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作者:
死磕 更新:2021-02-17 02:33 字数:4749
要死在面前,她还是会伤心难过——她的世界过于单纯了,原来人的性命也不过如蝼蚁一样如此悲哀和脆弱。
可是……她的目光掠过不远处被昭帝扶在手中的面色苍白、目光阴冷的皇后时,却只觉得心中一凛,双手下意识地握紧——如果今日不是皇上的刚刚好到来,不是黄成搜查的无所得,不是药方没有问题,那么母亲和自己的命运,又会比秋星好过几分?
一时间,春日的夜风竟无端带起了丝丝寒意……
昭帝看向西桐,缓缓道:“七公主的话,朕会帮你带给沈相,至于‘但求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他忽然顿了下,目光似乎掠过某处,“朕也会记得的。”
说罢,他向身侧的贺全儿道:“无事众人都散了罢,摆驾回太极宫。夜深了,皇后也早些回宫,朕先送你回去……”
望着帝后貌似亲密无间的相携而去,西桐怔在那里。若不是撷桑宫的大门依旧大敞着,若不是平时与她笑闹在一处的众人间少了一个秋星,若不是空气中弥漫着一抹若有若无的血腥的味道,一切……仿佛只是一场梦。
若是一场梦,多好?
而终是自己的一时冲动任性,害人害己。似乎有些东西,被颠覆了,又似乎有些东西,再回不来了……
“秋星之事我也很意外,可我明白这撷桑宫其实就是冷宫,咱们娘娘不得宠,大家在这里也没什么前途,所以若你们想去攀高枝儿、谋前程,云嫔娘娘和我也绝不拦着你们……”素心冷冷望着其他人缓缓开口,“你们谁想走,现在就开口跟我说……”
余下几个见秋星被杖毙,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虽然面色苍白,却都纷纷跪下表示:“娘娘、公主和素心姑姑待我们极好,我们都不会离开……”
素心面色微缓,语气却厉了几分:“我给了你们选择的机会,既然大家都还念着主仆多年的情份,我也很乐意大家留下,只是丑话说在前头,若再有这种事情发生,素心我是不在乎当恶人,不等慎刑司用刑,我自然有法子叫他后悔一辈子。”
这样的素心姑姑也是陌生的,身边的每个人,他们都带有好几个面具么?
西桐咬着唇,望着眼前的一切,一步步走到云若桑面前,跪下:“母亲,一切都是西桐之错,是西桐……毁了撷桑宫的平静,让小人有机可乘,也是西桐自以为,方引火上身,请母亲责罚。”
那手依旧如小时候一样温柔地轻轻抚过她的头顶,又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只是指尖略带了颤抖的凉意却泄露了云若桑的心底的悲哀无奈。她望着眼前这个过于早熟世故却又过于单纯聪明的女儿,终是低低叹息:“无论是皇宫还是尘世,都太复杂太可怕,桐儿,有些事,不要只相信眼睛看到的……”
她唇边的苦涩愈浓了几分,你父皇,他真的很难!
《燕颖国旧志?内庭礼扎》记载:
燕颖诚诏十九年三月十七日,散朝后帝独留沈相于御书房。
翌日,内府司传昭帝谕,七公主西桐许婚于当朝右相沈红叶。然自古长幼有序,其上数位公主尚未婚配,帝亦感其年幼,特准婚仪暂缓,三年后完婚。
作者有话要说: 米有存文了,我要努力了!
PS:下章妖孽男出场,厚厚~~
☆、质子
日子似乎并没因为一场意外的风波而受到丝毫影响。撷桑宫依旧是大门尘封的冷宫,云嫔依旧是不得宠的弃妃,西桐依旧会在某日午时后偷偷遛出宫去,她们的日子依然清冷却自在的无人问津……
但一切似乎又有不同。“西桐公主”的名字大概是这段时间朝堂市井中传得最多的八卦之一,有时路过御花园,她似乎能够感觉到嫔妃宫女在她身后的指指点点;有时在酒肆茶寮,她隐约听到说书人口沫横飞讲述其貌不扬的七公主“愿得一人心”的惊世骇俗之语;在与青芷相见时,这丫头有时也会开玩笑地叫她“准嫂子”……
西桐忍不住轻叹,而经此一事,最大的不同是自那之后,师傅他——再没有来过!
