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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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磕 更新:2021-02-17 02:33 字数:47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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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言语间,沈红叶的情绪已恢复正常,但这样谈笑中却咄然逼人的沈红叶,却是西桐感到陌生的。西桐似乎隔着屏风依然能够感觉到他目光中的凌厉——果然,是她低估了他。
“诸卿何必做此意气之争,无论如何朕不会用自己的女儿去换什么国之利益。我燕颖木氏立国二十余载,虽不主动去扩张疆土,却也绝不会任人欺侮。”昭帝沉声道,帝王威仪顿现无疑。
“陛下圣明。”众人都忙道,眼见任相一方面上渐露喜色,昭帝微微叹了口气,又缓缓开口,“不过沈相所言极是,兵为下下策,朕亦不愿边关再起战事,更何况,如今燕颖屡次灾害,粮食减少,国库不足,诸卿心里也都十分明白,休养生息实是燕颖存国之道。所以朕今日找诸卿来议,也是期望能够找出应对之策,至少能给燕颖缓息之机……”
西桐亦暗自苦笑,父皇之意再明显不过,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任相一党若再主战,便是有违圣意了。然而其实这一番境地众人又有谁不明白,相争也不过都是利益的驱使罢了。
果然,屋内众人面色似都有些异样,纷纷称是,却谁也不再言语。
屋中静默片刻,忽听沈红叶缓缓开口:“臣恳请陛下容禀。臣以为如今当务之急是查明北野在边关失踪使臣一事是否属实,若真有此事,臣以为当尽快帮北野找回失踪之人,或许能将此事化解……”
“找,莫须有又如何找?”任飞宇冷笑。
沈红叶道:“北野所下战书言之凿凿,臣以为不像作假,何况纵是作假我方也必要有所姿态,以示燕颖大国之气度。”
“臣以为沈大人所言极是,查明此事,总要还燕颖一个公道,若真是北野诬陷,至少也要将其狼子野心暴于天下,如此不清不楚冒然迎战,却落得我理亏在先的名声了。”一直没有开口的礼部尚书此时上前,点头称是。
“所以臣认为,即日便遣使知会北野,请宽限时日静待我国调查此事,一方面可着人仔细调查,另一方面可积极备战。臣以为并非不战,只是战而有备,战而有因,方为上道。”
昭帝闻言,眉宇间微微一动,目光扫过众人:“众卿以为如何?”
“老臣也觉得沈相所言有理。”想不到此时出言支持沈红叶的的却是任相。
忽见他上前半步,向沈红叶长揖道,“沈相果然少年英才,才思敏捷、思虑周到,此事是老朽操之过急,刚刚言语得罪之处,还望沈相见谅。”
这前倨后恭之举让西桐心间微微一动,此时却见沈红叶忙侧身半步忙恭身回礼道:“任相言重了,同是为国所忧所虑,只是角度不同,红叶年轻浅薄,有言行不当之处,也望任相海涵。”
一时间笑泯恩怨,同仇敌忾,仿佛刚刚的重要条件、剑拔弩张只是恍然一梦——西桐也忍不住微笑,果然世事如戏,这出戏竟比戏台上演的还要精彩纷呈。
任相此言一出,众人自然也随声附和,直到此时昭帝才道:“朕也以为沈卿之举可行,既然众卿也都认可,那么便按照这个意思办吧。事不宜迟,至于人选……”
“臣愿亲自前往平野关调查此事,还请陛下恩准。” 沈红叶忽然郑重行了大礼,语意温和从容,抬眸间目光清亮幽朗,“臣虽不才,但臣以为唯有如此,方显我国重视与诚意。”
屋中空气又是一凝。就连西桐也没想到,沈红叶竟会主动请缨。
果然昭帝也是目光微闪,沉吟道,“平野关地处两国之界,一路艰难,且战事一触即发,朕以为沈卿身为国之右相……”
沈红叶恭敬叩首:“谢陛j□j恤。臣虽为文官,却一直向往骥风塞北之景,臣亦想见识一下平野巍峨和我雄关铁骑之姿,何况若臣真能凭三寸之舌化解两国纷争,少让两国百姓涂碳,却也是臣之万幸,还望陛下成全。”
“沈相好气魄!”任相忽然抚掌笑道,“沈相一介文臣尚有这豪情壮志,老臣着实钦佩。老臣不才,自荐臣之犬子、兵部右侍郎任宇飞随沈相前往,一来可随身相护沈相一路无虞,二来随时提防北野开战,若真是和谈不成,也能在边关尽几分心力,替陛下守这城池不失……”
“任相所言有理,臣去和谈只是良好意愿,万一功亏一篑,两国交战不可避免,任侍郎也可会同边关诸位将士替我燕颖镇守边关,力克强敌。”沈红叶居然在任相此言之后点头相和。
“陛下,臣愿随沈相前往。”沈红叶音未落,任飞宇便已跪于沈红叶身侧,“臣虽才疏学浅,愚钝粗笨,却也跟着樊将军和陈将军打过几回仗,此次容臣为再去历炼,纵是马革裹尸,也定然不教胡马度阴山!”
