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节
作者:青涩春天      更新:2021-02-20 09:14      字数:4777
  她还这么年轻…
  “姐姐莫要说丧气的话,往后的日子还长着。”提到这个,声音亦似被什么给卡主,沈嘉芫泪眼般的望着对方。
  沈嘉萸表现得倒是坦然,悠悠接道:“妹妹的以后,还长着,我没有以后了。”
  屋子里沉静了须臾,沈嘉萸突然说道:“当年,姨娘抱着我来到沈家,不曾问过我到底愿不愿意做这伯府千金;胡氏将我抱到她的膝下,成全、她的宽容大度,虽说是将我与四姐一般教养,可也没问过我的想法;现在,便是亲事,都做不得主…六妹,这辈子,我将就了太多,但有些事是将就不得的。
  我若进了胡家,这辈子都永远是这种生活,与其漫无尽头的活下去。还不如干干脆脆的自我了断,倒也干净。”
  “五姐,你别这样。”
  沈嘉芫想了想,突然犹豫着试探道:“姐姐若真不愿意嫁,倒不如就此离开。”
  话落。她自己亦愣了下。居然说出唆使对方离开家族这种事。
  沈嘉萸只是叹,“若能离开。我早就不在这了”
  “怎么,姐姐你、曾想过离开?”
  “什么伯府千金?再繁华的表面下都有丑陋,做这种大户里的小姐。还真不如没名没姓的在外。虽说比不得如今体面。可凡事都能自己做主,心里却是畅快的。”
  五姑娘的话说得很认真,显然是及早前就有的念想。
  “离开,总比没了命要好”
  沈嘉芫对比了下。同时亦为对方的信任而感到动容,她竟然将这种心里话都说给自己听。先前的几分迟缓就消去,凑近道:“既然姐姐宁死都不嫁,那干脆走吧。”
  走得越远越好。
  沈嘉萸似乎有些意外,没想到对方会认可她的想法,这种于理不合的念头,自己过去都只敢想想,方才出口后就生后悔。
  没成想,她居然鼓励自己离开?
  “哪里走的了?这府邸里外,多少双眼睛盯着。我虽人微言轻,但沈府里若丢了姑娘,哪里是个小事?”
  沈嘉芫听闻这话,就接道:“姐姐不必猜疑我,我是真心这样想的。说句直接话,姐姐不肯嫁到胡家,这想法早就生了,是宁死都不愿,而二夫人的性子你亦不陌生,知道最终只有被逼上花轿的结果。
  五姐,别怪我说我冒犯,你若真的想自尽,其实这么多时日来有很多机会。可是你都不曾动作,现在胡家的聘礼抬进府,算是公开于外了。若让人发现新娘子出嫁前自杀,这事才更大。”
  五姑娘眼睛突然眯紧,提声道:“妹妹这话什么意思?”
  “姐姐别误会,我知道你这些年心里对家里自然是有怨恨的,先不说你姨娘”
  “别提这个!”
  沈嘉萸不自在的别过脑袋,她是恨沈家、恨嫡母。但是她不能表现出来,因为她惜命,不想让自己处境太糟糕,但现在旁人都将她往死路上逼,就别怪她不顾亲人情分!
  五姑娘原先是准备,在胡家来抬花轿前自尽,让沈家和胡府都颜面无存。
  被忽视了太久,死时就不该无声无息!
  沈家既然接纳了自己,就该意识到她的存在。
  但沈嘉萸不明白,眼前的人怎么会猜到自己这层意思,目光就警惕了起来。
  沈嘉芫看得清明,垂眸轻轻劝道:“我说这些,没想对姐姐不利。只是觉得,生命这般可贵,你不该为此而轻生,总有别的出路。”
  “别的出路?”
  沈嘉芫亦不想卖关子,直言道:“在府里姐姐没机会走,在外面总有时机的。”
  听她这般神秘的话,沈嘉萸反射般的问道:“你愿意帮我?”
  “是,我帮姐姐。”
  沈嘉萸的眼神变得柔和,转瞬复长长叹息,“你虽外出比我方便些,但我若跟着你出去,终归是连累了你。何况如意她侍奉我这么久,”摇了摇头,“我没想连累耍”
  沈嘉芫却没显烦恼,浅笑了道:“姐姐,你若真的想离开,我这真有条路,只是成不成功,还要看你自己。还有就是,离开了沈家后,你往后就只是个普通人了。”
  没有了显赫的家世,沈嘉萸注定平凡。
  “我知,我与我娘,从来就没真指望这些富贵。”
  这是沈嘉芫第一次听对方提起她的亲娘,语气极为惆怅。
  或许,五姐姐与她姨娘当初的想法,都是寻个普通人过一生吧?
