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节
作者:漂亮格子      更新:2021-02-20 09:42      字数:4761
  一名身着白色僧袍,手握一串檀香佛珠,眉目俊秀的年轻和尚,轻飘飘地落地,站在了两妖相斗的场中。
  他一身气息平和宁静,只这么站着,便让周围残留的妖气纷纷消散,半刻钟后,除了两妖相斗留下的狼籍,其他的再瞧不出来。
  英宁与马昱两人掩藏在树后,这时候却有些骑虎难下,出来不是,不出来也不是。好在未等他们做出决定,那年轻和尚轻轻地扫了两人的藏身地一眼,飘然而去。
  “走了。”马昱嘘出一口气,从树后走了出来,慢慢地踱到方才那和尚站着的位置。
  英宁行至马昱身侧,瞧着四下里因着两妖相斗,变得坑洼的土地,折断的树木,以及黑山老妖留下的那一截树根。当然,被黑山老妖舍弃后,它已经成了一截普通的枯树枝。
  沉默了一会儿,英宁淡淡开口,“他发现我们了。”
  “发现又如何?”马昱一挑眉,“他拜他的佛,咱们修咱们的道,两不相干,总也不能平白无故找事。如若真要做过一场,你我联手,不见得便惧了他!”
  英宁眨眨眼,有些讶然,“我从来不知晓,你竟是这般、这般……”轻蹙起眉,实在想不出该如何评价马昱的行为,再也想不到联手围攻他人,他还能说得这般理直气壮。
  “这般无耻?无赖?”马昱轻笑,“佛道之争,由来又不是一日两日了,我宁愿背上以多欺少的骂名,亦不想输给和尚、丢了面子,一辈子被人取笑。要是我一着不慎,真的输了,我那小心眼儿的师父,怕不得亲自出来逮人,将我禁闭上几十年?”
  顿了顿,马昱续道,“如今我尘缘未断,至亲尚在,几十年光阴,对于你我不过弹指之间,对于他们却是沧海桑田——再是长寿的凡人,也活不过百岁去。”
  教派之争,果然不管到了哪里都存在。
  “回去吧,没什么好看的了。”没有接马昱的话,英宁转身往书院的方向赶回。
  “等等我。”马昱一个跨步,紧跟在英宁身侧,“阿宁,你有没有觉得,这和尚有些古怪?”
  “怎么?”
  “难道你不认为,他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了么?”
  英宁紧抿着唇,回想当时情景,沉声道,“这和尚一身佛光圆融如意,却偏偏只惊走两妖,不但没有出手,更未曾追赶,确实有些奇怪。方才他分明有机会至少留下其中一个,却偏偏眼睁睁看着它们遁走——我瞧着,与其说他正巧追赶两妖到此,不如说他是为了帮那灵狐解围。这和尚要是没出现,那灵狐可在劫难逃。”
  “虽然我不想承认,这佛门弟子放走了妖物,但我的眼睛告诉我,你说得对。”
  英宁颔首,“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什么都不做。”马昱唇角一弯,瞧了英宁一眼,“这是人家的地头,你瞧见了,这事儿早已有人接管,管那么多作甚?咱们只是尼山书院求学的学子,只要不惹到咱们头上,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确实是这个理,她还不想因着两只妖物,便跟什么金山寺的和尚起了冲突。到了别人的地方,她的这点实力,实在是不够看。就说之前那两只妖物,双方都完好的条件下,单打独斗她还勉强能支撑,两个一起上,她便只有逃命的份了,假使她能够逃掉的话。
  后来出现的那个年轻和尚,能这般轻松惊走两妖,佛光克制妖力是一方面,两妖争斗已久,妖力匮乏是一方面,这和尚的修为比之她要更强些,这也是真的。
  至于马昱,他的气息一向收敛得极好,她从来未见过他全力出手,倒是不好判断他的修为境界。
  说话间,英宁两人已悄无声息地回到书院。
  随着两妖罢战,肆虐了两个多时辰的风雷暴雨终于停了,厚厚的云层散了开来,露出漫天闪亮的星辰。一弯月牙挂在天边,发出淡淡的银色光辉,四周不见一丝儿云彩,夜空水洗过般干净。
  夜已深了,书院里一片黑暗,却并不影响英宁两人视线。熟门熟路地回到房间,两人洗漱之后,便各自休息。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平静,英台扭伤的脚过了两日便好了,与梁山伯的关系似是愈加亲近。王蓝田还是时不时找梁山伯麻烦,看在英宁的面子上,他倒是未曾针对英台。奈何王蓝田与梁山伯冲突,英台不可能当作没看见,结果多半便成了王蓝田领着几名学子,与英台梁山伯两人争吵。
  这期间,学监陈子俊偶尔会插上一脚。陈子俊出来了,自然少不了山长王世玉,倒是让原本小打小闹的场面愈发热闹。
  一日午后,英宁与马昱的房间里。
  “公子!公子!不好了!”浅墨急冲冲跑进来,一把拉起英宁,“公子,快跟我去瞧瞧!”