昭帝自任飞宇缓缓扫至任相,目光定定在沈红叶身上,微微闪动了几分幽然,静了半晌方缓缓道:“一文一武,一明一暗,任卿与沈卿,果然——为朕谋得好计。”
“明为一文一武,一明一暗,实为一放一纵,一取一舍……敢问沈相,你与任相这般计谋,究竟是何打算?”
西桐抬眸静静打量着眼前的男子,长身玉立,一色月白长袍,分明如初见时那样,皎然如谪仙般清雅从容,温淡如水,然而她却越发地看不透他——或许她从未看透过他,但即便如此,她却愿意信他,信他一番为国为民的忠心执意。
沈红叶亲手执了壶替她满上茶水,那清浅无波的眼中终是缓缓漾出几分涟漪:“原来堂堂太极宫南阁的天子眼前,竟也有人偷听壁角……”
他果然知道。今日才散了朝不久西桐便来了“红叶居”相询,用的还是南阁时昭帝的原话,她并未想瞒他,更何况以他的耳目心机,又怎会猜不到!
西桐听他难得言语间的轻松戏谑,不由抿了抿唇,终是散尽眼中的不甘不安,轻声叹息:“你这又是何苦,且不说平野关战事一触即发,凶险非常,你竟还肯让任侍郎一路相陪,又与虎狼环伺有何区别?”
“你……这是在关心我么?”沈红叶忽地轻声道,眼神依旧温朗,却没由来让西桐握了茶杯的手一紧,茶水溅出一两滴,落在她白细的手背上顿时红肿了起来。
他忙伸手替她取下茶杯,另一只手却拉了她欲躲的手,语意间微含了心疼:“怎的这么不小心。”
“不……不妨的……”
沈红叶仿佛没注意她的尴尬,起身从书架的一道暗架抽屉取了一个青瓷小瓶和一柄小小木匙,复又回身:“这瓶药还是当日你赠我的,幸好还余有一点。”
他的声音柔和,眼神柔软,手指却坚定温暖,一时间西桐竟不知如何应对,只是轻轻垂了眸任他替自己上药。
上回也是这间屋子,他受伤她替他换药裹伤,亦是那回他坦言求她只是因为时局和自保……恍恍然如前世,然而岁月却再不能回头,他又何必如此。
“北野的确一直有不轨之心,可前几月与淮风交恶之事尚未处理好,我倒认为乌延达还不敢同时开罪淮风与燕颖两国,所以此次虽下了战书言辞激烈,却未必真想起战事,不过是借此一事来探试我朝态度……” 此时忽听沈红叶低声轻言,却字字清晰。
西桐望向他平静清亮的眼,心渐渐平静,思绪也明朗了几分:“既是如此,你又何必非要去平野关?”
“因为我派人查过,北野确有使臣入平野关。”西桐手下意识微动,沈红叶握她的手紧了几分,却一字字道,“然而通关记录却不翼而飞。”
“什么?”再顾不得他替她上药的尴尬,西桐微抽了口气,“你是说有人故意抹去了这些人的行踪?难道……”
沈红叶淡淡道:“北野真战假战,刚刚朝堂之上哪个人不是为官多年,老谋深算,又焉能看不明白?”
西桐微怔,心头恍然——纵是假战,若是有心,只怕他们也可以把它变成真战。
轻轻吁了口气,他又道,“所以我必须一去。”
“可为什么要答应与任侍郎同行?”
“我若不退一步,任相岂可安心?”沈红叶轻声开口,目光中却闪过一丝冷意。
西桐没由来一惊:“那你岂不是……”
“放心,我身边自有人护得周全。”沈红叶见西桐的不安,只觉心中一暖,笑着抿抿嘴。
面对他的坦白,西桐咬了咬唇,沉吟了片刻,她终只是缓缓道:“你……一路小心。”
沈红叶忽然笑道:“放心吧,我总不会让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我还要看这天下的清明盛世呢。”
说着,他忽然敛了笑容,定定望着西桐:“多谢……谢你信我!”
