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死磕      更新:2021-02-17 02:33      字数:4778
  云若桑微低着头,看着面前的女儿,目光清亮,眼神坚定,神色凝重,她的桐儿虽然只有十七岁,但是……果然长大了!
  又或者,自四年前那次经历之后,她早已长大和坚强!云若桑唇边浮起一丝似酸楚似欣慰的笑,她是不是……应该把一切真相都告诉她?
  轻轻回握着女儿的手,云若桑轻声道:“明日的女儿节西桐当真……”
  感觉到西桐的手僵了一下,听她淡淡道:“女儿不想去。”
  “可是,西桐已经十七了啊,应当要为自己寻个好人家……”女儿节的含义任谁都明白,当年女儿节后不久,大公主便嫁了御史大夫的独子,二公主嫁去了长诏国做了王妃,三公主许给了平乐王的次子,丁太尉的千金做了太子妃,唯有四公主因着皇后娘娘不舍她过早出阁而强留在了她在身边,但据说任左相家的大公子也求了好几回亲了……
  西桐忍不住苦笑,当年向皇上所谓的“讨赏”她真的以为是可以随意求诺,原来众人所求的也不过是一己姻缘,早知如此,自己又何必自取其辱,终究只是她过于天真了。
  “女儿哪都不去,一辈子陪着母亲。”西桐静静的回答,引得云若桑不由轻笑,“刚刚说自己长大了,又说这般孩子气的话,女孩子大了哪有不嫁人的?你放心,娘定为你求得一份好姻缘……”
  如果能求来好姻缘,她宁愿用所有的幸福去换得母亲的姻缘美满啊!西桐唇动了动,话到了口边却只是笑道:“母亲若定勉强要女儿去,女儿新近倒是学了一曲《长门怨》,不妨一试……”
  云若桑微叹,她望着西桐眼中的笑意,却终是什么都没说。知女莫若母,她知道女儿不是说笑,若真逼她紧了,以她执拗的性子,定是做得出这种事来——长门怨,西桐这是又在为自己鸣不平啊!
  见母亲不再多言,西桐起身:“母亲今天脸色不大好,再休息会儿吧,女儿去小厨房看看素心姑姑和春朝,晚膳备好了,我再过来。”
  见云若桑点了头,西桐依旧是规矩地行了礼才端了桌上的托盘和碗退了出去。
  云若桑望着她纤长而挺拔的背景,不由轻轻一叹——她素来随遇而安、无欲无求,皇上也是深谋远虑的隐忍心性,偏西桐这份外柔内刚、宁折不弯的执着不知道是随了谁。
  出了门,西桐却没去厨房,直接回了自己的屋子,从柜子里翻出一个手掌大小的青瓷小瓶,将药碗中剩下的几分残渣倒了进去,将瓶子仔细封好放进袖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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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迷糊糊做了一夜的梦,醒来出了一身汗,却又记不得都梦到了什么。因为心中有事,觉得时间特别难熬。挨过晌午,向母亲告了假之后,西桐方遛出撷桑宫,去了南面的同园。
  同园是一个清静的小花园,因为与冷宫只有一墙之隔,宫里的妃嫔们怕沾了晦气,所以鲜有人至。春天万物复苏,这里杂草与鲜花共发,映着池间春水,水中落花,竟有一抹奇特的和谐风光。
  “落花人独立,虽缺了微风细雨,双燕相伴,却也是一幅如画风景,好生动人!”听得身后有人说话,西桐转身笑道:“堂堂的相府大小姐,说话竟跟放荡公子哥儿一般,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我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乡野村姑,我也从未想过当什么贵族小姐,只要七公主不嫌弃民女的粗鄙就行。”沈青芷笑道。
  西桐望着沈青芷,一件淡青色的衫子和普通的钗饰并不华贵,好歹她兄长也是堂堂一品丞相,俸禄不算低,不至于让她显得寒酸,显见她是并不在意什么华衣美服,也无意与一堂莺莺燕燕去比美争春,然而简单的衣饰却也掩不住她眉目间的神采飞扬和美丽明朗。
  她虽然面色略显苍白,但笑容间却将太阳的光彩也夺走了几分,其实她整个人就像就春日的暖阳一般,能将活力与热情传递给别人。
  西桐眉宇间缓缓漾起一丝笑:“今日身子可大好了?”
