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节
作者:淋雨      更新:2021-02-20 09:40      字数:4743
  顾琰眉间微动,“那蓝小姐先拿着吧,我的身份,更加不好还。”
  蓝以陌不再推脱,收下玉佩,看向他,“不过我们是不是也见过?除了宫宴那天。”
  顾琰有一瞬间的晃神,蓝以陌的眼睛,总令他有种熟悉感。他嘴角微微勾起,噙着礼貌而疏远的笑意,“是吗?我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不知蓝小姐说的是什么时候?”
  蓝以陌笑道,“不过那时候我见到的那人,眼睛是紫色的。”
  顾琰神色没有任何变动,“紫色?是北番人?我是祁国土生土长的人。”
  “蓝小姐。”许宫女款步走来,看清后行礼,“琰皇子。”
  “贵妃娘娘找我?”
  “是,贵妃娘娘想请教小姐一些问题。托奴婢来请小姐过去。”
  蓝以陌暗喜,有人带路对于她这个路痴来说绝对是天大的福音。眼前这男子,礼貌而内敛,与印象中的人实在不符。照那紫眸少年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好好和自己说话,他可是巴不得占尽口头上风呛死自己。那就没什么好问的了。
  蓝以陌随意客套两句后跟着许宫女离开,顾琰在原地停留须臾,转身回寝宫,若有所思。他在蓝以陌面前只有一次紫眸示人,蓝以陌刚刚的意思,是怀疑上自己是那天暗杀她和端木弈的人了?可是又不太像,因为他感觉蓝以陌问这话时没有任何恶意,甚至,隐有一分期待。
  期待?顾琰眼皮一跳,猛地惊觉,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优柔寡断了?宁愿错杀一百,也不漏杀一个,蓝以陌只要有怀疑到自己是玄誓门少主身份的可能,自己就不应该放过她。可是刚刚他竟然完全没有对蓝以陌动手的想法,甚至还想这么些不靠谱的理由来说服自己。
  顾琰敛了敛神,试图逼迫自己狠下心,但脑里一浮现出“杀了她”的想法,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抵抗。
  “少主,您没事吧?”
  顾琰回神,发现不知觉中已经回到房内,而自己一路上竟然都在为这个小问题纠结。
  夜锦关切地看着他,她没有忽略掉,方才少主矛盾的神情。在她的印象里,少主从来不会有这样的神色。她知道的顾琰,脸上不悲不喜,实际运筹帷幄;表面冷漠无情,实则爱得深沉,自从那位姑娘的出现,一直如此,目标坚定,手段狠绝,从未犹豫矛盾过。
  顾琰缓缓阖上眼睛,睁开眼后,又是夜锦平日认识的少主,平静如斯,深不可测。“无碍。有什么事?”
  “林姑娘被转进锦狱,守卫森严,毫无漏洞。若是劫狱只能硬拼,恐怕会有暴露的危险。”夜锦低声禀报,稍显犹豫,“锦狱虽然仍是监狱,但待遇与软禁差不多,林姑娘不会吃很多苦,要不少主你看……”她想劝放弃劫狱,但跟随数年,自知林徽悦在顾琰心里的地位,不确定少主听不听得进;不劝,若因此暴露,因小失大,所有计划功亏一篑,得不偿失。
  顾琰沉思半晌,问道,“门主那边呢?”
  “门主得知林姑娘的消息,告诉了大皇子。”
  “先静观其变。”顾琰冷笑,门主打的算盘真好,锦狱不好劫,借急于抓住自己弱点的大皇子来达到目的。大皇子沉不住气,会出手的。既然如此,不利用大皇子岂不浪费?
  “是。其实林姑娘原本是关进低等牢房,蓝府三小姐不知道跟皇上做了什么交易,林姑娘就转至锦狱,蓝小姐也接手诊治太后。”
  顾琰冷不防地听到关于蓝以陌的消息,微怔。“今日特意与蓝以陌有所接触,她这人不会不管林徽悦,应该是以医治太后为条件保林徽悦的命。”说罢,顾琰终于放下心里的石头,自己对蓝以陌手软是因为她是林徽悦的师妹,对,是这样。
  “那么太后的事情……”
  “你好好留意锦狱那边,太后那边我亲自观察。”
  夜锦不觉得天朝后宫的事情值得顾琰亲自出马,错愕片刻又转念一想,少主做的事情都有特别的理由,太后那事其中肯定有不容小觑的问题需要少主插手,只是她参不透罢了。如此想来她便不再意外,俯首遵命。
  然而,这次她错了。顾琰亲自出马,不是因为事情本身,而是因为蓝以陌置身于其中。只是,她不清楚;他自己,亦没想明白。
  ------题外话------
  这个月直到月底事情很多,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所以每天会更新但更新的时间可能不固定,不好意思。
  14号即是后天,这文要入V了,呃,原本以为会非常感慨blabla地说一大堆,但实际上,心情复杂,不知如何言语。所以……没所以了……谢谢。
  ☆、忆起两年前初见
  蓝以陌一边走一边研究着玉佩,她对林徽悦的东西从不多问,之前只知道她有这枚玉佩,但不清楚来源。现在仔细看,上面的“琰”字,仿佛就像是玉佩主人的名字。难道,这又是林徽悦捡的?“许宫女,在你看来,顾皇子是个怎样的人?”