  最终却阴差阳错,走到这步。
  “我听说,二婶要带你去寺里祈福,保佑你健健康康出嫁。”
  沈嘉萸先是不以为意,转而突然反应过来,“你是说,要我在母亲身旁溜走?”
  沈嘉芫极为肯定的点头,“是,跟二婶出去消失。”
  这样,还能让胡氏不好过,责任由她扛,就不会连累五姐的身边人。
  “今早在广盛楼里遇见大嫂,听说是在给你选陪嫁,你那日身边就让新婢子跟着,被将如意带去了。”
  这点子自然好,但根本没机会啊。
  沈嘉萸觉得,自己平素不出门,要在佛寺里摆脱婢女、成功脱身的机会,很小。
  见她似有所动,却目光黯淡,沈嘉芫握住她的手,“四姐姐最近好似很信佛,总是到庙里去上香,想来二婶会叫上她的。婶婶过去常到的是庆安寺,这回…得去清华寺。”
  “清华寺?”
  沈嘉芫颔首,郑重其事的交代道:“你可以在四姐面前,说听安家的人提起,过去四姐夫总到清华寺去,想来那边的菩萨特别灵。等到了清华寺,这万事就好办了。”
  “如何好办?”
  沈嘉萱自进了安襄侯府,满心都想早日怀上安沐阳的孩子,这才短短两个月,就各种法子求子,可见心切。
  “你找个叫空言的和尚,说有位姓慕的姑娘让你找他帮忙,你直说你想离开,他会帮你的。”
  谈起前世所认识的人,沈嘉芫眼神有些空洞,嘴上却依旧接道:“姐姐要做的,就是想法子和空言师傅说上话。清华寺的后山,有条很隐蔽的路,姐姐到时候可以从那离开。”
  “空言?”
  沈嘉萸重复的低喃了声,“妹妹认识他?姓慕的姑娘,是谁?”
  “五姐,你若想离开,这就是条路。”
  见沈嘉芫不答反道,沈嘉萸亦不再追问,原本丧气愁苦的脸色却缓了不少。纵使心里有疑问,不知怎么眼前少女会认识清华寺里的和尚,但这事里牵连到了四姐夫,她就知道不该再谈。
  以前六妹对安世子的那份执着感情,或许连对方自己都不想再忆起吧?
  “我知道了,谢谢你,六妹。”
  沈嘉萸的手覆上对方,“我管成与不成,你给了我一线希望,我会试试。”
  “我亦不想看姐姐你”
  沈嘉芫的目光格外真诚,却显然不提那些不吉利的言辞,“姐姐,你要好好养身子,否则总这样,到了外面,我也不放心。”
  “嗯,我会知道的。”
  沈嘉芫看着她显然震起的气色,又说了些宽慰的话才站起,离开前突然转身,添道:“若是空言师傅反问你关于慕姑娘的事,姐姐便说她离开了京城,往后都不会回来了。”
  沈嘉萸怔了怔,应道:“好。”
  第八十九章 待嫁
  沈嘉萸修养了阵子方踏出琼琪院,当她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无疑是表明她的病大好。许是为了避嫌,她再没与沈嘉芫私下往来,只是在她要随二夫人去清华寺的前夕,两人在花园里偶遇上。
  沈嘉芫见对方身后跟了几个陌生的婢子,笑着说了几句恭喜她病好等场面话。而后者虽没说什么感激亲密的话,但望向沈嘉芫的眸子,却是充满了不舍。
  次日清早,二夫人与四姑奶奶、五姑娘去清华寺,午后就有人传消息回府,说是五姑娘失踪了。
  这消息,似石子落入湖面,打破了沈延伯府许久的平静与安逸。
  接下来,先是秘密搜寻,无果后不得不对外称沈家五女病故,以此掩盖名门女逃婚有损家门的流言。
  二夫人暴跳如雷,面对追根问底的娘家人,不断推辞扯谎忽悠。她不敢忘老夫人的叮嘱,一点消息都不敢走漏,不能说是庶女因不肯嫁傻子而逃匿,亦不知该如何安抚胡太太,便是连身后事都办得既快。
  胡家太太盼着进门的儿媳妇没了,连尸身都没曾见到,哪里肯甘心?见到二夫人就冷嘲热讽,关系越闹越僵。
  二夫人寻到老夫人处,后者却斥责道:“你是五姐儿的母亲,她好好的人跟着你出去却没有回来,你不曾给个解释,反倒来找我?当初你说你屋里孩子的事,得你自己做主,现如今出了事,自然也是你自己应对。”
  她语气不善,胡氏碰了一鼻子灰,连话都不敢多说,只好退出屋子,心里却在埋怨,终究不是亲婆婆,这才不管自己死活。
