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节
作者:
漂亮格子 更新:2021-02-20 09:42 字数:4743
“这吴风,我认识与他同房的姜兄,听他说,吴风此人极有洁癖,一天要换三套衣衫,讨厌一切会出汗的活动,从来不去大澡堂洗澡,不会轻易与人发生肢体接触,更不会在有人的情况下换衣服——我以为,吴风有嫌疑。”秦京生摸着下巴,手中树枝点着吴风的名字。
“不对,这吴风是男人!”欧阳远瞟了秦京生一眼,眸中闪过得意之色,“我与姜兄熟识,一日他邀我去他房里看一副淘来的画作,我到的时候,见着大门紧闭,没有多想便推门进去,却正撞见吴风换衣服——当时他只着了中衣,胸前平平,颈间喉骨明显,他虽生得单薄好看些,却不是什么女人。”
大伙儿都是读圣贤书的文明人,基本找不到五大三粗之人,肤白如玉,身形纤长,面容精致更甚女子的学子,都不是没有。正因如此,王蓝田三人一开始,便没有想过从样貌这方面入手。
王蓝田点了点头,划掉了吴风的名字。再看留下来的两个名字,王蓝田不由地傻眼了。
“王兄,这祝英台与祝英宁,是双生兄弟吧。”秦京生眸光灼灼,“两兄弟都是怀疑对象,这也太过巧合了。”
欧阳远盯着英宁姐妹的名字瞧了许久,抬眼看王蓝田,“王兄,这祝英宁,是与马兄一个屋子的,你跟马兄相熟,总该知道些什么吧?”
话说到了这里,王蓝田三人都沉默了,不约而同地开始回想起,平日见着英宁姐妹时的情景。这越是琢磨,居然越是疑点重重,不注意的时候还好,一开始往那方面想,竟觉得愈发可疑起来。
“祝英台我是不知道,但这祝英宁,我唤他一声二哥,便不得不说几句。”王蓝田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我老大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比你们都清楚,我敢百分百肯定,没有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弄虚作假!”
说是这么说,王蓝田心里却开始暗自嘀咕。英宁精致好看得过分的容颜,比着马昱矮了几乎一个头的身量,纤瘦柔弱的体形,便是那一腔清澈如潺潺流水的语音,也是比一般男子清越得多。
对了,脖子!王蓝田拼命回想,却无比沮丧地发现,他压根儿就没有注意过英宁的脖颈,他根本不知道,英宁颈间到底有没有喉结——事实是,英宁气场太冷,再加上有马昱在一旁虎视眈眈,大部分时候,他都不敢正眼看她。
如若他这二哥真是女子,马昱绝对不可能不知道。不由自主地,王蓝田开始幻想英宁穿上女装,这一想象,着实让他大吃一惊。
着女装的英宁,竟是个风华绝代的冷面俏佳人!
只是马昱,从来不进秦楼楚馆,从来对着女色兴趣缺缺的老大,会做出藏一个女人在屋里的事么?
打住!打住!
王蓝田强行制止自己再胡思乱想,艰难地抬起头来,瞧着秦京生与欧阳远,“秦兄,欧阳兄,这事儿先到此为止,有了怀疑对象,接下来便是找机会证实。不管真相如何,我想给两位一点忠告,不要招惹祝英宁。”
此时王蓝田也想起了,学院报名那一日,马昱很明确跟他说过,英宁是他罩着的人。
秦京生、欧阳远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是点头称是。反正还有个祝英台在,不影响他们之间的赌约,他们惹不起马昱,先将祝英宁放一放,从祝英台身上着手便是。
接下来,王蓝田三人又商量了几句,前前后后敲定了好几个需要观察求证的地方之后,王蓝田拎起那桶脏水,重新踏上替换干净清水的路途。秦京生拾起镰刀,寻了个地方,再度开始除草。至于欧阳远,自然是避开了挖出白布条的地方,提着锄头继续松土。
王蓝田几人的发现与密谋,英宁一点儿都未发现。王蓝田的些许异常,偶尔视线看过来,其中的一点儿审视与探究,英宁感觉到了,却并未在意。
