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节
作者:死磕      更新:2021-02-17 02:33      字数:4773
  作者有话要说:  嗯 ,你们没看错,我更了……
  人在新疆!
  ☆、旧识
  回程时,沈红叶竟率此行所有赈灾和当地官员等在燕颖边境。
  见到西桐,全体下拜,山呼“公主金安”。
  西桐抬眸看向沈红叶,眼带征询,沈红叶却只是淡淡道:“幸好公主有神明保佑,安然无恙,否则臣等有负圣恩,必再无容世之地。”
  西桐一怔,他这话……分明是在责怪自己的任性。
  是啊,她忍不住苦笑,自己的确太任性了。于是她垂眸叹息:“沈相责备的是,是本宫太任性了,以后……必然不会。”
  沈红叶抬眸,深深地看着她,那眼中有怨有念有怜有痛,最后化在唇边终只是一句:“总之,公主……平安就好。”
  见他的神色,西桐恍然——以他的心机,必然能猜到“风老板”是何人,若再加上他的消息灵通,只怕更会知道江灿被人劫杀、坠崖而死之事。咬了咬唇,西桐终是什么都没有再说,只是轻声道:“我累了。”
  沈红叶眼中闪过一丝怜惜:“好好休息吧,一切……都过去了。”
  他,果然知道。
  见沈红叶伸过来的手,西桐犹豫了一下,终是轻轻握住——这手双修长而温暖,仿佛带了安定自信从容的力量,应该可以不会再让她有放纵和任性的机会了吧……
  如今身份明朗,西桐可以堂而皇之地坐了一品大员的华盖马车。只是她一一与那些当地官员见礼时,那些人眼中不自然则让她觉得好笑。所以,从东洲离开时,她索性早早躲进马车中,以免大家相见徒增尴尬。
  东洲水患一事,沈红叶处理的比西桐想像中快速和顺利,许是当日杀鸡儆猴之举十分有效,这些时日下来,抚恤的粮款,过冬的衣物,均已着人派发下去,并设有专人监督执行。就连一向以款项不足而被搪塞推委的颖河下游大堤加固工程,各地知府也都纷纷忽然“有了”银子可以重新开工。
  而江灿相许的那两万石的米也于两天前运到。
  那日江灿道,怕这两万石米的来路引人怀疑,所以依旧是以黄老板的名义将米筹到。原来当初黄老板答应几日后替她筹米已经是留了活话儿的,而黄老板……果然是江灿的人。
  关于这一点,江灿似乎也没想对西桐隐瞒。
  思及此处,西桐苦涩地笑了下,这江灿是过于自负,根本不在意向旁人显示他自己的实力,还是太信任自己了?殊不知,他与她,终究是两个国家,两方利益啊。
  倚在马车中,听着车外官员间的寒喧告别恭维种种,西桐昏昏欲睡。似乎马车动了,她知道,自己终于可以回家了。
  蓦地马车疾停,西桐从假寐中惊醒,只觉得车前似乎一阵喧嚣。
  “怎么了?”
  话音未落,却见珠儿已经掀了帘子探进来一个小脑袋:“刚才有一个姑娘突然倒在马车前,差点儿出了人命。”
  西桐知道驾车的是东诚,他手下极有分寸,绝不会出人命。只是……沉吟了下,她起身,掀了帘子走下马车。
  车外,初秋的阳光灿烂刺眼。
  却见是一名衣襟褴褛的女子正跪坐在车前,她半垂着头看不清模样,但单薄的身体和全身的颤抖让西桐一阵怜惜。
  西桐刚要开口叫珠儿扶她起来,却见那女子缓缓抬起头,目光倏地一亮,直直越过西桐,投向她的身后。
  西桐若有所感,半侧了头,却见沈红叶正立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沈大哥。”一声低叹轻轻从那女子口中逸出,随之涌出的还有她眼中的泪,“我听他们这回来赈灾的钦差大人姓沈,果然……果然是你……幸好,幸好我赶上了……”
  沈红叶神色复杂,西桐却已经上前半步道:“既是沈相的旧识,珠儿,还不快扶这位姑娘起来……”
  沈红叶却站着没动,直直望进她的眼底,眼中仿佛划过种种心绪:“阿兰,你这是……”
  那名叫阿兰的女子苦涩的低声叹息:“我爹去年就病故了,今年咱们村子也遭了洪水,好多人死了,我逃了出来……”
  沈红叶一步步踏了过去,面色却一点点苍白。直到他蹲下轻轻扶住那女子,谁知她话音未落,已然昏倒在沈红叶怀中。
  莫名的,西桐心中一动,却只是低头柔声道:“看这位姑娘可能心力憔悴晕了过去,应无大碍,沈相不必过于心焦,还是先将她送到车上吧,随行也有大夫,一会让大夫好好看下……”
  沈红叶缓缓抬眸,一双眼幽黑得仿佛千年冰潭,瞧不见任何情绪,静了片刻才一字一字道:“多谢公主。”
  此行因为这件突然发生的事而不得不耽搁在附近的驿馆。
  今夜月朗星稀,透着半敞的窗,随风送来淡淡的桅子花的清香。
  因为睡不着,西桐披了衣刚刚出门,却见一道月白色的身影静静立在她门口不远的树下。
  西桐脚步顿了顿,终是缓缓走了过去。
  沈红叶见她过来,上前迎了几步,只是定定地盯着她,一时间眼中似有种种情绪,却又让西桐无从辨别。
  “陈姑娘大病初醒,你应当去陪陪她。”西桐不想去猜他的心思,于是垂了眸淡淡道。
  静了半晌,才听沈红叶缓缓开口:“阿兰的父亲曾经是我师傅。”
  西桐见他如此直接,不由怔了下,才浅浅笑道:“你这么晚站在我门口,就为了说这一句?”