  二夫人被娘家逼得紧。还苦于不好解释,胡太太某次来府与她吵闹番后,就再没了往来。
  胡氏呆在府里,婆婆不待见。就终日为难起大奶奶,将精力都放在她肚子上。
  沈嘉芫有次见到大奶奶,望着她牵强的表情,劝慰了几句。
  夏日炎炎后,天气越见凉快,马上就步入了秋季。
  沈延伯府里谁都没有再谈起过曾经的五姑娘,而六姑娘的光芒时日。似乎已经远去,变得越发低调,取而代之的是九姑娘沈嘉蔓。
  老夫人跟前,她最是得宠。
  而世子夫人,亦似乎渐渐忽略了长女,对幼女细细教导,督促非凡。
  府里都有人说,是因为给六姑娘定的亲不如意。所以世子夫人才重点看待了九姑娘。
  有回,沈嘉芫去广盛楼请安,听说紫珠紫箢犯了错。被降成二等婢子。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听说的并不详细,好似是在沈嘉蔓跟前犯了错,这才被拖下去处置,还得了板子。
  这两人,往常对沈嘉芫最是热情,亦曾在清涵院服侍过她。
  沈嘉芫想起最初接触沈嘉蔓的时候,她对自己甚至还不如个庶姐亲切,那种带着羡慕、嫉妒与埋怨的目光,持续了很久。再后来,亦曾与她好过阵子。如今则越发不打交道。
  她亦不去强求些什么,譬如八姑娘的事,顺其自然。
  有的时候,沈嘉芫反倒会回想起沈嘉芊的几句劝话,心里便亦缓好了不少。
  齐夫人依旧登门,仍然热情。每回来都会到清涵院,对沈嘉芫好阵嘘寒问暖。接触的多了,沈嘉芫在她面前也不会觉得别扭,印象倒是不错,至少她没觉得对方苛刻。
  与此同时,沈延伯府与昌威将军府亦有往来,虽不频繁,却逢节有宴时,都会有帖到来。
  不过,沈嘉芫没有再私下见过将军。
  十月中旬的傍晚,卫大将军府传来喜讯,说他家大奶奶生下了小少爷。
  老夫人笑容满面,次日就与大夫人孔氏到卫府看沈嘉芊。
  广盛楼里,世子夫人坐在窗边,听着蔡妈妈询问,道三姑奶奶儿子满月酒时的贺礼,面色有些嘲讽。
  “她的两个闺女,可真是了得!”
  卫家长公子,即三姑爷,前不久方升了官,做了天子近臣,宫里再有贵妃娘娘美言,前程似锦。
  “夫人。”蔡妈妈喊了一声,语气里不掩担忧。
  “可惜,女儿了得,终究也没有儿子!”
  蔡妈妈就望了眼屋外,确定都是亲信的近侍几个婢子,方劝道:“二爷,总是大夫人名下的。”
  “那又如何?”
  世子夫人冷笑了笑,瞥见院门口个身影,突然话锋一转,“有人欢喜有人愁,芊姐儿是去年秋方出嫁的,一转眼儿子都生了。胡氏那么盼着抱孙,大奶奶至今都没动静。”
  似乎提到二房这些秽事,主子的心情就好,蔡妈妈便附和道:“可不是?大奶奶空有个笼络人心的本事,将老夫人服侍得再周到,肚子不争气,往后也难有作为。要说今年这府里,还真是二夫人屋里事最多,好好的折腾个庶出的五姑娘,惹得娘家人都不来看她,往后真有点什么事,她都得自己受着。
  再瞧四姑娘和四姑爷,如今成亲也有半年了,也没有动静。听说最近几回七姑太太回府,都与老夫人提到这个呢,说四姑奶奶正经的药剂不调理。反倒是去信那些庙里寺里的什么符水,让人从外面搜集偏方,还问这些是不是二夫人教的呢。”
  “胡氏自个就是个没眼见的,能教出来什么样的闺女?”
  世子夫人轻哼了声,想起安沈氏,就难免忆起沈嘉芫,意味深长的笑道:“芫姐儿最近倒是安分。”
  “终究是待嫁的姑娘,她必然是得规矩些,何况齐夫人来得又频繁,许也不敢放肆。”
  说着,蔡妈妈凑近主子,“夫人,六姑娘的日子是不是急促了些,怎么不等过了元月底及笄后再出嫁?”
  “我现在见到她,总觉得不似过去,浑身怪怪的,说不出是哪里不对。”世子夫人嘀咕了声,反问向蔡妈妈,“你说,我待她,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