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作者:漂亮格子      更新:2021-02-20 09:42      字数:4768
  “好你个老菜头,哪壶不开你提哪壶!”朱老汉狠狠唾了一口,“我告诉你,老儿我福大命大,狼崽子想拿我当点心,还差那么些!”
  “真有狼崽子?”周围的玩笑声戛然而止,众人纷纷看向朱老汉。
  “行了行了,这不是没事么?”朱老汉摆摆手,“过几日寻上几个好手,咱们进山找找,多布置些陷阱,大家伙儿都注意着,没事别一个人上山——那头畜牲,看起来可不好对付。”
  众人点头应是,这才有暇关心英宁马昱两人,“田老儿,还带了客人回来?”
  “路上遇见的,我瞧着天晚,邀他们来借宿一晚。”
  马昱配合着躬身作揖,“小生二人打扰了。”
  英宁跟着点点头,却没有说话。
  朱老汉又与人哈拉了几句,便领着英宁、马昱两人回了家中。晚饭是红薯煮米饭,配着两个蔬菜,一个炒青菜,一个烤马铃薯,青菜是用菜籽油炒的,马铃薯烤得焦焦的,外面裹着盐花,别有一番风味。除此之外,还有一碗鲫鱼汤,据朱老汉说,这鲫鱼是他清早下溪里捉的。
  大晋朝连年休养生息,风调雨顺,百姓们日子好过了,只要肯劳作,基本家有余粮,偶尔还能吃上荤腥。朱老汉拿出来待客的东西,倒也不奇怪。
  用过了饭,说了会儿话,朱老汉拿着油灯,将英宁马昱领到了院中,推开左侧一间房。
  “这是小老儿女儿女婿回来住的屋子,被褥刚刚拆洗晒过,两位今晚便在此凑合一下。小老儿家中只有这一间房干净些,要是两位不惯,小老儿可寻其他人问问,看能否腾出房间来。”
  借着朱老汉手中油灯的火光,马昱瞧着简洁干净的小屋里,一张不大的木床,一套半新不旧的桌椅,一个立在墙边的衣柜,眸光微闪,转头看向英宁。
  英宁双唇抿成一条线,“有这一间房便好,劳烦老丈。”
  借宿已是麻烦朱老汉良多,英宁不想再给他添难题。大不了她打坐到天明,一晚不睡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朱老汉见两人无异议,将油灯留在了房里,让两人早些休息,便先离开了。
  英宁与马昱大眼瞪小眼,两人静默了半晌,没有人开口说话。终是英宁先别开视线,撇下马昱,若无其事地行至床榻边,脱下鞋子,占据了床榻的一角,盘膝而坐,五心向天合上了眼睛。
  马昱呆呆地瞧着英宁的动作,许久不曾回过神来。
  最终,马昱轻手轻脚上了榻,学着英宁的样子,占据了床榻的另一头,深深看了英宁一眼后,合上了双目。
  “啊——救命!”
  “狼来了!狼来了!”
  “快!快!野狼吃人了!野狼吃人了!”
  狼嚎声,狗叫声,铜锣敲响的声音,混合着惊惧的呼救声,杂乱的脚步声与人声,突兀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英宁第一时间睁开眼来,顾不上穿鞋,一个闪身已站在了院子里。站在她的身侧的,正是与她同时睁眼的马昱。
  朱老汉披着外衣,手中握着柴刀,疾速奔出屋来。
  “你们怎么出来了?”朱老汉奔出院子之前,急急对着英宁马昱两人交代,“快进屋去,野狼可不识人,万一伤了,可不得了。”
  “走!”马昱阴着脸,低哼了一声,紧跟着朱老汉出去。
  英宁的心情亦很不好。之前遇着的那头野狼,虽则表现得很有灵性,却并未开了灵智,仍是属于野兽的范畴,英宁与马昱都没有放在眼里。为了不在朱老汉面前表现出异样,马昱只是出手惊走了它,而未直接取了它的性命。
  野兽终究是野兽,再有灵性亦敌不过本能的驱使。普通的野狼会畏惧人群,这头明显有了灵性的野狼却不会,村中大量的血食,对它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遭遇了众村民围攻,便是英宁马昱不出面,那头野狼十有八|九也逃不出去。
  “嗷呜——”
  “快!快挡住它,别让它跑了!”