  沈红叶见她眼中的笑却依旧神色认真,渐渐西桐敛了面上的笑,淡淡道:“傍晚我去见过陈姑娘,她已经清醒,告诉了我,你与她的事。”
  沈红叶没有理会她的话,目光依旧沉沉:“我家家境十分不好,当年若没有陈叔叔的……无私教习和帮助,只怕没有红叶的今天,所以……”
  西桐点头:“我明白,欇君多虑了。”
  沈红叶摇头:“阿兰已无家可归,所以,我想肯请你收留她。”他顿了下,缓缓开口,“你知道,青芷不在,我府上又没有女眷,实在是不太方便……”
  西桐不由一怔,她明白他口中的“陈叔叔”于沈红叶的重要,应该好比当年“师傅”对自己的情深义重,可她亦明白一个女子千里迢迢孤身去寻当年她青梅竹马的同乡的那份不同寻常的情谊。
  不知为何,口中有几分苦涩。当初撷桑宫内直言“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傲骨和勇气,如今却仿佛发酵成了一杯苦酒,这世上又怎么可能有这般纯粹的真心,纵是自己,对沈红叶的“真心”也是欣赏和利益居多,何况还在横亘在她心底的份再难散尽的妖娆……
  咬了咬唇,西桐低声叹息:“其实那时西桐只是不懂事和赌气,所以欇君不一定……”
  “木西桐!”蓦地沈红叶打断她的话,这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的称呼她,而语气之厉,便是那日在风雨中也不及如此,“在公主眼中,我沈红叶便是如此不值得信任的人么?”
  几乎可以说被他眼中的厉色吓到,西桐忍不住退了半步,真想不到一向温和的他竟也有如此惊怒的冷厉,而这份冷厉间隐隐的苦涩却让她没由来的心中略感酸楚,或许……
  她不及多想,却见沈红叶却上前半步,轻轻攫住她的下颔,眼中的惊怒已经散尽,只沉淀下那许多的无可奈何和隐隐的悲伤:“要我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我,又要我怎么做,你才会……爱上我?”
  一瞬间,西桐只觉得脑中“轰”的一下,那个字,他终究说出了口——可是,其它的她都可以给,唯独那个字,她,真的给不起!
  “陈氏女若兰,庚子年十月初八生,时年一十九岁,齐郡木兰村人。其父陈继昌为前朝丁巳年乡试解元,后因改朝易元而再未参加科举,遂在木兰村办私塾,颇有才名……”
  一封两页纸的密信在他们一行还没到东应前,就已经递到西桐手中。
  东则虽然愚直,但办事效率果然一流。
  纸就着油芯缓缓燃烬,映着西桐眼中的黑白分明。她不是不信沈红叶,但她必须对燕颖负责。她不会带一名身世不名的女子回京城,也不会让这样的人留在她或者沈红叶的身边。
  “公主,陈姑娘求见。”珠儿在屋外轻声道,打断她沉沉的思绪。
  西桐一拂长长的衣裙,起身缓缓推开了门。
  门外,秋风萧瑟。瑟瑟秋风间,一条单薄瘦弱的人影跪在庭院间,我见犹怜。
  “珠儿,去扶陈姑娘起来。”西桐站在门口处两级的台阶上,淡淡开口,“陈姑娘身子弱,怎可跪在地上。”
  陈若兰却轻轻避开珠儿搀扶的手,低声道:“求公主收留。”
  从屋内透着的点点灯火映在她半仰着的脸上,瘦弱苍白间眼中映出的几分倔强让西桐心中一动。
  而此时,见西桐一直盯着自己,陈若兰却终是垂了眼,静了片刻依旧轻声道:“若兰如今无亲无故,求公主收留。”
  无亲无故?西桐眸光一动,摇头笑道:“你千里迢迢而来,不就是投奔沈相么,沈相温善,也必不会让姑娘流落街头,姑娘又何苦非要跟本宫入宫,岂不知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
  “从此故人是路人。”陈若兰淡淡接口,复又直视于西桐,眼中一闪而过一抹幽然,“沈大哥不是戏文里那负心的陈世美,若兰亦不是千里寻夫的秦氏女,寻沈大哥不过是想求个容身之所,然而容身之后呢?以若兰之姿终难逃为人婢为人妾的命运,而若只想活下去和混口饭吃,天下又有何处比皇宫和公主更能庇佑民女的呢?”
