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节
作者:
桃桃逃 更新:2021-02-16 19:24 字数:5019
何善禀报到,说太后四更已经离开宫城了,车驾前驱已到了太庙,这边要开始准备迎接。
萧逐把昨天地牢那边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他,他听完,若有所思的敲了敲桌子,思忖了片刻,连续向萧逐和何善下了几个指令。
说完,何善领命而去,萧羌转头看看窗外隐隐出现一线淡青的天空,眼神轻轻闪动了一下,转头笑看萧逐,神色之间就有一种清冽的春风温柔,“王叔,杜昭仪有话要和你说。”陈述句,却也是命令句。
萧逐轻轻吸了一口气,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以非常认真的眼神看向面前站立的皇帝,“……陛下……都知道了吧。”也是陈述句。
萧羌却没回答,只是勾了一下唇角,反问,“知道什么?”
他果然知道了,自己和杜笑儿之间的事情。
萧逐想不出来自己该说什么,最后,他精致美丽的脸上闪过一丝烦恼,他烦躁的拨弄了下一头垂下的漆黑长发,深吸一口气,“……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了什么?”萧羌轻轻一笑,眼神若无其事的从他的面庞上扫过,轻飘飘毫不着力。说罢,正有宫人奉上早膳,他自取了一份,又在面前摆了一份儿,抬眼一看萧逐,笑容里春风温柔,“王叔,和朕一起吃?”
那个绝色青年怔怔的看着他,慢慢的,脸上有了丝显而易见的苍白,萧羌忽然觉得有轻微的难过震动了胸膛,他伸展开手臂,象小时候一样,把萧逐抱在了怀里。
只是轻轻一抱,然后立刻放开,这一瞬间,萧羌在萧逐耳边轻轻低语,“她是我的,抱歉,不能给王叔。”
萧逐浑身一震,抓住他从自己肩头收回的手腕,也极轻的回了一句,“……她从来不是我的……”那对锐利有若名剑的眼眸里忽然就有了极苦的神色,“现在,她是陛下的。”
说完,他退开,恭敬行礼,红色的长长衣袖蔓延过青砖的地面,仿佛是腐败了的花朵。
“早膳就不领了,臣先去巡视一下,再去见杜昭仪。”
萧羌点点头,萧逐再度行礼之后,走出殿外,呼吸着清晨犹带潮湿的空气,萧逐深深吸气,双手掩盖住面孔,一动不动的矗立在微弱的晨光里,片刻,他撤下手,看到不远处的柳树下,站着的一名宫装女子。
那是现在叫史飘零,原名叫赵零的,曾是他首席护卫的女子。
一年多前,随着杜笑儿入京,赵零也消失不见。
他其实从来都是把她当妹妹看待的,她从来自由惯了,经常就消失不见一段时间,也没怎么在意,却在昨晚才知道,她居然成了他侄子的妃子。
远远的,隔着一片开得极茂盛的花,有微风拂过,草动花摇,柳丝如絮,他忽然就迷失了那个女子美丽面容上的表情。
在这瞬间,那个女子向他极慢的弯腰,长发委地,行的是星卫对主上的最敬礼。
萧逐忽然就觉得无边无际的疲惫湮没而来,几乎要将他灭顶。
最终,他没有任何回应,只是轻轻别过头去。
触目所及,一片残秋,他的人生在此底定,剪断结局。
他看了片刻,正要收回视线的时候,眼角余光里有什么一掠而过,他警觉的向那个方向一看,瞳孔急速收缩,飞身奔入殿内,对着萧羌喊了一声,“阿羌,皇宫的方向着火了!”
萧羌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一惊,他快步奔出门来,举目一看,果然看见宫墙的方向有浓烟滚滚,他也愣了片刻,下意识的一转头,和萧逐的视线对上,他翕动嘴唇刚要说话,萧逐
已经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只是向他一点头,身形一动,红影急掠,人已向皇城方向飞奔而去!
