便!”
“你不必谢我,你知道,我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这燕颖江山。” 明知道他为的是什么,他却没再看那人一眼,只是淡淡笑道,“当然在下也有一求,请沈大人……”
“江三皇子所求红叶作不了主,待得红叶回禀陛下,由陛下定夺关于顾老板等人的去留。”沈红叶回视,“相信陛下自有公断。”
果然他知道自己求的是什么,江灿也抬手行了一礼:“有劳沈相了。”
说话间他的神色却似笑非笑,“若是昭帝陛下不肯,在下自然还会再来……”
说罢只是挥了挥手,率了手下几人缓步离开。
火光下,那修长矫健的身影极是从容潇洒风流傲然,别有一番气度。
这般的风采,此时此刻纵是想掩也掩不住,更何况他并无意再去掩饰。
却听沈红叶在一旁低低叹息:“淮风襄帝居然于昨日……驾崩了,难怪,难怪……”
西桐恍然,难怪江灿这般的有恃无恐,根本不在意沈红叶揭穿他诈死一事,只怕他与淮风太子江烽,已然要到了兵戎相见的境地,他不需要再掩饰自己的实力,他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出现在朝堂之上一展他的雄心壮志了么?
蓦的一丝酸楚渐渐弥漫上来。纵是处事轻狂不羁,纵是身在天家早已看淡血肉之情,那不能割舍的血缘终是他心头隐隐的伤痛吧——梅为淮风国帜,白梅白梅,刚刚她在他胸前看到的襟上那株白梅,竟是在为襄帝带孝么?
他那含了无比风流妖娆的姿态下,又是怎样痛失血亲的伤?
母早故,父又亡,兄长为了皇位欲至他于死地——从此他在世上,可还再有亲人?
忽然身边沈红叶的一阵咳嗽溢出唇边,西桐这才发现刚刚他的话只说了一半竟再没说下去,侧头之下不由大惊,他一只衣袖捂着唇,而唇边不及拭尽的地方竟是斑斑血迹。
“沈……”西桐上前半步,却见沈红叶微不可见地摇摇头,低声道,“别声张,扶我上……马车!”
西桐怔了下,毫不犹豫地过去伸手相扶,替他分去身体的大部分力量。
无论他唇边的血迹,惨白的面色还是他凝重的表情,都让她感觉到了此情此景的非同寻常。
果然,刚刚上了马车,一口鲜血便再抑制不住的从沈红叶口中涌了出来,尽数吐在他暗色织锦的袍子上,偶有几点溅在西桐臂间。
他微微喘息着苦笑:“对不起,是臣……失礼,还望公主……”
“沈红叶!”她唤他的名,忿他的愚腐,惊他的伤重,叹他只怕在跟自己过不去,她扭头去赶车的侍卫疾声道,“先回‘红叶居’,另外再派人拿了这牌子去宫里宣刘太医……”
“不必……惊动太医……”沈红叶示意侍卫启程,又从车子中间的几案下面摸出一个瓷瓶,西桐见状忙倒了杯水给他,那只拿了瓷瓶的手略抖,而另一只手却始终死死攥着那封信和小印不肯松开,西桐心下一动,不顾其它,跪挪了几步,环住他的身体,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替他将药和水喂进口中。
她在他身后,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却仿佛感觉到他身子微僵,那如矩的目光仿佛定定投在她的手上,然而不及多想,她与他相触的地方已然感到一片温热的湿濡。西桐伸手一摸,就着车内昏暗的油灯,入目竟是一片殷红。
正是因为沈红叶身上的袍子是暗色的,所以才看不出来。
是刚刚不顾重伤匆匆带兵来解救自己导致伤口崩裂,偏他又逞强与江灿对峙斗智却让伤势愈烈——望着他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西桐心底一颤:“还说要留着性命看这天下清平,我看你再逞强,连今夜都熬不过去……”