  这番话说出口,极是大胆,却又再现实不过,这不由让西桐对眼前女子多了几分打量与赞赏。
  那日在驿站陈若兰醒来后西桐虽去看过她,但那时不过是礼节上的寻常探望,毕竟她是沈红叶的同乡,她父亲又于沈红叶有恩,只是当时她尚在病中,西桐没太留心她的样貌,如今细细打量,竟见眼前这女子清淡的眉眼下有一抹极是精锐的艳丽,谦卑的神色下却是隐隐的傲然,这般风骨的女子,她相识的不多,却也见得不少——放眼父皇的后宫,哪一个妙龄女子不是怀着这般的心机?
  唇边淡淡扬起一丝笑,沉静良久,西桐款步下了台阶,向她伸出一只手:“你且起身吧。”
  陈若兰眼中惊怔,她没想到公主亲自相扶,纵是有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种种坚持,在西桐这番举动下,她却也只能起身。
  只敢轻轻握住她的指尖,但那指尖隐隐传来的安稳温暖却还是让陈若兰莫名的心间慌乱,又是什么样气度风姿,能让眼前这纤弱而清冷的公主,有那么安抚和自信的力量?
  微一失神间,却听西桐握了下她的手即而松开,退了半步轻声笑道:“陈姑娘的手那么凉,可见身体还没大好,还需好生将养,若养得不好,不止沈相会责怪本宫对故人照顾不周,若是过不了撷桑宫素心姑姑那一关,本宫便是想帮你也实在无法了。”
  这一笑,瞬间柔和了那原本温淡疏冷的眉眼,婉若月华忽然绽在眼前,清幽明朗,让人不能逼视亦不愿错目——陈若兰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女子,心忽然仿佛被狠狠揪动了几分,难怪,难怪,难怪沈大哥要对这样的女子割舍不得,相比之下的她,竟只似皓月旁的流萤,自惭形秽啊。
  手下意识在衣袖下紧了紧,直感到连心的痛楚之后她款款行礼,抬眸细细笑道:“多谢公主成全。”
  西桐摇摇头:“陈姑娘想必听说过本宫彼时‘愿得一人心’的强悍言语,才这般急着和沈相撇清关系。其实姑娘大不必如此紧张,本宫并非无容人之量,无论你与沈相是何交情,都与本宫无关……何况姑娘胆识过人,言辞犀利、气度非凡,又岂能只为婢妾?好风凭借力,今后的路,端看姑娘的造化了……”
  说罢,西桐浅淡一笑,转身回屋。这是聪明人之间的对话,相信她能够懂。
  走出去两步,却听陈若兰在她身后轻声道:“公主真的不在乎?或许……只有没有用心动心,才能不在乎……”
  西桐步子微顿,但没有回头,亦不再多言。
  说实话,她并不太喜欢她,眼前的女子虽然纤弱聪慧,却太过咄咄,收留她,也许只是不想让沈红叶为难。她既然给不了他“一人心”,那么便试着用别的东西来偿还吧。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我从新疆回来了!嗯,上古言频道的推荐了呢,谢谢为安,更新一章沾沾自喜ing……
  ☆、朝争
  今年的冬天仿佛来得特别早,才刚刚立冬,一场大雪就铺天而来,远山近水银妆素裹,天地间缤纷的色彩仿佛在一夜间尽被抽尽,唯余一色。
  去南山赏雪,回来实在没忍住就去了南河巷,就着漫天风雪为与老顾围炉饮酒,忽然就想起了那首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