太庙这里折腾一夜的时候,宫里也基本上人仰马翻。
按照仪制,太后要在四更出宫,于淑妃现在总揽后宫,要伺候一切太后事宜,这夜干脆就没睡,等四更把太后送出宫去了,早有人不动声色,把太庙那边的消息,巨细披靡的告知了她——这场抓奸的策划者。
她这些年来培植势力,早布下一个天罗地网的情报网,她从沉寒和海棠调动侍卫值班和宫女内监的班次里推算出来,她们空了十月初十当晚亥时这个时辰要做些什么。她自然不知道海棠她们想要干吗,却可以陷害,于是就有了花竹意收下的那张字条。
消息传了回来,一切,甚至包括萧羌明显庇护的态度都在她意料之内,于淑妃不动声色,开始整个计划的第二步。
萧羌对这件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势必要查,那么……就不妨做些什么让他查得大些。
这么想着,她对着镜子里一张娇艳芙蓉面轻轻一笑,那镜中人还了她一个同样的笑颜。
她心情甚好,小心略了略鬓边几蓬刻意飞乱的头发,娇俏一笑,若无其事的看向身旁的女官,“可准备得好了?”
女官点头,她唇边娇俏笑意越发优雅,纤细的指头拈了一支步摇,轻轻掂了掂,轻声道:“现下宫里已经无人,最是合适的时候,动作要快,赶着陛下现下火大的时候。”才能彻底的扳倒方氏。
女官心领神会,悄悄退下,哪知道过了片刻,她面带惊慌的跑了进来,悄声道:“娘娘,不好了!”
于淑妃斜她一眼,不慌不忙的轻轻用软刷扫去眼角一痕薄粉,“怎么了?慢些说。”
“娘娘,后凉殿的任御女不知怎的,现在正在密宫里!”
于淑妃动作顿了一下,却神色不变,她略微思忖,低声道:“……可还有别人知道?”
“没有了,只有任御女一个人……”
听到这句话,于淑妃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叹了口气,一双玉石一样的指头拨弄着腕上一串从不离身的念珠,“那也就没有办法了啊……真是……作孽啊……”轻轻念了这么一声。她云淡风轻的淡道:“那就,送她们一起上路好了。”
“啊?娘娘……”
于淑妃也不回头看她,只是专心整理发鬓上一串烟笼牡丹碎珊瑚的坠子,轻笑,“左右是去极乐净土,多了谁少了谁,又有什么关系。”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灿烂如花的美丽笑颜,勾得淡薄一线的眉毛犹如烟黛,“我啊,只恨现在杜笑儿不在,送她去见不了佛祖。”
说完,回头,明眸里写着一点诧异,“怎么还不去?愣着干吗?”
早前就去了宫里安排的何善是在正午时分回到太庙的。
萧羌此时已回到了海棠所住的地方。海棠还在睡,他也不让白瑟把她唤起来,也不要人侍奉,自己一个人坐在外间心不在焉的等待消息。
刚喝了几口茶,何善就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
何善从小侍奉他,他从未见过这个老成持重的内监总管象现在这样狼狈!
何善跑得太急,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不说,进屋之后没煞住脚,一头撞上他面前的桌子,沉重的紫檀木桌都略晃了晃。
萧羌心里一沉,还没等开口,何善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一叠声的几乎是惨叫了!
“陛、陛、陛下!大事不妙了!烧着的、烧着的、烧着的是密宫!”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萧羌愣了一下,却出乎何善意料的平静,他亲手倒了杯茶水推给说话都不利索的何善,朝他颔首,没再问密宫的事情,反而要他说说宫里的情况。
何善定了定神,看着面前没有什么情绪变化的皇帝,陡然想明白了。
恐怕萧羌早安排好了眼线,着火也好,抓奸也好,他都心里有数,已有了万全之策。
想到这里,他放了心,歇了歇,向萧羌禀报宫中的事情。
皇宫的火势得到控制,是在着火二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何善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基本上就已经扑灭了。
火一着起来,何善立刻着手调查,眼线回报,这场宫廷大火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方婕妤。
萧羌沉吟片刻,问何善的看法,何善沉吟了一下,非常保守的说,他觉得不像。
虽然说最近巫蛊魇镇和抓奸,乃至于这次起火都在在指向了方婕妤主使,其实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背后另有别人。
那个别人是谁,他们两个自然也知道,但是何善这等老辣之人,哪肯自己开口惹火烧身?萧羌也不戳破,只淡淡的让他继续说下去。
火是从密宫里着起来的,损失并不算惨重,火势也没怎么蔓延,就是把密宫烧成了一片白地。因为密宫周围都是没什么人居住的宫殿,伤亡方面仅仅是在密宫内发现了几具烧焦了中年妇女的尸体,其中一具佩着女官的印绶,核对之后,是内府一名司药女官,失踪的人里,则有居住在后凉殿的御女任如花。
至于如花为什么会在密宫,据她的宫女说,是为了去采只有密宫才有的栀子花,来提炼精油。
萧羌对如花的印象仅仅停留在海棠好友的阶段,听了她的名字,他只哦了一声,刚要继续问后面的话,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女子极轻的低唤:“……是说……如花?”