沈红叶却忽然沉沉笑了起来,笑声牵动了伤口,却又忍不住让他咳了几声,他抬头静静盯着西桐:“我若死时还能听到你这般心疼的责骂,倒也是值得的……”
“沈红叶。”西桐的泪不知怎的,猝不及防便滚落下来。
是心疼心惊还是愧疚,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不想见他笑得这般凄凉。
沈红叶闭了嘴。可是,若真有那么一天,只怕她是不肯替他心疼和落泪的……心中抽痛了几分,竟似比腰间的伤口还疼,他只是费力地抬起手,复又放下:“臣这满手亦全是血,公主还是自己擦去眼泪吧……公主是金枝玉叶,你的眼泪比珍珠还珍贵,不当为臣而流……”
西桐却不理他,只是定定地望着他,忽然她的手紧紧握住他沾染了血迹的手:“沈红叶,你不要死。”
此时她眼底的悲伤绝望仿佛下一刻他真会死在她面前一样。她无助的眼神和颤抖的指尖终于让那温文淡然的面具有了裂痕,他的目光灼热了几分,不管她是出于何种感情,他都知道,此情此景将一辈子印在他的脑海中,再不能忘。
于是,他缓了面色,柔声应道:“好,我不死。我还没陪你还燕颖清平,还没陪你站在天下的最高处看最美的风景,便是阎罗老子教我去死,我也要和他争一争!”
西桐摇头,他当知道,她不是这个意思,她并不是因为他是朝中重臣,国之砥石才说出这番话,可是……咬了咬唇,曾经沧海,她与他唯那个字,却再说不出口。
马车在飞快地驰行,见沈红叶服下药后气色比刚才略有好转,西桐将他扶至车壁靠坐,取了两个软垫小心替他垫在背上,又低头自内裙裙摆撕下一截浅绿绸锦,替他紧紧扎在腰间:“你且忍忍,一会儿听我的,务必宣刘太医替你诊治。”
她的声音低低的回荡在狭小的车厢内,愈发显得温柔,她难得在他面前流露今日种种脆弱无助的情绪,竟让沈红叶心中渐渐柔软,他深深吸了口气,才缓缓开口:“这事再说,可如今却有一件急事,要你去办。”
西桐抬眸,却只盯着沈红叶手中的信笺。
沈红叶语气凝重了几分:“我如今受伤不方便出面,你替我送样东西出去。”
“送谁?”
“左司马大将军樊如天。”沈红叶轻声道。
樊如天?当日南阁之中处处掣肘沈红叶的樊将军?
数月南阁听政下来,樊将军与沈红叶政见不和不止一次,值此非常时期,沈红叶第一个想到的居然会是他?
西桐不言语,只是定定望着沈红叶。
“有时候事情不能看表面,公主是聪明人……”沈红叶将那枚小印轻轻放在她手中,神色淡然得仿佛在说今天的天气一般。
西桐蓦的眉尖一跳:“樊如天是……你的人?”
沈红叶摇头,将头靠在车壁间,唇边浮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神色:“他是燕颖朝的大将军,两朝元老。”
犹记得父皇也曾经提醒自己,朝堂间的事情很奥妙,需认真去体会,表面亲厚未必是朋友,恶语相向未必是敌人——果然如此。
原来这朝堂之上,人人都是演戏高手。
可是沈红叶明明可以派别人去送信,又为什么非要把樊如天的身份告诉自己?望着车外只听他命令的侍卫,回想刚刚立于他身后与江灿剑拔弩张的亲信,他还有多少不为自己所知的秘密?
而这些秘密父皇可知道?
西桐摇摇头,却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的小印。一枚方寸大小的翠玉,镶了金边,十分华贵,依稀有些眼熟,因为灯火太过昏暗,马车又在颠簸而看不真切,她索性不再纠结,只是扬眉看着他手中的信:“这封信……”
“既然江三皇子说不要你看,你便……不要看了吧。”沈红叶说着便要收回怀中,见西桐不满地盯着他,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