  许宫女略思索,答道:“寡言冷淡,安分守己。”
  蓝以陌默然。能够让皇宫里所有人都接受他安分守己的认知,看上去容易,实际上也不简单。
  许宫女笑言:“这玉佩蓝小姐很喜欢吧,一路都看着。”
  蓝以陌淡淡一笑,不露痕迹地将玉佩包在手里握在掌心避免她继续深看,转移话题道,“世子来了?”
  许宫女诧异地看着她:“蓝小姐真是料事如神。”
  蓝以陌挑眉,贵妃不多事,不可能主动找她。但既然找她,就是有事了。皇上干脆利落地把自己扣在皇宫,端木弈怎么可能会不管不问?当然会借探望贵妃来“偶遇”恰好去拜访贵妃的她。思及此处,她不自觉中露出舒心的笑容。当一个人可以为她着想奔波时,她复何求?
  旁边的许宫女不禁赞叹,蓝以陌虽不像穆沁宁给人第一眼的惊艳,但看久会发现,蓝以陌的美更是深入人心,百看不厌。
  蓝以陌被直接引至贵妃寝宫的后院,遥遥望去,端木弈已经坐在亭里,碧水荡漾,花红叶茂,共同绘成一幅优美的风景图。
  端木弈听到动静,蓦然回神,看着蓝以陌走过来,嘴角微微勾起。在她准备坐到对面时,伸手牵过她的手稍加用力,蓝以陌只觉身子下意识地随之一转,天旋地转间,她撞进温暖而宽实的胸膛,淡淡清香扑鼻而来,抬头,鼻翼与端木弈的脸庞轻轻擦过,倾城容颜近在眼前。
  端木弈悠然一笑,温热的气息打在蓝以陌的耳边,声音低沉蛊惑:“有没有想我?”
  蓝以陌的脸猛地红透,她被端木弈搂在怀里直接坐在他的腿上,这姿势说不出地暧昧。“咱们……可不可以换个姿势说话?”
  端木弈稍稍拉开距离,看着她难得的娇羞姿态,故意问道:“你对这个姿势不满意?”
  “不……”蓝以陌才说一个字,端木弈立即要调整姿势将他们的距离拉得更近,蓝以陌急忙道:“不是,满意满意!”话冲出口后,蓝以陌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羞恼不已。
  端木弈见蓝以陌上钩,心情大好,“既然很满意,那就这样说话吧。”话音刚落,他突然看到蓝以陌手中的玉佩,拿过来一看,“这是什么?”
  端木弈一不留意,蓝以陌就趁机从他怀里逃出来跑到旁侧,得意地笑道:“别的男人给的。”
  端木弈闻言,二话不说往水里一抛,“扔了。”
  蓝以陌急忙插话:“不是给我的!”
  端木弈得逞地收回抛东西的手势,满意笑道:“真乖,以后也不要随便收别的男人的礼物,扔了污染水不好。”
  蓝以陌暗暗翻个白眼,相处久才发现,这人不仅腹黑,原来还是个幼稚的醋罐子。
  “这种上等的和玉,只有祁国才有。”端木弈摩挲着那块玉佩,“琰?祁国质子顾琰?”
  蓝以陌摇头,“我师姐的,顾琰捡到托我还给师姐。”
  “你师姐为何会有这枚玉佩?”
  蓝以陌想了想,说道,“不清楚,下次去找她问问。不过你帮我查查顾琰吧。”
  端木弈皱了皱眉,“以前查过,没查出什么东西。他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但他跟我以前救的那个紫眸少年长得一模一样,除了眼睛。”
  端木弈的脸色顿时阴沉,不爽地问道,“又是他。话说你想起两年前的事了吗?”
  蓝以陌无语,这样都吃醋。她只好郁闷地解释:“知道他可能对解决一些谜团有帮助,所以我才总提。可是你说的那件事,你真的不能给我提示吗?”
