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节
作者:
死磕 更新:2021-02-17 02:33 字数:4781
”
原来……原来如此!她依稀记得那日母亲痛得整整j□j了一个晚上,流产了一名六个月大的已成形的男婴,而亲手扼杀他,让他还来不及看到这个世界,来不及感觉这世上的人情冷暖、人心险恶的那个人,竟是——竟是他的亲生父亲!
“他们预谋已久,环环相扣,纵然牺牲了你弟弟,他们仍不甘心,所以我不得不以将你母亲打入冷宫为名,封禁撷桑宫,只有这样,才能保全你们母女……”
一瞬间,她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这一切太可怕了!
“桐儿,桐儿……”云若桑上前紧紧拥住她,一双眼中充满了痛楚和忧伤,“别怨你父皇,他……他也是不得已,你不知道当时他有多难,他首先要当的是这燕颖国的君王碍…他做了最大的让步和妥协,他为保全我们母女已经尽了心力,更何况,更何况其实当时我们也都知道,就算没有那件事,那个,那个孩子他也根本活不下来,当时刘太医也替我诊过脉,他先天的不足,生下来也会有残疾……”
说到最后,她已泣不成声。西桐亦紧紧回抱着母亲,纤弱的手臂仿佛想带给她无穷地力量,想安抚她心底最深处的伤痛。
原来他们经历了这么多的苦难,原来她以为的那些伤痛远远不及事实真相之万一!
其实她早该想到,这些年来她和母亲的衣食无忧、清静自在,她的任意出宫,随心随性,全是因为有父皇暗中打点,除却种种的照拂安排,甚至她是整个燕颖朝最后一位公主,不,应当说是昭帝的最后一位子嗣——自父皇宠爱母亲之后,整个后宫再无所出,那也分明是父皇把所有的情所有的意全给了母亲。
她总以为天家的恩爱如浮云繁花,风过云散花落,浅薄而短暂,谁知父皇却竭尽心力做了那么多!
一时间思绪万千,沉默了良久,西桐才静静开口:“母亲,我不怨父皇。”
其实,这样的爱,不但值得母亲,亦值得她倾尽所有来回报!
然后她轻轻挣开母亲,走到昭帝面前跪下:“莫说一个君王,便是一个父亲,迫不得已亲手扼杀自己的孩子也该是心痛如绞吧。以前是西桐太浅薄任性,不能体会父皇的种种苦心,不能理解父皇母妃的成全,或者你们不告诉西桐,是认为西桐太小,还不能承担这真相的残酷,但如今西桐已经长大,深受父皇苦心教导多年,既然身为父皇和母妃的女儿,身为燕颖国的公主,西桐从今以后,必不会让父皇为难,也必要尽力竭保护母亲,相助父皇!”
她的话缓缓吐出,回荡在空旷的殿中,虽然略显稚嫩单薄,却极是清晰。
昭帝不由动容。她是自己的女儿,知女莫若父,何况她还是自己一字一句亲手教出来的,诚如刚刚她所说,他之所以与若桑一直瞒了她,一则是因为她年龄太小,若过早把真相告诉她只怕她不懂得掩饰,会被有心之人看出破绽。
同时他们也的确是因为不想让她去直面宫廷争斗中的种种丑陋与残酷。
最初教她功课时,昭帝完全是随心随性,只想帮她打发寂寞的时光,不让她胡思乱想。而她的聪慧和悟性常常让他感叹为什么她不是身为男儿。
但是到了后来,他竟会不自觉地将天下时局,权谋之术,朝中利弊与她分析,也常常会认真倾听她的种种见解,虽然有时颇是稚嫩冲动,但有时却也有着独到的见解和从容冷静的判断。
不知何时起,他已不再只把她当成一名燕颖普通的公主。
她是他的徒弟,她是他的骄傲,她是他的骨血子嗣!
西桐此时,忽然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在昭帝扶于膝头的手背上,她微笑地望向自己的父亲,从来没有觉得心中如此的清明和坚定:“谢谢您把对弟弟的那份爱一并给了西桐,西桐亦会把弟弟的那份责任担负起来,回报给您!”
她不要江山权势,名份地位,她只要竭尽绵薄之力,站在父亲身后,伴在母亲身边,还燕颖一个真正的清平盛世,还母亲一个堂堂正正走出撷桑宫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嗯,现在的读者都太聪明了,大家都猜对了,关于昭帝对云妃和西桐的种种心思,但这背后的血泪,亦不足为外人道也,只能说,宫廷真残酷!