  英宁马昱刚停住身行,便见着前方一个巨大的黑影猛窜过来,毛发上湿漉漉的,血腥味刺鼻,狼吻里流淌下红艳的血花——一截断裂的胳膊,还稳稳地被它叼在咬合的森白齿间。
  比之先前所见,野狼的身躯明显更大了一些,绿油油的狼眸透着残忍的光芒。
  见着英宁马昱拦路,野狼居然丝毫没有绕道的想法,后蹄一蹬,甩开嘴中的胳膊,向着马昱扑来。
  ☆、陆判
  马昱不闪不避,不退反进,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身形一闪已出现在那野狼跟前。不知何时被他抓在手中的长条木棍高高举起,狠狠砸在野狼的鼻子上。
  “嗷呜——”
  野狼一声长长的悲鸣,巨大的身躯以比扑过来更快的速度,重重地往后飞去,砸到地上,尘土飞扬。
  英宁嘴角抽了抽,瞧着马昱若无其事地回转身来,提着棍子向她走来,不知该作何感想。想他前两回出手,皆是轻描淡写,不带什么烟火气,这一次直接上去一闷棍,反差实在有些大。
  追着野狼来的村民呆呆停下脚步,借着火把的光芒,看看面色平静的马昱,又看看呜咽着,挣扎着怎么也爬不起来的野狼,半晌才慢慢回过神来。
  “快!别让这畜牲跑了!”
  “拦住它!七娃子被这畜牲咬掉了一只胳膊,打死它!打死它!”
  群情义愤的村民将野狼团团围住,扁担、锄头、铁锹、烧火棍,甚至扫帚、菜刀,所有能利用的武器纷纷落在野狼身上。人多力量大,原还不可一世的野狼,很快痛叫着、呜咽着,在众人的围攻下咽了气。
  “小兄弟好本事!这身手,练过吧?”人群中一名鹤发童颜、背脊笔直的老者走了上来,对着马昱竖起大拇指。
  “是呀是呀,多亏了这位小兄弟。”众人纷纷应和,“这畜牲狡猾得紧,要不是小兄弟及时阻拦,指不定就让它给逃了。”接着转向带了马昱回来的朱老汉,“田老儿好眼光!”
  朱老汉连连摆手,笑说是缘分使然,却也拍着马昱的肩膀,赞道,“那一棍子打得真漂亮!”
  马昱连称不敢,众村民又感谢了马昱几句,连带着英宁亦跟着沾光,相比起两人刚进村时,这会儿村民的态度可热情亲近得太多了。
  紧接着说起村中损失,村民们一下子静默黯然下来,瞧着野狼死透了的尸身,尤不解气,愤愤咒骂着,有几个脾气暴的,对着野狼的尸身一阵猛踹。
  经过了这么一闹,谁都没有了继续睡觉的心思。死去的野狼被拖了下去,剥皮去内脏后,估摸着每户人家能分到一块儿狼肉。人群渐渐散了,各家各户回转家中,开始统计损失。
  这一回野狼袭村,咬死了两头牛,三只羊,十几只鸡鸭鹅,因着村中土狗示警,发现得早,损失还在可承受的范围内。追打野狼的过程中,有五名村民被咬伤,最严重的一个断了一只胳膊,其他几个都是轻伤,倒不严重。
  “有什么感想?”马昱瞧着忙碌却井然有序的村庄,淡淡地询问身侧的英宁。
  英宁轻皱着眉,沉默了半晌,不是很确定地吐出一句话,“他们——都很平静。”
  前一世的英宁,除了修炼,便是与妖邪鬼怪战斗,不仅跟同门师兄弟的关系极淡,且从未关心过普通人的生活。她的心早已被仇恨蒙蔽,其他的什么都容不下。
  “靠山吃山,这连绵不绝的大山给了他们无数财富,却也暗藏着数不尽的危险。”马昱抬手指着村落周围的群山,“这样的情况显然不是第一次,亦不可能是最后一次,他们早习惯了。没有人在方才的对抗中死去,对他们来说已是最大的幸运。”
  “是么?”英宁眸光深沉,让人根本瞧不出她在想些什么,“物竞天择,弱肉强食,强者为尊,不外如是。”
  “你要这么想,也没错。”马昱轻笑,“如若那野狼再强些,强过那些村民,甚至强过你我,今晚便不是我们杀它,而是它吃我们了。”
  “这头野狼,要是任其成长,捕获足够的血食,怕是很快便能开了灵智,成为狼妖。”英宁语声平平,仿佛只是客观地说明一个事实。
  马昱却敏锐地察觉出,英宁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他微微一挑眉,“你很遗憾?”