  端木弈对蓝以陌的解释明显受用,神色稍缓,“你也救过我。”
  “那我好歹会有印象啊,我记人从来就没错过,除非你没在我面前露过脸没说过话……咦?”蓝以陌恍然惊醒,“原来你是那个木乃伊啊!”两年多前,祁国与北番混战。天朝出兵援助北番,在关键一战中天朝援兵大败,北番自此完全失利沦陷。那段时间,她和师傅在战区出没,救助大批无辜受害百姓。
  端木弈不解,好看的眉毛微蹙,“木乃伊?”
  蓝以陌回忆道:“现在想想,那时候送你过来的那个矮小黑瘦的小伙子是宋歌吧,现在变化太大,若不刻意将这两个形象放在一起对比,真不会想到是同一个人呢。你送过来时伤势严重,全身是血。后来把你救过来后你全身包扎得牢牢的,而且一直不说话,所以觉得挺像木乃伊。”正是因为这样,她从没看清端木弈的容颜,没听过他的声音,才会想不起来。
  “还有呢?”端木弈认真地听着,温声问道。
  蓝以陌陷入沉默。当年兵荒马乱,哀鸿遍野,民不聊生。她见过的伤者无数,救过的患者上万,然而,给予她强烈震撼永生难忘的不多,端木弈便是其中一个。她忘不了端木弈的眼神。他送过来时伤痕累累,危在旦夕,在这种情况下,他却没有昏厥,一直醒着。没有呻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就这样自始至终,静静地睁着双眼,仿佛在看着一切,却又像所有都走不进他眼里。那时候,其他人没人敢靠近他,因为那种世界尽数崩塌的绝望无力的眼神,他们担心自己会在这种眼神里,已经被战争磨得薄弱的意志骤然奔溃,走向黑暗的尽头。
  端木弈仿佛知道蓝以陌的顾忌,自行揭开伤疤说道,“那我来说吧。我身为天朝援兵主帅,错失良机,军谋失策,造成我军大败,死伤无数,沦为罪人。而那帮兄弟至死都不怪我,用鲜血为我铺救逃离的路,于是我活了,他们死了。我害死他们,他们却救了我,而我无以回报。失败的战争,他们不会名留史册,不会拥有士兵最高的荣誉,甚至会被人唾弃。”
  端木弈停顿半晌,蓝以陌动容地低叹一声,俯下身轻轻抱住端木弈,安静地听着他的述说。
  蓝以陌的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端木弈的声音稍微放轻,继续说道:“为何要救我?那时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绝望,无助,迷茫,后来便遇到你。”有些时候,以为天灰地暗,世界全然崩溃,却没想到在深渊尽头会出现一束光。有些时候,以为往事不堪回首,然而真是说出来,才发现没有迈不过的坎,只有解不开的结。
  ☆、一眼万年
  两年前。
  宋歌体力严重透支,加上流血过多,一直处于昏睡状态。蓝以陌为宋歌检查过后,下意识地往端木弈的方向望去。屋内充斥着药味和血腥味,空气浮动,混杂着各种痛喊呻吟的声音。然而在这个人员密集嘈杂的病房里,有一处恍若隔离在外,安静如死水,仿佛不存在在这个世界般。那人全身上下包扎着,独有一双眼睛露出外面,静静地看着屋顶,一动不动。这个姿势,从送过来到现在过了两天从未变过,他也从未阖眼。
  慕容初经过,顺着蓝以陌的目光看去,不禁感慨:“原本他那种程度的伤势,已经半只脚跨进鬼门关,一旦睡过去就基本没有醒来的希望。但他竟然还真能一直醒着活下来,没有坚强的意志根本做不到。可是,他的眼神里却绝望得让人看不出对生的渴求,真是矛盾啊。”
  蓝以陌心恸,问道:“外公,他体内的毒素是什么原因你知道了吗?”端木弈体内毒素众多,有急性有慢性,需要接触的毒源多样杂乱,但这些却都是在最近全部爆发,按照常理,难以做到。
  “丫头让我查的东西我当然立即去查了。”慕容初同样不解,“可是无论是祁国,天朝还是齐梁的医书,都没有记载到能够同时引起这么多毒素的引子,也找不到类似的例子。所以他可能中的是北番的蛊术。啧啧,让北番人动用蛊术的人,他是什么身份的人呢?祁国人?还是天朝人?”北番蛊术奇特,多为祖传不流出世外,同时为了避免其他人有心研究,不会滥用,对于所有医者而言都是谜一样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