☆、相知
一切似乎都因为心境上的变化而快乐和美妙起来。花似乎也变得浓艳,草也变得清香,就连屋檐上搭了巢的燕子唱得都比往日好听。
素心欢喜地道:“公主应该常常这样笑,这样的笑会让公主比云嫔娘娘年轻时候还会美上几分,公主平时就是太清冷了。”
西桐怔了下,笑道:“我哪能比母亲好看,我只想当个平凡的人,太过倾城就是妖孽了,我才不要当祸国之人。”
一句“妖孽”竟让她心头一动,于是她甩了甩头,向素心低声道:“我父皇和母妃的事素心姑姑一直都知道?”
素心轻轻“嗯”了一声:“当年就是陛下怕云嫔娘娘身边没有可心的人,才将我以太后赏赐的名义调了过来。也不是想存心瞒了公主,只是这件事陛下千叮万嘱不得跟公主说的,只是怕公主年纪太小,被别人瞧了破绽出去。所以前些日秋星的事,陛下才会震怒,想不到千防万防,还是让有心人几乎有可趁之机。而幸好陛下及时赶来,否则……”
思及当日种种惊险与西桐沉默了一下,终却只是叹息:“我想问你,四年前女儿节后,我大病一场,当时父皇是不是曾经来看过我?”
素心目光一闪:“公主竟然记得?”
“果然是父皇。”西桐忍不住微笑,当时因为身心俱伤,昏睡沉疴,大病一场。依稀记得有人揽着自己轻声叹息,那怀抱宽厚而温暖,她醒来后只以为是心中渴望才幻生出来的梦境,原来果然不是梦。
“那时……陛下很难,一方面要应对朝堂之上种种是非,一方面又不能让任相和皇后娘娘瞧出破绽,当时……当时公主没有跟云嫔娘娘说,就冒然出现在女儿节的金銮殿上,陛下伤了公主也是迫不得已,后来公主生病那几日,陛下日日前来,亲自替公主喂药拭汗……”
“嗯,素心姑姑不必说了,父皇的用心良苦我都能体会。”西桐咬了咬唇,轻声叹息。当时的她太过任性,只以为凭己之力就能够替母亲挽回什么,几乎害了父皇和母亲。
“知道就好……”素心眼中一热,她入宫二十余年,几乎是看着西桐长大,待西桐如自己女儿一般,亦深知西桐的种种心结,此时眼见她与陛下尽释前嫌,她自然欢喜,只是……犹豫了一下,她还是道,“那公主和沈相的婚事……”
当时她在场,自然也知道西桐答应那门婚事是带了情绪故意为难昭帝,而此时她既然与陛下已解了心结,那这门婚事是不是也可以重新考虑?毕竟她与沈红叶相知不深,素心是担心她冲动之下会后悔。
西桐沉吟了一下。
其实那晚父皇也曾又问过自己的心意,说她若后悔,可以随时解除婚约,但她却拒绝了。因为她知道,父皇一直想培植自己的势力来扳倒任相,所以才会重用沈红叶。而纵观沈红叶入仕八年,官拜丞相这一年来的表现,应当说他的确也是值得昭帝重用的人才。
任相一族把执朝政已久,根深蒂固,想要连根拔除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但是这些年来在昭帝的暗中支持下,沈红叶的温文果敢,智勇双全,亦拥有了自己的势力。这股势力虽然目前还不能公然与任相抗,但却堪称朝中清流,正逐步形成规模,渗透至兵部、刑部、吏部……伺机瓦解任相过于庞大的势力。
但诚如沈红叶所说,朝中步步危机,与任相相争更是危险重重,他向昭帝求娶西桐以期得到更大的支持不足为过。
西桐明白父皇回护关爱自己的一番心意,却也明白此时若是毁婚则会让沈红叶,甚至那些朝中肯为昭帝所用的反对任相的势力怀疑昭帝的诚意。其实她早该明白身为公主的使命,但这次,她不是被迫,而是自愿,自愿为父皇举步维艰的清蠹还政之举略尽绵薄。
更何况,沈红叶是君子。他许了她“愿得一人心”的心愿,挑明了他求娶自己的真相,仅凭此坦白已让她心中铭感,而放眼整个燕颖,又有谁比得过他的潇洒清朗,温文纯良和忧国忧民。
纵只能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于她也算得是最好的归宿了吧!不是谁都能拥有像父皇母亲一般长久执着的爱情,而这样的爱情太过伤心伤神,她亦……不敢要!