“喂,你又在发什么呆?你还没成亲,怎么成日里跟个闺阁怨妇一样,莫不是害了相思病?看来我得多给你跟哥哥创造点机会才行。”身旁的青芷忍不住白了她一眼,见西桐面色似乎微恼,青葱似的手指点着她的眉间,笑道,“看看你这里,都快拧成‘川’字了……”
西桐见惯了青芷的玩闹,闪身避开,失笑道:“还好,不是‘王’字。”
“你……”
说话间西桐猛一抬头,见眼前竟到了“淮上春”,不由怔了下:“怎么是这里?”
“我自己来过几回,可一个人喝酒实在是寂寞,还是跟你同来比较有滋味嘛。”青芷笑着揽住西桐的肩膀,西桐挣了下,侧目道:“别拉拉扯扯的,两个男人这般模样到叫人笑话了。”
青芷恍然自己二人均着男装,这才吐吐舌头松开西桐:“何况上回你让我送药,长婉姑娘说是效果很好,一直说要当面答谢你呢。”
长婉,就是那个弹琴的绿衣女孩么?西桐道:“她还在这里弹琴?”
“当然了!而且呀,你不知道,这里还有一件更轰动的事情,就是每月总有几日,她的兄长会来献舞,只怕你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舞蹈,那男人生得本就极是漂亮,还可以把舞跳得这样颠倒众生,多少食客为求他一舞从城南城北赶来,今日刚好他有表演,我可是提前好久就订了座位……”
听得青芷如此说,西桐第一个反应就是掉头想走,可此时青芷已经半拖了她至酒肆前,却忽然凝住了口:“不对。”
西桐这也才反应过来,好像的确有点不对——“淮上春”的门口聚集了不少人,但大家都只是站在门前却步不前,有人窃窃私语,有人兴灾乐祸,当然也有不少妙龄少女面露焦急紧张,似乎眼泪都快掉了下来。
“大伯,这是怎么回事?”青芷随便拉住一位中年人在问。
“听说是这里跳舞的小哥儿被陈老板家的二公子看上,想请回家去单独跳给他和他的朋友们看,这位小哥儿自然是不愿意,陈公子家的家丁就要强行上前抢人,不知道是谁报了官,这不……京城校尉官带了人刚刚上去,就把咱们都轰出来了……”
“生得这么妖艳的男人已经够祸害了,还这样出来抛头露面,惹上是非是迟早的……”一旁有人接话,然后略压低了声音又道,“那陈老板家是什么人啊,咱东应城里一半的绸布水粉都是陈号的,听说就连宫里娘娘们穿的用的,也全是陈家贡的,他若在宫里、京城没后台能混到这个地步?”
“那按你这个说法,这跳舞的小哥儿岂不是凶多吉少?”那名中年人不由也带了几分担心。
“我看是啊……”
时下海内五国国风开放,好男色者亦有不少,虽各国屡禁,但终是不止。远的不说,西桐知道,就连她的二哥、燕颖国的太子天承,也喜好男色,为此昭帝没少操心着急,甚至给他纳了太子妃却也无济于事。可偏是燕颖木氏一脉女孩多,男子少,昭帝几次欲废太子但考虑国祚安稳终是没下得了决心。
因此听这几位围观者如此说,西桐猜得出,只怕这位陈二公子想请人跳舞是假,行苟且之事是真。
“那可怎么办?”青芷眉宇间的焦急让西桐不由心中一动,但还未来得及多想,却见青芷一下冲进了酒肆,西桐一把没拉住,只好跟着她进去——这个莽撞的丫头,怕是好打抱不平的性子又发作了。
“让开,我是沈相的……”望着把守在一旁的京城守卫,青芷冷喝,但总算记起了自己还穿着男装,略一犹豫又道,“我是当朝右相沈红叶的表弟,还不快快让开。”
沈红叶的名号实在是大,加之青芷一身装束虽然普通但用料考究,神情间虽是狐假虎威又颇有气势,于是守卫怔了下,竟然放她进了去。
青桐忍不住摇头叹息,有点同情沈红叶,但还是低着头跟在她身后闪身进去。
酒肆间客人廖廖,桌椅东倒西歪的乱了一地,却见几名彪形大汉黑着脸把在方寸的小台子前,两名穿着长衫的公子负手而立,正跟刚刚赶到的校尉说着什么,那校尉一脸陪笑,连连点头。
而那始作俑者,依旧散着乌黑的发,穿着与那日相同的白色衣袍,白纱遮面,赤足而立。相比他身侧的酒肆老板的一脸担忧焦虑,他倒似置身事外一般从容优雅而立,含笑瞥向其他人,被他的目光扫过之处,侍卫无不或脸红或别过头去。
待看清出现在堂中的两个身影时,那双妖媚的眼间竟浮现出一抹魅惑与玩味笑——西桐被这种目光看得浑身一寒,心下无数次继续腹诽“妖孽”,却终是冷冷迎向他的目光。
她知道他定然是还记得自己的,但他如果还够聪明的话,就应该能看得出她眼神中写满的是——不耻和无畏!