  “没有!”英宁矢口否认,语气似乎冷了些许。
  “我倒是有些可惜它。”马昱丝毫不在意,轻声道,“现在的它,还不够我一剑砍的,可惜……”
  最后两个字,被马昱用一种无限惋惜的口吻说出来,引来英宁冷冷的一个瞪眼,径直转身,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这一回真将她惹恼了。
  马昱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慢慢地跟了上去。
  英宁与马昱两人原是想一大早便走的,奈何因着马昱的表现,除了朱老汉开口挽留,村民们纷纷帮腔,盛情难却,两人只得答应了再留一天。
  天色慢慢地亮了,天明的微光拉开了黑夜的幕布,金红色的朝霞布满了大半个天空,极是绚丽。
  家家户户开始升起炊烟,生火煮起早饭。朱老汉熬了一锅稀粥,烙了玉米饼,还未等他邀请英宁两人上桌,外面进来了几名妇人,带来了煮鸡蛋,腌制的小菜,新鲜的野果,说是请客人吃。
  分给朱老汉的那一份狼肉,也被这几名妇人带了来,是最好的一块儿后腿肉。
  几名妇人将东西送到,便告辞离开。朱老汉邀了英宁马昱用早饭,两人也不推脱,与朱老汉一道在桌子旁坐了。用过早饭,朱老汉坐在门槛上编竹筐,英宁马昱搬了凳子,分坐在朱老汉近处,与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时间接近晌午,朱老汉虚掩的院门忽然被人推开,同时传来一个黄莺啼鸣般娇脆的女声。
  “阿爹,阿爹,女儿回来了,您在家么?”
  朱老汉面上一喜,起身放下正编到一半的竹筐,随即却又紧紧皱起眉,很是疑惑的样子。
  “姑娘,你找哪位?走错门了吧?”
  “阿爹,我是少容啊!”进来的美貌女子快步上前,紧紧捉住朱老汉的胳膊,眸中似有泪光,“阿爹,我……我是少容——我三岁的时候,娘亲得了急症,抛下了我与阿爹。五岁的时候,我偷偷上山玩耍迷了路,阿爹打着灯笼,找了半夜才将我找到,回家后阿爹狠狠地打了我一顿。八岁的时候,我……我有一回做噩梦,吓得尿了床……”
  说到这里,名唤少容的女子已羞得满面通红。
  “你……你真是少容?”
  朱老汉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弯弯的柳叶眉儿,微微上挑的丹凤眼,琼鼻粉唇,小巧下巴,肤如凝脂,这般美貌,又怎么可能是自己那个样貌平平,完全称不上好看的女儿?
  可她说的那几件事,尤其是最后一件,应该只有他们父女两个知道。
  “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成了这个模样?”
  虽然这个模样比原来好看了十倍不止,但朱老汉怎么看,都觉得很是别扭,远远没有她原先那张脸来得习惯顺眼。
  “阿爹,这个说来话长,咱们进去再说好么?”少容挽着朱老汉的手,就要往屋内走,见着英宁马昱,这才发现家里还有其他人,微微有些不自在,“阿爹,家里有客人?”
  朱老汉点了点头,正要回答,院子门被人狠狠撞开,闯进来一个白衫年轻人,作书生打扮,发现少容的身影,才像是松了一口气。
  “小曼,你是小曼,对不对?”他三步并作两步,行至少容身前,紧紧捉住了少容的手,神情激动。
  “放手!公子,请你放手。”少容挣扎着,脸开始慢慢红了起来,“我不是小曼,也不认识小曼——”
  “可是……你分明就是小曼!”年轻书生急了,捉着少容的手愈加不肯松开,“小曼长什么样,我怎么会不知道?小曼,我是白扬啊,你到底怎么了?连我都不记得了么?”
  “还不给我松开!”
  朱老汉又气又急,转了两圈,抬手操起竖在墙角的扁担,劈头便向着自称叫白扬的年轻书生打去。
  “你这书生好大胆子,竟敢跑到我家里来欺负我女儿,我打死你!”
  ☆、陆判
  扁担重重地拍在白扬肩背处,引得他一声痛哼,下意识地想要躲避,却怎么也不肯放开捉着少容的手。
  “小曼,我只想问你一句话,只需你如实回答了,我便放开你,立刻转身离开,绝不纠缠。”
  白扬双目通红,痛得“嘶嘶”倒抽冷气,整个面部都扭曲起来,盯着少容的视线一瞬不瞬。
  少容却顾不得白扬,一门心思在忽然发难的朱老汉身上,急声道,“阿爹快停手!不要打了!”
  “公子,我求求你,放手吧!”又转过头来劝白扬,语声微带哽咽,“我真的不是小曼,你认错人了!”
  “我不!今日我定要得到答案!”白扬一声大吼,情绪越发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