想了想方明白他的意思,西桐却不由面上一热,见他眸间的点点璀璨,又一时间只觉得这般的气氛过于暧昧,咬了咬唇,她别过眼轻叹:“难道为了一己之利,竟真将国家及百姓利益弃于不顾么?若说亏空国库、中饱私囊事小,只为自己争权夺利,让天下大乱,百姓流离,这般事情难道不愧对良心?”
望着眼前女子眼中的回避,沈红叶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静默良久才开口,目光和声音已然一片宁静:“人坐到太高的位子,便只能进,不能退了。纵是他想退,但要顾虑的事情太多,或者身后的众人已让他不容失败。”
西桐嘴张了张,却还没来得及开口,沈红叶又道:“说句大不敬的话,燕颖木氏二十余年前如何得的天下,你可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风烟
西桐怔了下,却终是闭了嘴。
这件事发生在二十四年前,从父皇口中她有所耳闻。皇祖初为奕朝震北侯及大司马元帅,手握边关二十万兵权及京城护卫之权,身经百战,荣宠无限,位极人臣。然功高震主,便有奸侫小人进谗言于奕朝朱氏皇帝,前朝皇帝听信之后要卸皇祖兵权,打压他的势力,也自然有人落井下石,上表皇帝“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于是权力被夺,家人入狱,朝中的相厚好友被谪贬,一同出生入死的同泽兄弟被流放……种种手段压力之下,终于忠诚化为不甘,权力化为欲望,皇祖在朝中旧友的支持下,在边关十数万铁骑的忠心下,直驱京城,逼宫夺位,改朝易帜,成为燕颖的开国之帝。
虽然最初为时势所迫不得不反,然而皇祖终究自感有愧,在位不过短短四年,便抑郁而终,将皇位传与父皇。
思及往事不过廖廖几句,可当初皇位之争就算如何迫不得已,却终究是血流成河……归根结底,也不过诚如沈红叶此时所说,人站的太高,牵绊太多,便已是身不由己。
西桐不由低头苦笑,这一切又能说孰是孰非。
不知为何,见她唇边苦涩,沈红叶的心竟微微拧了一下般的痛,于是他轻轻握了她的手道:“别胡思乱想了,都是我不好,跟你无端提前朝之事。而任青云所作所为又怎能跟太宗皇帝相比,这十余年来,他早是燕颖之毒瘤,如若不除,国之危矣。”
趁父皇之危抢夺兵权,利用卑劣手段逼父皇扼杀自己亲子将母亲打入冷宫,亏空国库中饱私囊,培植势力独断朝纲——沈红叶说得不错,任相又怎能与皇祖相比?!面对国恨家仇她又如何能够淡然?
静默良久,西桐缓缓道:“我亦曾听说前朝老臣骂皇祖为乱臣贼子。可是,我一直以为,前朝之亡虽是经皇祖之手,却非皇祖之过。明察秋毫,知人善用,用人不疑,权力均衡,种种君王之道若用得当,又怎会亡国?归根结底,前朝亡国,却不过是亡于己手。”
良久沈红叶没有开口,西桐抬头,却见他面色不知何时竟异样苍白,而苍白间却又夹杂着她看不透的震惊。
“欇君……”第一次见他这般失态的表情,不由让西桐不安,相唤之下情不自禁地回握他的手,却只觉得他的手竟冰冷得仿佛不带一丝温度。
如梦般恍然,沈红叶终是回过神来,一双手仿佛无意间抽离,垂眸叹息:“是臣失态。”
西桐没太在意这些,只是关切地道:“欇君可是哪里不舒服?”
沈红叶摇头,静默良久面色才缓缓恢复,语意间也似往日温淡从容:“听君一句话,如醍醐贯顶,顿悟之间,红叶不由失态。”
见西桐面露疑惑,他才又道:“前人有诗‘西施若解倾吴国,越国亡来又是谁’,亡国不怪女子不怪小人不怪侫臣不怪逆贼,只怪君王不解御国御人之道而已……”
西桐望着他逐渐清亮明彻的眸,心下满溢着欣赏和感动。她一直没有看错他,他一直都是她的知己。
沈红叶道:“想不到你竟将为君之道看得如此通透,西桐,可惜你不是男子,你若是男子……”他的话在唇边顿了一顿,眉宇间复又漾着浅浅的笑意,却终是化为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