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节
作者:丁格      更新:2021-02-20 09:33      字数:5002
  领队嗤笑一声,冷漠的吐出几个字:“大了,会记仇。”
  赫连暮真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不明白这些歹徒为何如此大胆,不明白为何父亲的名号竟救不了他。剧烈的疼痛下,赫连暮真的脖子被扭成奇异的角度,瞪大的眼中瞳孔扩张。他永远也没有时间去想那些不明白了。
  段娉婷气喘吁吁的跑着,身后不停的传来侍女的惨叫。她拼命的跑,恨不得生出四条腿。突然,一阵巨大冲力扎进她的后背,心口撕裂的疼痛,扑通跌倒在地。背后,一只长长的羽箭穿透了她的身体。
  几次改道虚虚实实,到达后院围墙,丁善善身边已经只剩下背着小孩的褚妈妈,两人看见前方的虚掩的后门,眼睛皆是一亮,再没有功夫去想守门的婆子去了哪里。劫后余生的推开木门。
  火把。长龙般的火把下是整齐的铠甲。后围墙外密密站着一队士兵。脚下方,横七竖八的躺着一堆尸体。
  希望的尽头是绝望,丁善善几近崩溃,在寒冷的刀锋劈来之际,孤注一掷的叫喊:“我是丁侧妃!”
  刀锋顿了一下。士兵叫来了一个头目模样的人物,那人瞪了他一眼:“忘了你接到的命令了!”
  士兵立时认错:“属下知罪。”随后,反手就是一刀,毫不犹豫的破开丁善善突起的肚子,鲜血飞溅。
  丁善善死不瞑目。
  褚妈妈被那惨状吓的晕了过去,士兵补上一刀。盯着她身后的大包袱看了一眼,发觉是个睡熟的小孩,迟疑了一下:“队长,这……”
  见是这么小的孩子,队长也略一迟疑。想到丁侧妃的孩子是靖王次子。靖王还没抓着,万一有变故这孩子也是个人质,便道:“先留着,等回禀了上头再说。”
  他昂首遥望,远处依稀有火光闪烁。那里是九皇子府,再远一条街是八皇子府,还有更远的三皇子府……
  今夜,有多少生命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靖王府内终于再也听不见一丝惨叫。满身血腥味的士兵从门内走出,领队的军官对着围墙外的队长淡淡颔首,看了一下地上的尸身:“有大鱼吗?”
  队长用脚踢出丁善善的尸体:“一个,丁侧妃。还有个孩子。”
  士兵抱着包袱里的孩子送至领队面前。领队皱眉:“年纪太小,靖王的小儿子比这要大。”毫不留情的用刃尖挑开包裹,准确的划开衣服,嗤笑:“灌了迷药,还是个丫头。你被骗了。”
  队长不由惊愕:“她们只带出来这一个。”
  领队扯着嘴露出个皮笑肉不笑:“靖王有个女儿,估摸就是她了。你也不想想,堂堂王府,没一两个高手可能吗?前院跑了几个,功夫都挺俊。后院再跑几个。靖王倒是深藏不露。埋了这么多好手在府里。”
  队长不解何意。领队冷笑:“长史被人护着跑了,靖王妃和赫连暮祈从头到尾就没见着,身边定有高手护持。”可笑世人还说丁侧妃受宠。谁是赫连熙心尖上的人,这时候才一目了然。
  队长恍然大悟,又不解:“若说发妻和儿子身边有高手护持,长子怎么就……”
  领队道:“权贵人家的秘闻你不知晓,靖王长子生母卑贱。”
  队长还是不能理解,生母再卑贱也是男人的血脉。而且还是长子。
  领队拍了拍他的肩:“别想这些了,传话给街外头的人,大街小巷的都搜一搜。这后头是下人宅子吧,也去搜一搜。能抓到几个是几个。”
  林若拙三人飞快的跑进小巷拐角,紧贴着墙壁。待一队巡查队伍走过,方喘口大气。
  “娘娘,我们去哪儿?”银钩焦急的扶着画船,翻墙时她的脚扭倒了,行走艰难。
  林若拙沉默片刻:“我不知道能去哪儿。”粮食铺子、杂货铺子、染坊,虽然都可以去避一避。但这场动乱她不知道是谁人发起,最后的胜利者又是谁。城内这几个地方是她的嫁妆产业谁人不知。就像她不能跑去林府、黄家一样。去了那几处,很可能会带去灾难。