谁知他双眼一弯竟“哧”的一笑。
此时却见那名校尉与陈家公子似乎说完了话,目光瞥向那男子里立时板起了一张公事公办的脸,冷冷道:“事实已查明,你在这里妖舞惑众本就有伤风化,扰乱世风,按本朝律,当罚金千两,拘役三月,如今本校尉要带你回京兆伊处领罚……”
“曹校尉……”
“你闭嘴!”顾老板刚一开口,就被曹校尉冷喝住道,“我还没追究你这酒肆竟上演这种艳舞勾当,你把这里当成勾栏歌馆了不成?官府批的业照可是只许你营售酒饭,你却收留连户贴都没有的伶人,又该当何罪?”
“曹校尉这又是何必呢,这位公子如此风采气度,送去那等腌臜之地岂不是暴殄天物、使玉蒙尘?不如陈某做保,罚金我出,人我领回去细心管教三个月,到时候……”
说话的人是个一身水绿长衫面色略是苍白阴柔的青年男子,估计就是陈家二公子了,西桐闻言不由冷笑,这种拙劣的双簧二人还真唱得出来,他们大概以为这跳舞的男子是为生活所迫、乡下来的土包子了吧。
“哼,一个为虎作伥,一个仗势欺人,堂堂京城就容得你们这样无法无天的欺负人么?”蓦地青芷冷笑,伸手一指道,“若是拿得出罚金千两来,我是不是也能把他领回家去?”
曹校尉似乎这才发现堂中多出人来,不由双眉一拧:“你是谁?”
“我……我是当朝右相沈红叶的表弟。”青芷瞪着他,气势间不让分毫。
曹校尉似乎怔了一下,面色略有些难看,沈红叶曾任御史中丞,当职期间弹劾过一大批官员,在朝中堪称清流,自己这件事若真被他知道了去,只怕也不易收场。
“小民怎么没听说过沈相有什么表弟?”陈二公子“刷”地打开折扇走了过来,一双阴柔的桃花眼看向青芷忽的笑道,“我倒是记得沈相有一个跟小哥儿年龄差不多的妹子,生得十分漂亮,去年沈相在南郊外赈灾放粮时,那位姑娘还曾跟着沈相一同帮忙,小民有幸瞧过一眼……想不到时隔一年,沈青芷姑娘倒是愈发生得标致可人了……”
“你……”青芷惊怒,想不到自己的身份立刻就被人识破了。其实她虽性子冲动刚烈,却生得极是靓丽,就算着了男装细细看来也只有女儿家的娇媚,所以原本就伪装不了多久,只是被人当面这般调戏耻笑,让她忍不住气红了脸,冷笑,“我是沈相的妹妹又如何?你们在天子脚下为逼良为娼,为非作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还要分是男人还是女人么?”
“原来沈姑娘是在行侠仗义呢。”陈二公子却也不动怒,笑眯眯地道,“知道的人能体会姑娘的一番侠义心肠,不知道的……还以为姑娘是芳心暗动,喜欢上了一个跳舞的伶人,不但与本公子抢人,还扰乱京城执法,这事情若真被市井之人以讹传讹,不知道沈姑娘还能不能嫁得出去,又不知道沈相在这燕颖国的颜面何在!”
好一张利口!西桐不由惊叹,这陈家二公子看似其貌不扬又一付被酒色掏空身体的纨绔模样,但编排起人来却如此犀利无情,可见陈家在京城颇有权势也不是白来的。
果然他话音未落,在场的众位陈家家丁便跟着不怀好意的哄堂大笑起来,而原本一直揪着心的曹校尉也终是微松了口气,十分严肃地道:“沈姑娘快快请回吧,今日之事我也不跟姑娘计较,而若真是姑娘因为个人意气用事而扰乱京城治安,相信以沈相的正直为人,自然也不肯让姑娘这样做。”
“你……你们……”沈青芷一向被沈红叶保护得很好,单纯明朗善良,而这些男人无论是身在商界还是官场,都是见风使舵、工于心计的老手,跟他们斗心眼斗嘴她根本不是对手,哪曾见过这般阵仗,此时听得众人哄笑,曹校尉又给她扣了这么大顶帽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