她如今的心思,基本都放在了英台身上。黄良玉的事情过去之后,英台仿佛整个人失去了活力,整日里恹恹的,笑容少了,连着话都少了。英宁有些担心她,怕她一时钻进了牛角尖,想不明白,出不来了。
对此,英宁亦没有更好的办法。揣摩人心一向不是她所长,更是不知道如何安慰人,且这种事旁人也帮不上忙,只能靠英台自己想通。
又过了两日,方正考评官王卓然,终于到了。
☆、倩女
“怎么样;阿宁?”马昱见着英宁睁开眼来;语声略带一丝急切。
英宁唇角弯起些许;露出一个极淡的微笑,转瞬即逝;语中带着喜意;“一切顺利,突破就在这一两日。”
平日里很少笑的人,忽然展露的笑颜显得异常吸引人。英宁样貌本属上上之选,称之为绝色亦不为过,只她冷硬的表情疏淡了本身的柔美,让人更多的注意到她的冷淡漠然。这一笑恰如春花初绽,绿水漾开涟漪,瞧得马昱微微一怔;心头狠狠一跳。
马昱到底是马昱,失神只在瞬间,马上便回过神来,面上没有显出半点不同,笑道,“那这两日我帮你告假吧,你安心突破,其他的交给我。”
中正考评官王卓然昨日已到了书院,堪堪与众学子见了一面,倒是还未曾多说什么。
王卓然的年纪不算大,三十出头,身量中等,肤色白皙,样貌俊秀,语气态度都算和善,瞧着倒不像刻薄之人。但人家表现温和,那是未犯到他手上,谁能保证他心里怎么想?这个时候告假,可不就是顶风作案,不将王卓然放在眼里,虽然英宁并不在意品状排名如何,但若是在王卓然那挂了号,不时被他穿些小鞋,也是烦不胜烦。
马昱能够解决了这个问题,不得不说让英宁少了很多麻烦。
“多谢你。”
马昱摇摇头,“你忘了你还有个小弟?”
“你说王蓝田?”两者都姓王,且马昱又这么说,莫不是这两人有什么关系?
“王卓然是蓝田的族兄,尚未出得五服,只要蓝田这小子走上一趟,给他送点儿上好的胭脂和玫瑰花露,什么都好说。”
“胭脂?玫瑰花露?”英宁怀疑地瞧着马昱,“这王卓然……爱好真独特。”
马昱哈哈一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英宁无语地扭过头,不再发表意见。
这一次的突破来得忽然,又在英宁意料之外。这个坎儿过去了,她的实力便真正恢复到前世全盛时期,甚至还略有提升。原本她以为,怎么也得再过一段时间,才会迎来突破的契机。
前一世的英宁,幼时父母皆惨死于大妖之手,自身被偶遇的玄明子所救,才有了后来的机缘。可惜那时候的英宁,完全被仇恨蒙蔽了心智,心境留有极大的破绽,心魔深种,便是有师尊悉心开导,仍是在一条道上走到黑,因果循环,终是付出了代价。
天道仁慈,给她留了一线生机,夺舍重生,前世种种皆如梦幻泡影,随着生命的逝去埋葬。这一世双亲俱在,兄长爱护,姐妹感情亲近,修为提升居然一帆风顺,没有丝毫障碍瓶颈,短短时间接连突破,一啄一饮,因缘之妙,倒是让英宁唏嘘不已。
眼看着马昱拿着伞,轻轻地合上门出去,英宁收起心中杂念,呈五心朝天之势,闭上了眼睛,呼吸之声渐轻渐缓。
一阵秋雨一阵凉,淅淅沥沥的雨下了好几天,缠绵不绝,空气中弥漫是厚重的水汽,带着沁骨的凉意。
马昱撑着暗黄色的油纸伞,慢慢地穿过庭院,随着他不紧不慢的步子,书院统一下发的制式蓝衫下摆微动,黑色厚底鞋踩着泥泞,留下一行浅浅的脚印。水花四溅,却似被一层无形的力量挡住,丝毫没有沾上马昱的衣衫。
很快,马昱便收了伞,站在了书舍门口。因着之前耽搁了时间,此时已过了开课的时间。课堂上,山长王世玉,学监陈子俊,中正考评官王卓然皆在,众学子正襟危坐,正听着王卓然点名。
马昱的忽然到来,引得学舍里所有人转头向他看过来。
“王大人,王山长,陈学监,学生来迟,还请恕罪。”马昱淡淡一笑,放下油纸伞,对着站在前方案前的王卓然三人轻轻一揖。
王卓然听到声响,先是一怒,待看清来人,嘴角狠狠抽了抽,摆了摆手,“进来吧,下不为例。”
“多谢王大人。”马昱步履平稳,行至自己的座位坐了,却没有提到英宁。
王卓然拿起手中的名单,清了清嗓子,“下面继续点名。”
“秦京生!”