  银钩轻轻道:“也不知林府有没有事。”
  林若拙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只要不是立场坚定的敌对一方,一般不会打杀文臣。”更何况,黄氏早早接到了她的示警,未必没有筹谋。
  值得庆幸的是,林若谨和陈艾都在江南外任,暂时没有危险。
  “娘娘,我们要在这里待一晚吗?”画船不安的询问。
  林若拙想了想,道:“内城士兵越来越多,我们去外城。看能不能混到天亮。然后装作是刚进城的外乡人。”幸好以前一是因为好奇,二是未雨绸缪。托林若谨帮着弄了几张江南那边的路引。在江宁时学会几句江南话,希望能糊弄过去。
  看看虚弱的画船,气喘嘘嘘的银钩,再一次庆幸自己小时选择了练功,并在所有人都不赞同的情形下,艰难的持续了下来。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先辈诚不欺我。
  三人一路躲闪,几番惊险后,终于跑到了外城。到得外城,果然巡逻的士兵少了许多。
  此时约莫是凌晨四点左右,正是人最疲乏的时候。莫说银钩画船,便是林若拙自己,一夜高度紧张也有些撑不住了。咬着牙寻到一处巷子避风角落,三人靠着墙壁,抱着大包裹,依偎在一起。
  “娘娘……”银钩刚开口便被打断,“不可!不可再这般唤我。”林若拙默记了一下路引的内容,严厉的嘱咐二人:“咱们三个是从小长大的同乡,来京城投亲的,我姓秦,你们要叫我秦姐姐。可记住了!”
  “嗯。”两人齐齐点头。银钩充满希望的道:“这样我们就可以去客栈投宿,也能给画船请大夫了。”
  林若拙苦笑一声。哪有那么容易。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别说她,就是这两个丫头也是一身气派。长年累月居移气养移体出来的气质,粗布衣服裹都裹不住。客栈掌柜小二是何等锐利的眼光,又不是小地方,天子脚下,最繁华的城市。南来北往人物见多了,很难瞒过去。
  偏僻地段的小客栈或许会好些,可她们三个妙龄女子去那里,无疑更危险。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天色渐渐明亮,沿街响起此起彼伏的人声。内城的腥风血雨对外城的影响不若那么明显,很多平民并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依旧如往日一般早早起身劳作。
  人们很快就发现了不同,街上时不时走过一队队巡逻的黑甲士兵。看那打扮和神态不像是五成兵马司的。
  这些人时不时的逮着路人盘问。城门更是被严守,只许进不许出。
  京中百姓们以特有的敏感发觉了蹊跷,很快,街上行人逐渐稀少。
  林若拙镇定的带着银钩画船走到一处早点摊子前,用带着一点南方口音的官话要了三份早点。
  热腾腾的豆浆烧饼温暖了三人寒冷了一夜的胃。银钩和画船紧张的埋头苦吃。
  老板的生意很好,没多时就来了不少人,因只有两张桌子,不少人蹲在地上呼哧哧的吃喝。林若拙三人周围很快坐满了人。见她们三个姑娘,又人人一个包裹,都很好奇的打量。
  一个中年女子过来打豆浆,就问老板:“生意兴隆啊,那三个姑娘是外乡来的?”
  老板嘿嘿一笑:“我哪儿知道。不过听口音是南方的。”
  中年女人拎了豆浆罐往桌上一放,很自来熟的就开问:“姑娘,你们这是打哪儿来?”
  银钩紧张的刚要开口,林若拙立刻按住,开玩笑,这两丫头的京城口音不要太标准。抬脸笑:“大婶,我们是从江宁来的。”
  中年女人惊讶:“那么远的路,就你们三个小娘子?”看了一眼三人糊住黑泥的灰巴巴头脸,啧啧嘴:“这一路不好走吧。”
  林若拙嘿嘿笑了两声,低头咬了一口烧饼。
  她装憨傻的水平那是千锤百炼,中年女人没怀疑,小户人家的女孩对着外人腼腆是常态。何况又是外乡人,没见过大世面。继续八卦:“你们三个是姐妹吗?家里其它人呢?怎么没一块儿来?”
