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节
作者:桃桃逃      更新:2021-02-16 19:24      字数:5132
  然后呢?然后就是他倾心相授,然后就是他功高震主,被迫千里逃亡,九族被诛,逃亡之中冻坏了一双膝盖,绝世武将再不能站立。
  唇角的弧度忽然就怨毒起来。
  萧逐萧逐,我该怎么毁了你?
  叶翩然忽然就叹气,他站起来,拍拍赵亭的肩,“元帅,娶个老婆吧?”
  “怎闽然这么说?”
  “因为这样你就有了必须要赢的理由。”他一本正经,“想到输了回家要跪搓衣板,男人就会想不如死在战场上算了,对不对?”
  赵亭看看他,忽然若有所思,“这都是驸马的亲身体验吗?”
  叶翩然端正的面孔上忽然就出现了往事不堪回首的表情,讪讪的缩了回去,赵亭一笑,刚要说话,一个侍从掀帘而进,兴奋的捧着一个形制奇怪的铜漏进来。
  “元帅,元帅,结冰了!结到您要的厚度了!”
  看了一眼自己制造的,哟计算河面结冰的仪器,赵亭咳嗽了几声,点点头,淡淡的说了两个字:“冲锋。”
  那样淡的两个字轻轻落下,虎龙骑的铁蹄就直踏云林江,叩向大越重镇!
  当中军帐里升起虎字帅旗,同时升起龙字督军旗的时候,十五万大军齐身呼啸,声震云霄,长刀出鞘的瞬间,整个天光都为之一寒!
  马蹄声震动了整个永州大地,顷刻之间,虎龙骑一卫已经冲上冻结的云林江面,轰然巨响的马蹄声中,漆黑如潮水一般的虎龙骑已如出闸猛虎一样扑了出去!
  虎龙骑下无生灵,虎龙骑冲锋之强号称无坚不摧,面对这样的攻势,萧逐眯起了眼,手中令旗举起,却没有挥下。
  现在在对面指唤役的男人曾经倾尽所有,把一身所学都教给了他。
  那么,现在这个男人在想什么?他是不是猜得到?
  攥着令旗的手心里有薄薄一层冷汗。
  “殿下……”
  “还没到时候。”
  虎龙骑一卫已越过云林江,与首阵弓骑兵浇。
  “殿下!“
  “还没到时候。“
  弓骑兵首队已殁。
  虎龙骑第二波冲锋已蓄势待发,当萧逐看到虎龙骑二卫已踏马上云林的刹那,萧逐手里令旗挥下!
  大越弓骑潮水一般退下,后方赫然是甲阵枪兵方阵,大越弓骑退下的一瞬,冲锋过媚虎龙骑前驱直撞上枪兵方阵竖在巨盾之阵缝隙里的长枪上!
  但是虎龙骑生剽悍,很多人战马被刺穿胸腹,人矩一滚,拼着让枪尖洞穿肩背,一刀斩下枪兵的手臂!
  “……徒儿……你就这样的本事吗?”
  坐在四匹骏马拉乘的软车内,赵亭看着云林江上局面,轻轻叹气。
  虎龙骑第二波冲锋丝毫没有因为枪兵方阵的阻碍而有所停滞,呼啸着挥舞长刀的虎龙骑催马急冲,一万铁骑马蹄直接踏上了巨盾方阵,丝毫不畏惧于方阵之内透出的弓雨枪林!
  倒下了可以为后来的战友垫脚,被枪贯穿支在地面,可以成为战友的盾牌——虎龙骑就这样踏着战友与敌人的尸体,在第二波冲击,留下了数千具尸体之后,用铁蹄敲开了巨盾兵枪之阵的缺口!
  不知谁由谁开始的,虎龙骑咆哮了起来,十数万铁血男儿声震云霄,喊的却是同一个字——杀!
  杀!杀!杀!杀!杀!杀!杀!
  虎龙铁骑,七杀之阵!
  第三波冲锋已到!
  忽然便有血红的人影横入战场,白马金甲,红衣银枪,那道血旋风杀入战阵的刹那,长枪横扫,虎龙骑前驱十数人只觉得颈上一凉,人头已飞离了颈子!
  那红衣人一枪得手,摘弓搭箭,一箭射透风雪,只听一声轰然巨响,虎旗已被射落!
  帅旗倒塌,即便是虎龙骑也怔了一怔,这一刹那,红衣人长枪拄地,一声清啸大喝,洞穿七杀袅袅尾音!
  “萧逐在此!谁能犯我大越半步!”
  垂翼遮天逐云凤,剑起凤鸣天地动!
  “萧逐在此!谁能犯我大越半步!”
  垂翼遮天逐云凤,剑起凤鸣天地动!