  “怎么了?”英宁止住浅墨的动作,揉了揉眉心,“是不是又吵起来了?”
  “不是!”浅墨连连摇头,“公子说过,九公子与王公子他们吵架的事,不要来打扰公子,我一直记着呢。”
  “那是什么事?”
  浅墨喘了一口气,“是、是梁公子……”
  英宁面色一沉,“他的事,跟我说作甚?”
  “不是,是九公子——”
  “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昨日梁公子与王公子他们比赛蹴鞠,梁公子的腿不小心被王公子踢中,肿了老大一块,是王小姐帮他包扎上的药。九公子不知为何有些不高兴,无端端跟梁公子赌起气来。今日正好休沐,九公子早早起来去了厨房,烙了些玉米饼,想端给梁公子吃。梁公子吃了,忽然晕了过去。”
  “四九见了,硬说玉米饼里有毒,九公子故意谋害他家公子,九公子急得快要哭了,吟心正陪着她。公子,你快些过去看看吧!”
  “走吧!”英宁抬步往外走。
  “是,公子!”
  “你跟来做什么?”英宁一眼扫向跟上来的马昱。
  “同窗出了事,我不应该去关心一下么?”
  英宁一扭头,“随你。”
  “浅墨,你过来的时候,九哥那边除了他们自己,还有其他人么?”
  “没有了。”浅墨摇头,“不过四九已去寻王小姐,这会儿说不定王山长与陈学监都到了。”
  ☆、狐诱
  “梁山伯,祝英台,怎么又是你们两个!”
  英宁刚走到门口,便听到学监陈子俊气急败坏的咆哮。
  “这书院让你们搅得乌烟瘴气,你们不求上进,便不要影响其他学子!我早知道,不该一时心慈,将梁山伯收入书院,要不是有山长求情,我定要将你赶将出去,永不录用!”
  陈子俊心里那个恼火,他本就看梁山伯不顺眼,偏见之下,再看他跟王蓝田、祝英台几人吵闹,自然越看越不待见。今日好不容易轮到休沐,他想到城里飘香楼放松放松,刚要动身,便听到梁山伯出事的消息,不得不掐灭出去的念头,赶了过来。
  “陈学监,陈学监!稍安勿躁。”王世玉笑眯眯的,语声拖着长音,打着圆场,“这就是一场误会,小女已经为山伯做出了诊断,没什么大问题,休息个两天,便能恢复了。小孩子打打闹闹,这很正常,咱们做师长的,总不能因着一点小误会,就惩罚学生。”
  “好了好了,我那里刚得了一坛好酒,趁着今日休沐,想邀陈学监喝上两杯,不知陈学监可否给我一点面子?大好时光,消磨在这点小事上,岂不可惜?”
