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节
作者:丁格      更新:2021-02-20 09:32      字数:5002
  正心,必王道不可。”
  后半截话说的太文绉绉,卢妈妈半懂不懂懂,前半截倒是听了个明白:“太太的意思是,与其争夺置气,不若将日子过好?可现在明摆着大太太在排挤您,就这么随她去?”
  黄氏微微一笑:“不妨事,有老太太在。老太爷能从一个进士步步高升,做到三品大元。老太太怎么会没有见识和手腕?比如你看三弟妹,看似什么都爱插一脚,管一管。可又有哪一样是真的给这家造成损失的?老太太不过看她逗个乐。大嫂虽是长媳,二老爷却也是老太太亲生的。”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二老爷那个性子,未尝不是老太太从小溺爱出来的结果。只这一点,你就知道老太太最疼谁了。大老爷是长子,大份家业都是他的。三老爷是庶子,怎么分也多不过二老爷,我又有什么好不如意的?”
  卢妈妈道:“可这样一来,老太太和老太爷未免看轻了您。”
  黄氏笑:“日子还长着呢,急什么。且慢慢看吧。”兵法有云,不必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引申到这里也一样,不要计较芝麻绿豆大的小事,看问题得从大局把握。安排一个夫子全家是什么大不了的?真正的大事还没来呢。岂不闻,恒亲王府刚进了一批江南女孩,没多久,又被送出来不少。留下的只在王妃身边伺候,恒亲王身边一个没留。老太爷已经破天荒的问过两次家里姑娘的教养课程。
  这问题,严重了!
  十月中旬,林家嫡长孙林若愚终于抵达京城。全家人早早得了消息,孩子们停课半天,齐聚荣瑞堂等候。
  林若拙默默数着时辰,分毫不差,丫鬟进来传话:“大公子已进了二门。”
  冯氏慌慌忙忙的看了老太太一眼:“老太太,媳妇外头去看看?”
  老太太叹着气摇头:“哪里就缺这一会儿功夫。”想想又笑,“罢了,儿行千里母担忧。当娘的都不容易。你就去瞧瞧吧。”一挥手,放行。
  冯氏拜谢,抬脚急急朝门外而去。
  林若拙耳朵听着脚步声远离,心里默默念:母亲,孩儿回来了。
  “母亲,孩儿回来了!”门外,响起少年激动哽咽的声音。
  冯氏的声音紧随其后:“回来就好!”
  接着,是一阵母子诉衷肠。冯氏笑语:“……快随我来见老太太。”
  不多时,一个少年儿郎走进正堂,面若冠玉,乌发素袍。和梦中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打扮。少年跪在林老太太面前行大礼。童氏笑着打趣:“恭喜老太太,新出炉的秀才郎给你请安来了!”
  林若拙轻数姐妹人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是八个,不是七个。
  老太太拉着林若愚的手,哀哀凄凄哽咽:“长高了,长大了……”林若愚同样垂泪。片刻后,老太太笑:“行了,今儿是欢喜的日子,去见见你两个婶婶,还有兄弟姐妹们,有好些个你都没见过呢。”
  林若愚轻笑:“孙儿失态了,竟忘了给二位婶婶见礼。”立时转身,对着黄氏和童氏长身作揖:“二婶婶、三婶婶安好。”
  黄氏和童氏忙搀他起来。林若敏调皮的笑:“大哥哥,这屋里好些人你都不认识吧,可要我来给你介绍?”
  林若愚笑道:“你也太小看人了,便是不认识,猜还不能猜到么?”说罢,走到林若谨面前,笑:“喏,第一个,二弟我是认识的。”
  林若谨笑着给他行礼,口呼“大哥哥”。
  林若愚拍拍他的肩膀:“二弟也长大了,咱们如今住得近,回头再好好聊。”
  接着是老三林若正,这是长房的庶子,没什么说的。互相客气的行了礼。然后走到林若诚身边,弯下腰:“你一定是四弟。”
  林若诚脆生生的道:“大哥哥,你认出我不稀奇。你能分清谁是五弟谁是六弟么?”