  林若拙只能用编好的话回应:“我们不是亲姐妹(长相完全不同),是同乡,也算一块儿长大的好姐妹。我娘死的早,家中继母当家。娘亲生前给我定过一门亲。继母想将我嫁给旁人,我,我就自己来京城了。这两位妹妹也是来寻亲的,便约了同路。”
  早点摊子上的众人顿时满足了八卦心理。中年女人更是热情的打听:“你定亲的是那户人家,既在京城,说不准我们还认识。”
  林若拙额头都要冒汗了,只好装羞涩,垂了头。可惜脸上抹了灰,不然红一红效果还要好。
  那边又来了顾客:“老板,来一份豆浆。”声音清爽纯透,竟是若鸟鸣一般好听。
  林若拙猛然一怔,这个声音……
  “哎呀!这不是袁大家么,您今儿个怎么亲自来了。”老板舀了一大勺滚热的豆浆倒进陶罐,笑呵呵的询问一身青色衣衫的男子:“小路儿呢?又贪睡了吧。要我说,就没您这么惯他的。”
  男子温和的道:“小孩子都贪睡。”刚拎起陶罐,忽察觉有人在看他,下意识的一转头。
  林若拙的视线就这样和袁清波撞在了一起。她一惊,飞快的低下。
  袁清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成名后他便接了师父的班,长年出入权贵宅邸唱堂会。虽说林若拙嫁给七皇子没多久就深居简出,但一些重要的场合还是会出席。他几乎每年都能遥遥见上一两次。故对她的相貌十分牢记。
  因为知道小时候那段一同学艺的往事不能提及,两人之间没什么往来,只是台上演戏台下看戏而已。有些细小的不同,比如袁清波会拿出十成功夫,表演的更大胆细腻。林若拙会心一笑,在有人或不懂或质疑时,不动声色的讲解剖析。又有厚厚的打赏,捧角不遗余力。
  这便是迄今为止,他们之间唯一的一点香火与默契。
  袁清波走了过来,看着她身边大大的包裹,一身粗布衣衫,破损的裙边,乱蓬蓬的头发,脏兮兮的脸。轻声却又令早点摊上众人都能听见:“既到了这里,怎么不来寻我。”
  第 113 章  暂安
  林若拙吃惊的抬眼。
  说这种话,袁清波疯了吗?
  又见早点摊的人都兴致勃勃的围观,只得又垂了眼,轻声道:“怕给你惹麻烦。”
  中年女人第一个忍不住,快嘴快舌道:“袁大家,你认识秦姑娘?可是与她定亲的未婚夫?”
  未婚夫?袁清波一怔,随即朦胧两可的接上:“你怎么就这样出来了?”
  林若拙暗赞一声,不愧是演戏的老手,这话接的忒有水平,遂答道:“继母欲将我嫁给她远房的侄儿,我不肯依。想着上京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杨大哥。正巧两个妹妹也要进京寻亲,我们便搭伙一起离开了江宁。”
  袁清波点点头,道:“女孩子进戏班名声不大好听,你有顾虑也是对的。只是我虽不才,替你们张罗个落脚的地方还是行的。杨大哥的下落也可帮着打听。”
  两人话一衔接,众人立时明白了大概。也解释出了为什么三个年轻姑娘没去戏班找人的原因。中年女人很有些遗憾:“袁大家,你不是她的未婚夫啊。”
  袁清波笑笑:“秦姑娘自有婚约,我是早几年去江南与她结识的。”与众人打了几声招呼,领着三人离去。
  走至无人处,林若拙开口问:“清波,你带我们去哪儿?”
  袁清波道:“戏班子不能去,你的样子几个名角都能认出。我在外城有座私宅,地方不大胜在清静。可安心住下。”又瞥了一眼画船的脚,“还要请个大夫。”
  林若拙这才无话。随他走出几个街道,来至一处僻静小巷,绿竹森森探出墙头,打开小小的清漆木门,是所一进小院。青石板铺就的院中放着一张石桌,外有四个石凳。墙边种了一从竹子。木桩子间拉了绳子做晾晒用。正南三间屋子,内有简单家具。东边处是雪洞一样的空屋。西边则是厨房、水房、净房。正房后有一片小小空地,稀稀落落爬了几根扁豆藤。
  袁清波道:“我平素少来这里,故东西置办的不大齐全,约莫要收拾一下。缺什么我去买。这里取水不大方便,井台在巷子外头。有专门送水的,只需与他们几个钱。洗衣什么的也可请人帮忙。”
  钱她是不缺。林若拙苦笑,单挑水也罢了,请人洗衣便要上门,少不得应付打探拉呱,罢了,还是自己洗吧。左右现在穿的都是棉布,禁揉搓。
  袁清波又道:“你们先收拾着,我去请大夫。”
  见他出了门,银钩犹豫道:“袁大家他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