  陈子俊面色阴晴不定,盯着王世玉看了好一会儿,许久没有说话。
  “陈叔叔,梁公子受伤发烧,也不是他自己愿意的。昨儿个王公子不慎踢伤了梁公子,还是陈叔叔你判定的,若说谁有责任,可不关祝公子的事。”王兰的语声轻轻柔柔,却将“王公子”、“不慎”几个词咬得比较重,其意味不言自明。
  “罢了罢了,我跟他们计较个什么劲,自找麻烦。”陈子俊摆摆手,转身即走。
  “陈学监,慢行一步,咱们喝酒去。”王世玉投给女儿一个赞赏的眼神,乐呵呵地跟了上去。
  陈子俊与王世玉一前一后出门,正好与英宁马昱一行人擦肩而过。
  英宁进了屋,一眼便见着梁山伯已醒了来,半靠在床背上,就着英台的手喝着药。吟心四九站在边上,想上去帮忙,却被英台拒绝。
  王兰坐在床榻边,一脸关切的表情,瞧着梁山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英宁轻蹙着眉,转向吟心,“吟心,你来给我说说。”
  “十公子,你来了。”吟心听到英宁的声音,转过身来,瞧了英宁身后的浅墨一眼,一时面上有些尴尬,“这是一个小误会,并不关公子的事。王小姐已说明了,梁公子是因着昨日受伤,受了风寒发了烧,这才晕倒的,并不是吃了公子烙饼的缘故。”
  “小十,我这里没事了。”英台起身放下药碗,嗔怪地扫了吟心一眼,“都怪吟心大惊小怪,非要让浅墨寻了你来,倒是累得你白跑一趟。”
  梁山伯看向英宁与马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祝小弟,马兄,两位抽空过来,山伯在这里多谢了。”
  “无事,梁公子有碍,我来看看他,也是全了同窗之谊。”英宁淡淡道,“既然梁公子已醒了,我们便不打扰你休息,这便告辞。”
  马昱没有说话,拱了拱手。两人对着王兰点了点头,便欲离开,却忽然听得外面传来王蓝田熟悉的语声。
  “梁山伯,听说你晕倒了?该不会昨日踢了你一脚,将你踢伤了吧?来来来,本公子这里有一瓶上好的跌打药酒,就送给你了,早晚擦上一遍,保管不出两天,便让你活蹦乱跳!”王蓝田带着两个学子,左手捏着一个长颈白瓷瓶,右手执着一把折扇,大摇大摆地进了来。
  “怎么回事?本公子好心好意来看他,连个迎接的人都没有?梁山伯你好大的架子!要不要本公子让人来教教你,什么叫做待客之道?”
  “王蓝田,你给我闭嘴!”英台气呼呼地拦在王蓝田面前,“你这个罪魁祸首还敢来?要不是你故意使坏,梁兄怎么会受伤发烧,更不会晕倒!这里不欢迎你,你给我出去!你的药酒我们可不敢用,谁知道有没有毒!”
  “让开!本公子找梁山伯,关你屁事!”王蓝田“刷”地合拢手中折扇,一下一下虚空点着英台,嗤笑道,“你这是翻旧账呢么?昨天的事情,陈学监已作出了决断,意外,意外懂么?你们不也同意了么?”
  英台一把拍开王蓝田的扇子,哼道,“陈学监跟你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
  “哟哟哟,这话说的,有本事跟本公子去陈学监面前,你将这话再说一遍!”
  英台面色一僵,正要反驳,英宁轻咳了一声,打断了两人的争吵。英台一扭头,即将脱口的话吞了回去。王蓝田见着英宁马昱,怔了一怔,紧接着一脸笑意地凑了过来。
  “老大、二哥,你们也在。”想到了英宁与英台的关系,王蓝田有些讪讪,“二哥,你瞧我这嘴,怎么都关不住,你多包涵。”
  英宁不答,指着王蓝田手上的长颈瓶子,“这是什么?”
  “这个……”王蓝田一时语塞,将瓶子往身后藏了藏,“没有什么,真的!”
  “当真?”
  “当真,当真。”王蓝田笑着,目光游移,就是不敢看英宁与马昱。
  英宁点点头,“那走吧。”
  “啊?哦!”王蓝田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亦步亦趋地跟在英宁身后。
  走到门口,英宁转过身,看向之前跟着王蓝田来的那两个学子,“你们也来。”
  辞别英台一行,出了门,英宁与马昱没有选择返回,而是去了书院后面一处小树林。那里搭建了几座凉亭木椅,以供学子们平时休憩。
  英宁马昱在木椅上坐了下来,马昱瞧着王蓝田三人惴惴不安的样子,指着对面的空座位,“都坐下,站着做什么。”
  “是,老大。”王蓝田三人对视了一眼,小心翼翼地让屁|股挨着木椅坐了,却不敢坐实,三人六只眼睛齐刷刷看着英宁马昱。
  英宁扫了马昱一眼,语气平平地道,“马文才,你来问。”
  马昱应了一声,眸光灼灼,看向王蓝田三人,像是要将他们心中的秘密全部看透。
  “你们三个,昨天去哪里了?”
  王蓝田三人面色俱是一变,弱弱问道,“老、老大,什么事?”
  马昱一瞪眼,语声沉了两分,“回答我的问题。”
  王蓝田缩了缩脖子,心一横,眼一闭,“我、我们去了飘香楼!”
  “飘香楼?”马昱皱眉,显然是知道飘香楼的存在,“都见了什么人?”
  “啊?老大,你问这个干什么?飘香楼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我哪记得清楚见了什么人?你这不是为难我么?”王蓝田一脸苦相,另两个学子也是连连点头。
  “谁问你这个!”马昱有些不耐与生气了,“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