  老五林若信被奶娘抱在手上。今年三岁,说话有些磕巴,奶娘叫他唤人,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声“大哥哥”。林若愚笑摸了摸他的头。递上早已准备的玩具,又将另一个递给一岁半的林若慎。
  兄弟见完了便轮到姐妹。林若萱带头,一一福身行礼。林若敏恬淡的笑容、骄傲的眼神一如梦中。
  林若愚给姐妹们的见面礼都是同样,一个个唤过去。走到林若拙身边,笑容温暖:“六妹妹……”
  林若拙松下一大口气,真诚的送上自己准备的礼物,一副骑马用的手套,理直气壮的道:“大哥哥,我女红不好,这是丫鬟们做的。不过式样是我画的。你别嫌弃。”
  林若愚笑:“只要是妹妹送的,我都喜欢。”
  冯氏紧张了半天神经堪堪松下。谢天谢地,六丫头这回总算没拿什么弹弓出来。
  最后轮到林若芜,在某人紧张的注视下,林若愚唤出她挂念已久的字眼:“八妹妹……”
  呼——,一口浊气吐出。林若拙瞬间原地回血,重新满状态。精神也振奋起来。
  一番见礼后,众人重新落座。老太太关切的问:“这一路可辛苦?”
  咦,话不一样?
  林若愚笑道:“孙儿已然成年,古人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一路孙儿见识了很多。后来遇上韩夫子,夫子胸有丘壑,孙儿更是受益不少。”
  咦,这里又不一样。韩夫子是哪位?梦里没这人啊?林若愚是一个人回来的。
  林若拙满肚子雾水,耳朵竖起,认真的听这祖孙俩说话。就见林老太太问冯氏:“这韩夫子就是老太爷给谨哥儿和正哥儿请的先生?”
  冯氏道:“这事还没定下。据说这位韩夫子为人高傲,收学生讲究个眼缘。他只答应过来看一看,若是……不合眼缘,怕是不收的。”
  林老太太不悦:“既然还没定下收不收,又为何举家搬迁到京城?”
  冯氏看了一眼童氏,淡淡道:“这位韩夫子是三爷的同窗。”
  童氏一惊,气急分辨:“大嫂,留下这位韩先生可是老太爷的主意。我家老爷又能做什么主!”
  第 40 章  夫子
  冯氏笑道:“老太爷是想给两位哥儿重新请个先生。这位韩夫子么……”她略顿了顿,道:“是小叔推荐的,据说很有才华。”
  浅浅一句话说的很有涵义。童氏立刻炸了毛:“三爷推荐了又如何。这位先生是有真本事的!”
  冯氏淡淡道:“本事有没有尚且不知道,脾气大倒是真的。”
  童氏辩驳:“大嫂这话说的好笑。有本事的人哪个没几分性子。卑颜屈膝的夫子谁家敢请?”
  眼见着两个儿媳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执,林老太太淡然而望,不做任何表示。等她们争的差不多了,才清咳一声。
  冯氏和童氏立刻收口。
  林老太太心底叹了口气。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黄氏:“老2媳妇,你怎么看?”
  黄氏面色无异,声音沉静:“给哥儿们请先生,是男人家的事。我们女人身处后宅,哪里知道外头是什么样子。谁的学问好,谁有真本事。想来老太爷绝不会看错。”
  林老太太暗暗点头。三个儿媳比较起来,还是老2媳妇最有本事。眼睛清明。老大媳妇就是个糊涂蛋,也不想想,那老三能是她几句话给打压下去的?韩夫子如此心高气傲,就必定有过人的才华做依仗。老头子一辈子混迹官场,这点眼力再没有,早就混到头了,哪里还能步步高升。
  静了静,她道:“老2媳妇说的是。这事你们也别猜来猜去了。老太爷是孩子们的祖父,还能叫自家孙子吃亏?只是这韩夫子眼界如此高却还举家搬迁来京城,想必另有缘故。”
  这时,坐在下首的林若愚微咳了一声,轻声道:“祖母,这事孙儿大约知晓一二。”
  “哦。”林老太太笑看他,“小促狭鬼,这话怎不早早说来?”
  林若愚不好意思的笑:“这只是孙儿猜的。不敢断定,故刚刚不敢说。韩夫子一家共四口人,夫子膝下一儿一女。大儿韩玉已有十二岁。家学渊源,书读的很好。听韩夫子话里的意思,大约是家乡地方小,邻家孩童顽皮,做学问的环境不佳。长期留守恐耽误了孩子,便想换个地方。再者,韩夫子本人在家乡做馆也是浪费了良才美质。京城地方大,机会也多。祖父的意思大约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又有,便是不正式收学生,略微指点一二,平日跟着韩玉一块读书,也是受益匪浅的。”
  这倒是可以解释的通。韩夫子善价待沽,林家先下手为强笼络。就算不能正式收自家的孩子,时常来往,咱先占个位置,能学到多少是多少。
  林老太爷能这样办,韩夫子的学问毋庸置疑是受到他肯定的。君不见,林若愚都已赞不绝口了么。
  几位女眷不再有意见。童氏洋洋得意:“我家老爷别的不说,就是最关心家人。侄儿向来是当做亲儿一样看的。”
  冯氏不屑看她那张嚣张的笑脸。不就是有男人撑腰么,我有儿子,你有么?