  那声清喝响起的时候,赵亭正靠在帅帐里的引枕上咳耍
  阅读了所下的指示和带血的咳嗽一起从唇边逸出,他仿佛一个随时在生死线上挣扎的病人。
  掩住口鼻的帕子上鲜红又重了一层,赵亭看了一会儿,忽然叹气,“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彻底染红它……”
  叶翩然一脸你饶了我吧我求求你的表情看着赵亭,“所以你就拿一块擦了无数次血的手帕一次次吐血上去?元帅,你成功的恶心到我了。”
  被他的话逗得一乐,赵亭随手把手帕一甩,裹紧了身上的裘皮,低声道:“看起来,我的这个徒儿不太容易上当。”
  “哦?”
  “他不肯上江。”
  赵亭拧起了眉毛,又细细的咳了一声,“风神军固守云林江沿岸,我用虎龙骑作为饵,他也不肯上当,迟则生变,战机就在这一瞬。”
  “上冰面?”把这几个字在心里念了念,叶翩然媚一击掌,“冰面尚未结实,元帅是想把风神军上冰面,等待冰面自己塌陷?”
  云林江江面宽阔,足可容纳数万兵马,一旦冰面塌陷,先不说士气大折,大越最精锐的骑兵部队就会尽丧于此了!
  瘦削清雅的男人双手碰过了茶杯,怕冷一般小口小口的喝了,赵亭悠然点头,“我已算过,这冰面可以承担三次骑兵冲锋。即便是狡狐过河一步三听,我军现在已冲锋两次,我以为怎样箫逐也会上当。”
  可惜……他居然没有上当。
  “不会啊,现在风神军已有万余在冰面之上了,元帅计谋已成啊。”
  看了看眉飞舞的叶翩然,赵亭虚弱而疲惫的一笑,“驸马错了,我想的可不是风神军。”
  叶翩然挑眉:“哦?”
  茶之中,赵亭的脸有了一种湮灭一般的飘忽,“设下此局,我为的,本就只有一个人。”
  “箫逐。”
  “大越武将匮乏,箫逐资质远远凌驾于龙安宁之上,若此役可取箫逐命,半壁大越河山将进入我长昭之手!”
  箫逐啊箫逐……
  想到这个名字,在嘴里说着心里念着,脑海里想着。赵亭苍白的脸上就慢慢的渗出了一丝兴奋的红,病态的蔓延着。
  那孩子是他用了自己全部心血在这世界上培育出的最完的杰作。
  他曾经认为,只要箫逐活着,即便自己死了,自己的才能自己的智慧也会在这个世界上继续残留——箫逐就仿佛是另外一个他。
  设想到杀了那个年轻丽的青年,就让他有一种自残的快感。
  如同——抚摸着宝剑的剑锋。
  赵亭吃吃的笑了起来,整个人都陷在在引枕里,雪白的长袖掩住口鼻,已经渗出微微的血红。
  “……真麻烦啊……”他一边笑一边说。
  “真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弟子呢……”他笑着咳嗽,咳嗽得越发厉害,让叶翩然有一种他下一秒就会把心也吐出来的感觉。
  就在咳嗽声里,赵亭轻轻的说了一句话,“本军出阵。”
  叶翩然大惊,“元帅——!”
  赵亭无所谓的抹抹嘴唇,抽出帅令朝地下一掷,随着中军三万将士齐声怒吼,本就驾在辕台上的帅帐被数十头健牛拖拉着,向前缓缓前进。
  帅帐缓慢而威严的震动,赵亭看看叶翩然,笑了起来,“对付聪明人,饵就总要多些。”
  叶翩然盯着他,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疯子,他从牙缝里发出嘶嘶的声音,“冰面崩溃,虎龙骑一样也要死,这样的饵还不够?!”
  “……怎么可能够?”赵亭似乎觉得他的话问得非常有趣,他伏下身子,靠近叶翩然,“你觉得如果是我,我入圈套,要多少人命才够?我和箫逐都是一样的人。战争这东西赌的本来就是人命,端看谁的筹码多的可以不怕牺牲而已。”
  男人微笑,脸颊苍白,唯独眼角一丝胭脂一样薄薄的红,他靠近叶翩然,就有了一股诡秘的味道。“驸马,我和箫逐都是军人,我们渴求鲜血和杀戮,只有血海才能满足我们的。”
  “所噎…”
  “这些饵怎么够呢……如果没有我的话,我的徒儿怎能上钩呢?”