“学生在。”
“梁山伯!”
“学生在。”
“梁山伯……”这一回,王卓然没有继续往下念,而是指着名单上梁山伯的名字,转向王世玉与陈子俊,“王山长,陈学监,这位梁山伯学子,是谁签的推荐文书?”
“这个……”王世玉面露为难之色,对着王卓然拱拱手,“王大人,你手上那份名单,只有各位学子的大致情况,推荐人却是没有写上,如若王大人想知道,我去取了梁山伯的文书来,如何?”
“一来一回浪费时间!”王卓然淡淡拒绝,无所谓地道,“不管是谁给他的推荐文书,此人行事都有欠妥当。梁山伯并非出身士族,乃是普通平民,哪里有资格进入三大书院之一的尼山书院?让他收拾收拾东西,这便离开,下山去吧。”
陈子俊一言不发,弯了弯唇角,王世玉勃然变色,“这、这不妥吧?梁山伯已正式入学,且精通诗书,品学兼优,不曾犯了什么错,怎么能无缘无故将他退学?这要是传了出去,世人该如何看待尼山书院?”
王卓然面上一冷,“怎么是无缘无故?让这么一个寒门学子混在学院,传出去才不好听吧?不收寒门子弟,不是三大书院的惯例么?”
王世玉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以王卓然的身份,会跟着梁山伯较真,揪住了这一点不放。士族与寒门的斗争,当真是愈演愈烈了,因着先天上的巨大差距,寒门子弟一直处于下风,两者相见,不说势同水火,却很难和平共处。这也是梁山伯在书院受到排挤的真实原因,祝英台护着梁山伯,自然间接得罪了王蓝田为首的一众士族学子,才会冲突不断。
“王大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今日主要是认识认识众学子,为品状排名有个初步印象,梁山伯之事却不是重点,以后再说可好?”王世玉内心里极欣赏梁山伯的向学之心,他的坚韧勤勉给王世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若是有可能,他真的不愿意失去这个学生。为今之计,只希望王卓然是一时兴起,能给他一分薄面,先混过了这一关才好。
“计议什么?王山长,本官这么做,可都是为你好,莫非王山长不领情?”王卓然似笑非笑,他是坚定的寒门子弟反对者,梁山伯可算是撞到他的枪口上了,哪里顾得上什么以大欺小,“收了多少束脩,双倍还给他便是了。或者我们问问在座的学子,有谁愿意与寒门学子同坐学习的,可以站出来说说,说不定本官会重新考虑。”
王卓然的视线一一扫过众学子,见着梁山伯还站在座位上,并未坐下,瞧着像是想要开口争辩,抢先一步道,“梁山伯,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你最好闭嘴,日后还能寻个次一级的书院呆着。不然的话,且不说让你再进不了其他书院,便是你的科举之路,怕是都要受到影响,别说本官没有提醒你。”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了,你梁山伯要是不想要前途了,那怎么顶嘴争辩都没关系,要是还想通过科举之路光耀门楣,便乖乖地滚出尼山书院。
此言一出,众学子有幸灾乐祸的看戏的,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有极个别面露同情的,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梁山伯说话。英台坐在梁山伯身旁的位子,心中又气又急,原本她早想起身为梁山伯说话,却因着黄良玉之事,因着先前英宁所言有所顾虑,一直忍着,寄希望于山长王世玉。
英宁的不出现,更是让她有些忧心,万不敢随意开口。
众学子的沉默,梁山伯的敢怒不敢言,让王卓然满意地点点头,“很好,梁山伯,你没有意气用事,倒是让本官有些刮目相看。识时务者为俊杰,离了尼山书院,自有你的去处,本官不会再管。”转向了陈子俊,“陈学监,寒门学子混进了尼山书院,这可是你的失职啊。”
“王大人,这可不关下官的事。”陈子俊一惊,连连撇清关系,“早在学子报名那日,这梁山伯束脩不足,下官便想拒绝他入学。王山长爱才心切,为梁山伯求情,让他以三年杂役抵充学资,这才留了下来。下官人言轻微,实在是没有办法。”
“还有这回事?”王卓然看向王世玉,“王山长,陈学监所言可属实?”
王世玉无奈地瞥了陈子俊一眼,“确有其事。可是……”
“不用可是了,本官不想听。这么说,梁山伯并不能算是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