  倒是林若谨和林若正被这几人你来我往的争执之后,不约而同的紧张忐忑。唯恐自己表现不好,新夫子看不上,丢脸丢大发了。
  新抵达的韩夫子架子果然很大,自从搬进二进院落,只和祖父大人及三叔见过一次面,随后便是几天足不出户,角门大锁封闭。既不接受林府的派去的粗使下人,也不与邻人往来。据当日帮助搬行李的小厮传言,这位韩夫子腿脚不好,常年坐轮椅,偶尔行走也要拄了拐杖。脾气大的吓人。
  约莫过了十天之后,韩家的角门终于打开。三叔林海屿带着林若谨和林若正正式拜访韩夫子。
  这是一个激动又紧张的时刻。韩家的正厅中,两个孩子相对而坐,小仆给上了茶水就退下了。空旷的厅堂落针可闻。
  不多久,林海屿进来,对林若谨道:“谨儿,跟我来。”领着他走至后堂,穿过一道湘妃竹帘,来到书房。
  书房很宽敞,一应家具简单。高大的书架上堆着满满的书籍。一个看不出年纪的男子坐在宽大的书案之后,面无表情的看着进来的二人。
  男子身边站着一个十二岁的少年,笑容亲切,给三叔送上茶水。又将林若谨引至书案之前,微微笑了笑,站到男子身畔。
  男子懒洋洋的抬头,看了对面局促的少年一眼,对着三叔一声嗤笑:“这就是你那聪敏的侄儿,你开我玩笑呢!”
  三叔尴尬的咳了一声:“这孩子平常出门少,有些认生。”
  男子嘴角轻飘飘的弯了弯,发出“哈”的一声:“他是九岁吧,九岁出门少,认生?林海屿,你家儿子当姑娘养呢!”
  三叔满脸通红,恨不能揪着韩澈辩论一番,他林家养儿子很靠谱的,林若愚多么大方,林若诚多么讨喜。林若谨……
  他卡壳了。正宗的二房嫡长子被养成这样,总不能说,是因为我二哥很草包。
  韩澈似是从鼻孔中喷出一个极低,极不屑的音量:“大户人家……”嘟囔之后,声音抬高,乱糟糟丢出一句:“随便讲一篇你见解最拿手的。”
  林若谨足愣了半晌才回过神,这是在和他说话。结巴了两声,急急回答:“是,是!”
  韩澈嫌弃的闭上眼:“讲!”
  林若谨脑子一片空白,最拿手的?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是最拿手的。目前脑海倒是有一篇印象最深,便是《史记》第一篇《五帝本纪》。因为林若拙的提醒,他将其看了又看,越看越迷茫,越看越心惊。满脑子的疑问无人可解,此刻便下意识的问了出来:“……先生,何以帝尧试舜鲧九年,不立。试舜三年,尚可,复二十年后,舜摄政代行天子政。复又二十八年,帝尧崩。孰是孰非?”
  “哐当”一声,三叔手中的茶碗歪了。像不认识林若谨一样瞪大了眼。
  韩澈猛的睁开眼,仔细打量对面局促却坚持的少年。身畔的韩玉,也惊讶不已。
  韩澈看了他许久,缓缓道:“自然是因为,鲧,能力不够。舜,能力德行上佳,可接替天子位。”
  林若谨有一个好处,便是执拗。韩澈的解答根本没到点子上,他继续坚持:“舜摄政二十八年,帝尧尚可活二十八载,何以说身体衰老欠佳?既不欠佳,又何必舜摄政代行?”
  韩澈静默了片刻,微微而笑:“这个么,只有当时的人知道了。我们活在千年之后,如何能知晓?”
  林若谨无言沉默,稍后,迟疑道:“舜的弟弟象,屡屡欲谋害他,舜的父亲也一样恨不得他死。舜每次都能避过。还不怪罪他们。于是,舜的贤良之名,因着一次次善良大度,声名远播。”
  韩澈微笑:“这是圣人者品德高尚,有什么不对吗?”
  林若谨以前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