  青芷面色一红,咬牙道:“这种事哥哥怎么也好意思向未出阁的女子开口……”
  西桐呆了一呆,思及沈红叶的面色和自己的表现,却只觉得当日种种真是不堪回首,却又不免觉得有趣,而这种事,的确是不便再跟青芷透露。
  青芷见她不语,却以为她也是不好意思,又道:“不过我已经警告过他不要过问你我之事,更不要学那长舌妇人胡乱嚼舌根惹人嫌……”
  西桐见惯了青芷如此口不择言的编排沈红叶,不由笑道:“家有悍妹,难怪沈相仍是孑然一人。”
  青芷失笑,却叹息:“不是我这关不好过,而是哥哥那关着实难过,我一直觉得他眼界太高……”
  西桐点头:“沈相少年有为,学识人品皆佳,的确应当挑一个般配之人。”
  其实,这倒都是其次,更主要的只怕是皇帝也要平衡朝中势力,要挑一个于他于己都合适的人选——一入官场,很多事早已身不由己。
  当然这话西桐更是不会跟青芷讲,有些阴暗是不适合阳光的她的。
  “所以,今天的女儿节,只怕哥哥又要空手而归了。”青芷道,“不过,放眼朝中的那些权贵千金,却是连我都看不上眼,哥哥自然不会倾心。”
  今日正是女儿节呢!沈青芷能这么方便的入宫过来,自然也是沾了这个光儿。当然青芷也未指望借此觅得如意郎君,所以方会在女儿节半途中遛出来跟她见面。
  “说吧,急急找我来,所为何事?莫不是昨日没见我,对我暗生相思?”青芷见她沉默,以为她又忆起四年前的尴尬之事,故意逗她。
  西桐摇头道:“今日找你,的确有事求你相帮。”
  青芷一怔,笑道:“你我何需一个‘求’字,但说无妨。”
  西桐握了握袖中的青瓷小瓶,道:“我这里是我自宫中太医处求来的药,说是治癸水不准和气亏血虚,可我服了几次却不见有效,我怕有什么药与我原先服的药相克,又怕去太医院问再得罪了他们,你帮我到西市上找个郎中去瞧瞧成份……”
  “何必去集市,沈府就有……”
  “沈府大夫亦是从太医院出徒,又常与太医院来往……”
  “好吧好吧,就你想得周全,既然是公主旨意,民女自然遵命。”青芷笑道,“要不过几日咱俩起一起去,待忙完正事,再去‘淮上春’那间酒肆喝上几杯,听听小曲儿?”
  听及青芷提起那里,西桐眼前立刻浮现出那白衣男子一双妖艳诱惑的眸子,只觉得下意识心中微寒,那日要不是沈红叶解围,她不知道要陷入怎样的尴尬,还是少招惹那种妖孽为好。
  思及此处,西桐道:“这药渣我怕过一两日便会坏掉,所以才急着约你过来,”说着,她又取出一个木制小盒子:“这便是我托你的另一事,你抽空找个人把它送给酒肆里那个弹琵琶的绿衣女孩,昨日我去那里,见她跌倒伤了手,这种伤药是我师傅的秘制独方,对外伤很是见效……”
  “西桐,你这是怎么了,今天好生奇怪。”青芷虽接了药,却只盯着她瞧,才短短几日没见,怎的她说话办事却仿佛多了几分神秘。
  西桐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这话……又要从何说起?并非有意要瞒她,只是这柱柱件件都是她的尴尬事,她实在是羞于启齿。
  正在此时,却忽见一条人影疾奔而至,青芷眼尖,奇道:“咦,这不是你母妃宫里的小辰子么?”
  平日西桐一般与青芷都是相约出宫见面,偶尔青芷入宫,她们便约在同园,撷桑宫的宫女太监也都知道,但是……见小辰子脸上不一般的紧张神色,西桐也吓了一跳,忙迎了两步:“小辰子,你这是……可是我母妃宫里有什么……”
  “公……公主,今日是女儿……节……”
  “我知道。”西桐淡淡道,数日之前她已经亲自去皇后娘娘那里告过病了,若没有皇后娘娘的懿旨,就算不替自己着想,她也总要顾及到母亲的处境。
  而皇后娘娘则体谅而“宽宏大量”地准了她的缺席,言外之意反正四年前皇上便已不记得她是谁,四年后她出不出席亦是可有可无,何况她姿色不出众,又无地位无后台,就算指婚也指不到她头上,她大可放心地跟她的母妃一起在冷宫里养老。
  “可是……可是……”小辰子匆匆瞥了沈青芷一眼,才道,“可是刚刚沈相在芳阙殿,当着皇上皇后、满朝亲贵和众多女眷的面,求娶西桐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  人呢,花呢~~霸王呢!