萧羌一惊,立刻回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海棠醒了过来,站在门边,正怔怔的看着他。
第三十七章空行=(上)
海棠在萧羌走了不久就睡着了,到了下午被门外一声脑袋撞上桌子的巨响吵醒之后,晃晃悠悠的爬起来,觉得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正要去刨吃的,一推开门,就听到了何善的那句话。
他毕恭毕敬的对萧羌说:“后凉殿的任御女陷在了火场里,现在生死未卜。”
——这句话如同一个巨大的楔子把海棠钉在了当地——
她下意识的念了一句如花的名字,在几秒钟不能思考的巨大冲击过后,海棠机械的向窗外望去,极目远眺向皇宫的方向,却什么都没看到——
天空清澈如镜,不见一点波动。
如花!下一秒,象什么机关被启动了一样,海棠发疯一般向外跑去,却跌在一个人的怀里,被禁锢了自由。
蕭羌用力拉住她,焦灼关切地唤她的名字,海棠却不管不顾,死挣着要走,萧羌急忙令何善关上门,一边拖着她向内室走去,绵绵密密的亲吻她的脸颊面孔,用非常温和而坚定的声音唤她的名字,不知道过了多久,海棠才渐渐平静下来,只到这时,她才听清萧羌在自己耳边反复念着的是什么。
男人咒语一样反反复复的念道:“……没事的……没事的……都会没事的……海棠,我在你身边,一切都会没事的……”
察觉到她不再反抗,萧羌倒了一杯参茶塞到她手心,简明扼要的把着火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才告诉她,虽然说如花失踪了,却没找到如花的尸体,现在不能就说她死了。
听明白前因后果,海棠恨不得一把掐死自己!
如花会去密宫,一定是因为上次如花来的时候,知道她精神不好,打算去给她提炼有安神作用的栀子花精油!
如花如果出事了,那都是自己害的!
现在还好,仅仅只是失踪而已,说不定还有希望……
海棠神经质的按上自己的额头,觉得浑身都无法控制的颤抖。
看她面色惨白到随时都会昏过去的样子,他心疼的吻了一下她的额角,柔声问她要不要去睡,海棠神经质的摇头,萧羌无法,叹了口气,只能继续一下下亲吻她的面孔,温柔安抚。
人体的温暖和男人温柔的声音在耳边交织,海棠渐渐安定了一点儿,抬头看向萧羌,又看看漏刻,低声道:“下午还有仪式吧?你不去行吗?”
说话的时候,她额上兀自覆着一层晶莹薄汗,说话的时候垂着眼睫,几乎无色的嘴唇轻轻翕动,是从未有过的柔弱无依,萧羌心里某处就生了柔软的怜惜——虽然他知道,能问出这句话,海棠便已不需要他怜惜了。
但能怎么办呢,就是想伸出手去,让她小小的身子蜷伏在自己怀里,让体温融合温暖,就是想抱住她,对她好,看着她笑。
没什么惊天动地不得了的情愫,就只是想让她一直保持这个性子,和他一起慢慢年华老去,最后变成活泼的白发小老太太。
放不开。
萧羌轻轻摇摇头,微微一笑,把她的脸孔扳了起来,“没办法,我要是走了,你要怎么办?”
他此时挨得海棠极近,看着她面色还是雪白,心下便疼惜,一个字一个吻,绵密落下。
听了这句,海棠一惊,抬头看他,只看到他笑得软若春水,白皙的额头上有漆黑的发拂落了些下来,越发衬得他本就清雅的容颜宛如谪仙。
她望入他漆黑眼瞳,便仿佛被蛊惑了一般,双手揽住他的颈子,慢慢的凑上嘴唇。
一触即离的一吻,却被萧羌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