于是静了良久,西桐终是把向昭帝的话缓缓说与素心姑姑:“西桐嫁沈红叶,乃是仰其修竹之姿,红梅之骨,鸿鹄之志,愿与之共为燕颖倾尽竭力而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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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桃林,是一汪碧潭。
碧潭桃林,是西桐和青芷常来的秘密花园。每年桃花开满枝头,她们都会相约出城踏青赏花,再去南觉寺烧香……两个妙龄少女仿佛总有说不尽的心事。
所以遥遥瞧着水边的身影,西桐的脚步不由加快了几分——今日出城盘查很严,颇费了些时间,她迟到了。但是待走近了几分,西桐却隐隐瞧着那面朝碧潭负手而立的月色身影,似乎……不是青芷。
虽然着男装,但他的身形相较青芷略是高瘦,身材也比青芷挺拔修长,仿佛再大的风雨坎坷都不会压弯他的脊背,恍恍然,他便似那笔直傲雪之竹,风姿卓越,宁折不弯!
西桐不由顿住步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进该退。
正在这时,却见沈红叶忽然转过身。
西桐只觉心头一动。
那缤纷如雪的落花间,一袭月色长袍的俊美男子翩然而立,或许他的容貌算不上倾城绝色,然而那从眼中缓缓流淌出来的温和柔暖却宛若清澈的湖水,细婉的和风,明朗的朝霞,让人只觉得亲近舒适温暖。
西桐咬了咬唇,涩然笑了下:“是青芷约我来的,我以为……”
“是我让青芷约你来的。”沈红叶缓缓打断她的话,轻声道,“我怕……我怕我约你,你不肯出来。”
西桐怔了怔。这般风姿气度让人无法漠视的男子,这般能跟任相抗庭分权的男子,还能怕?他怕的是“七公主”的拒绝,还是“她”的拒绝?而若她真的知道是沈红叶相约,她真的会不肯来么?
静了良久,西桐却也理不清思路,于是干脆摇头笑道:“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来……”
沈红叶眉宇间也浅浅漾起一丝笑,似乎隐约间还有一丝释然:“公主还是这般坦白。”
西桐但笑不语,只是淡淡地道:“沈相的伤可大好了?”
“已经好了,还要多谢公主赠药,那药极是有效。”沈红叶微笑地望着她,让她不由面色微红——当初她叮嘱青芷不要跟沈红叶提及是她给的药,就知道青芷这丫头嘴巴不严,果然朋友之义不如骨血之亲,再加上这回联合沈红叶来算计她,沈青芷,这笔帐咱们回头好好算一算。
“不要错怪青芷,她的朋友中能有此珍贵药材的,除却公主不做他想,就算她不说,我也知道。”沈红叶笑望着西桐,“而这次相约,青芷也是好心。”
西桐面色愈发红了几分。是自己的表现这么强烈,还是沈红叶有异能,能瞧清自己的心中所想?
她当然知道青芷是好心,青芷似这世上单纯剔透的水晶,只道她与沈红叶是天赐良缘,却远不知道当中的种种关系利害。
而又是什么,会让沈红叶一反常态,约了自己?
西桐这才发现,今日的沈红叶似乎与以前略有不同。
他不在她面前称“臣”,姿态神情亦不如平日恭谨,那眉宇间缭绕的雾意似乎也淡了几分,让他整个人显得沉稳优雅间似乎带了几分随意。
这样的沈红叶……让西桐陌生和迷惑。
沈红叶见她困惑的模样,不由轻声叹息,向她走近了两步道:“那天晚上是我唐突,所以才……”
“不,我要谢谢沈相的君子之风,肯直言相告。”这……是他今日相邀的目的么?西桐心中泛起一丝柔软,然后抬了眼清澈地望向他,想让他看清自己眼中的诚意,“西桐虽身为公主,却明白这不过是受木氏江山的荫庇才有此尊荣,所以必会全力相扶沈相为父皇分忧,沈相不必担心,昔日‘但求一人心’……”
“西桐!”沈红叶忽然开口相唤,竟让西桐下面的话全然吞在口中。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第一次这样定定望着她,温柔淡然尽散,眼中隐隐含着无奈艰难的压抑,仿佛一根细细的针,刺入她的心底,竟浅浅泛着悲哀。
静了良久,她缓缓开口:“我不想把沈相当成对手,整日与你斗智斗勇。沈相的风采学识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