  ☆、求婚
  满阙j□j满庭芳。
  芳阙殿。
  “沈相刚刚说什么?”昭帝微蹙了眉,看向御座前的沈红叶。
  “臣说,臣叩谢皇上恩典,但若陛下真想成臣之美,则臣斗胆求陛下赐婚,臣所求为陛下的七女西桐公主。”沈红叶的声音极淡定而清晰地回荡在殿堂之上。
  “沈红叶,你好大的胆子,皇上赐婚乃金口玉言,是天大的恩典,还有你挑拣的份儿,你把这金銮殿当什么了?”一旁的户部高尚书见昭帝微沉了脸,长身而起,不由冷笑。原本以为自己坐了多年的尚书,这右相一位空缺之后铁定是自己的,可谁知竟被皇上许了才二十多岁的乡野竖子,他原本就极是不服,此时他居然敢对圣上的旨意提出异议,当真以为自己成了国之栋梁不成?!果然是乡下来的野人,就算当朝为官那么多年,竟还是一点规矩也没有。
  由着高尚书开了头,殿堂之上指责之声便窃窃而起。沈红叶却不并不理会众人的非议,唇边温和的笑意不曾冷却半分,一双清朗的眼却只带着坚定执着望向御案之上的昭帝。
  皇后的手……忍不住一紧。沈红叶他说什么?他求的会是那个其貌不扬、性情古怪倔强的女孩?经过上次之事的打击她明明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地位,变得恭谨而卑谦,甚至不敢再来参加女儿节,却是什么时候勾搭上了沈红叶——果然是那个贱人的女儿,到了这般地步竟然还贼心不死,她以为凭着沈红叶,云嫔就可以翻身么?
  而看着眼前这个入朝为官八年,却依旧如松柏般挺拔而未染上世俗之气的朗朗男子,一表人才,又深得皇上器重和喜爱,又岂能落入那个狐媚女人生的贱婢之手?!
  “西桐……”见昭帝神色不明,下意识的重复了这个名字,皇后忙笑道:“陛下怎得连自己女儿的名字也能唤错?沈相定然也是刚刚听得不真切,才以讹传讹,沈相所求的,定然是惜盈公主,是不是啊——沈相?”
  皇后说最后一句话时,一双威仪的丹凤眼已然灼灼的盯到了沈红叶身上。
  殿中顿时连窃窃私语都没有了,安静得仿佛落针可闻。
  任谁都知道四公主惜盈是皇后嫡出女,也是她唯一子嗣,生得秀美娇艳,风姿卓越,照理说,上回女儿节她已及笄,就应该为她指一个人家,可是偏是皇后舍不得她过早出宫,强留了她在身边又呆了好几年,而满朝上下都知道,皇后一直有意于任左相家的大公子——任青云本就是皇后的堂兄,自从十余年前老任相与当时还是侍郎的任青云替皇上平定了宫廷一次兵变救驾有功之后,任家便一直把持着大半朝政和京城兵权,老任相过世,已升至尚书的任青云便顺理成章地成了新任左相,而皇帝对任家亦是信任有加。而皇后与若与之联姻,不但亲上加亲,更能保任氏一族在朝中宫内地位的牢不可破。
  任谁都能瞧得出这种联姻背后的利益,可是皇后这突然的询问,又到底是何意?难道她真的想把四公主许给这个在朝中并无后台地位的新任右相?
  任青云就算再有心机,处变不惊,此时却也不由得微变了面色,而任相的长子,兵部侍郎任飞宇猛地站了起来:“娘娘……”
  任相直起身子,一把按住他的肩膀。
  “父亲!”任飞宇轻喊了一声,任青云却只是微眯了双眼,望向御前,笑道:“皇后娘娘说的是,臣也以为……是沈相听错了。”
  说罢,不动声色地将儿子拉坐下来。
  整个芳阙殿的气氛立刻有点诡异。只听得昭帝缓缓道:“沈相,你想求的,真的是朕的四女惜盈么?”
  “四公主身份尊贵,容貌秀丽,气度非凡,臣不敢有此妄念,臣求的是陛下的七女,撷桑宫的西桐公主。”仿佛对周遭的异样气氛毫无觉察,仿佛也没有看到皇后似鼓励似威胁目光的真正意味,沈红叶欠了欠身,回答的从容而坚定,“臣对西桐公主一见倾心,求陛下成全!”
  说罢,他抬头,目光直视着昭帝。
  这是一个臣子非常不妥当的举动,但他看见昭帝望向他时,一向模糊温淡的眼神中一闪而过一抹异样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