  说完,面苍白仿佛随时会死去的男人忽然笑了起来,他又微微咳嗽,好在只咳嗽了几声就止住了,他唤来从人,把叶翩然咻的一声丢了出去,他朗声笑道,“不过这种事情,亭一个人冒险就足够了,驸马千金之躯,就不必陪亭了。”
  把叶翩然扔下辕台,帅帐的行进在赵亭一声令下陡然加快,随着他帅帐渐渐出现在了前阵,风神军的命从人掀开帅帐,在寒风灌进的一瞬间,赵亭抓起了旁边放着的长弓,迎着风雪远远瞄准了对面那个红衣执枪的男人——
  那是他惟一的弟子,最杰出的作品,丽如同上古战神一般的青年。
  毁了他吧。
  他想。
  心神底定——弓弦震响,鸣镝破空而出!
  对于赵亭的用兵方式,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比箫逐更熟悉。
  无数个日的沙盘推演,那个总是温和笑着的男人确实是把自己一身所学毫无保留的教给了自己。
  他几乎可以设想对面那个男人会用的一切计策,然后自己推演出无数个对策。
  但是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却是和赵亭一贯的狡猾几乎完全不同的朴实陷阱。
  1和2,就这样两个选择,却能让智者也头疼至死。
  当赵亭的本军开始移动,辕台上的帅帐如同百兽之王在虎龙骑中渐渐出现,箫逐已经肯定,这就是一个陷阱。
  他觉得血液开始在被风吹得冰冷的肌肤下慢慢沸腾起来,热度仿佛可以灼伤血管。
  箫逐从指尖开始微微颤抖。
  清楚的颤栗从被他握的温热的枪杆上传了上来。
  风雪中,帅帐加快了行进的速度,忽然风雪中帐门洞开,他清楚的看到帅帐之中雪衣男子端坐其中,张弓搭箭,箭尖的方向正指向自己。
  这果然是个陷阱,他和他都在赌。
  赵亭赌的是自己的陷阱会先发动。箫逐赌的是,在陷阱发动之前,自己可以杀了赵亭!
  ——一箭破空——
  坠月弓,破日箭,赵亭昔年就是以箭法无双著称,这一箭破空而来,迅如雷电,气势几无可挡!
  箫逐在赵亭发箭的同时张弓搭箭,策马向冰面上疾驰而去!
  赵亭的破日箭擦着他盔上红缨而过,他金盔应声落地,一头乌发立刻散了下来,额边一丝擦伤渗出鲜红的血,立刻凝结。
  这陷阱,他跳了!
  在赵亭开第二箭之前的一瞬,箫逐一箭射去,赵亭第二箭已发,两箭在空中相擦,赵亭一箭从他鬓边擦过,他的一箭却正正射中了赵亭左臂!
  那一瞬间,隔着千军万马,箫逐看到自己的老师似乎微笑了一下,鲜红的血划过他雪白的裘衣,他听到身后风神军铁蹄纷沓而至,在他恍惚的这一瞬,脚下冰层开裂,汹涌的云林江水喷涌而出!
  在落水前的一瞬,他看到了帅帐里的男人拈起了第三枝箭指向他的头颅,最终,却没有射出,放下。
  然后江水涌入了他的耳鼻,他觉得自己一定是昏迷前的错觉,因为,他听到了赵亭一声清晰无比的叹息。
  就仿佛是多年前他找到在御园里抓老鼠而忘记去上课的自己,用袖子为自己抹掉满脸泥巴时候一样温柔宠溺又无奈的轻叹。
  “你啊……”
  这一定是错觉。不然千军万马冰冷江水中,他怎会听到这声叹息?
  “后来呢?”在一树玉兰下,少托着下颌,听得津津有味,等着他继续讲下去,箫逐想想,摊手,微笑起来,清澈的正午阳光射过玉兰叶,把叶渍得翡翠一般,连带着男人的容颜也多了几分温耗味道。
  “没有后来了,赵亭重伤,长昭撤兵,我也被人从水里捞起来,大家算一个平局,”
  少笑了起来,眼睛弯得象一痕月牙,更象一只狡猾的小猫。
  “王爷也有和人平手的时候呢。”
  “我又不是军神,怎么可能长胜?”
  “呀,王爷不长胜的话怕就要糟了呢。”
  “为什么?”
  少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起身拈了一朵小小的玉兰在手里把玩,然后突然把身子横过桌面,一双眼从下往上的看着箫逐,小小的粉红菱唇弯了起来,有两个小小的酒窝。
  “呀呀~如果王爷输了,永州就守不住了,那谁来保护笑儿呢?笑儿是个孩儿家,又娇又弱又笨又懒,一定跑不掉的啊。”
  听到对方娇脆嫩的声音,箫逐如上古名剑一般清澈锐利的眼就忽然柔和了起来,有着容颜的青年温柔的弯起了唇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