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节
作者:做男人挺好的      更新:2021-02-20 09:00      字数:5006
  新月,那个很近的身影一下子离得很远,远到了天边,真的就成了挂在夜空里的洁白。
  都怪他,他回得太晚,也许早一些,也许这仗打得再漂亮一些,会不会就是另一番光景?胸口被一把利刀割开,漏了风,空虚无尽。还有痛,痛彻心扉,痛得睁着眼睛漫天都是血红,就好像是他骨里的血,那么浓艳。
  笔直的路,他认得,最终会通向他家。只是这个家,没有想要的人。
  他面白如纸,抖动着无色的唇,眼睁睁看着自己离那个大门越来越近。门口站着的人,笑容温婉,那么美丽,但为什么偏偏不是新月……
  努达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他听见空气里有他的低喃,两个字砸在心头,太沉重,太悲伤,他两眼一翻,跌落在地面。
  这两个字是“新月”。
  雁姬看着躺在地上的人,嘴角泛着冷意。你既然那么执着,我就成全你一回。你不是想要新月吗?弯月、圆月、朔月,我都给你弄来如何?
  爱到他们这个年纪,这种感觉已经不单纯了,它还包含着更加深刻的东西,例如亲情。那是两个人白头到老,彼此扶持的最佳动力,可是偏偏有人要抛弃了,要去追求那种飘渺的东西。呵,和格格的美好爱情?努达海,你是想闹的世人皆知,然后把你们的故事写成狼狈苟合,目无礼教的范例么?
  雁姬扬扬嘴角,这个笑,不光嘲讽努达海,也有她。
  “把老爷抬进去,再通知老夫人。”
  老夫人拄着拐杖急匆匆赶来,她累了,但还不敢放松,抓着雁姬的手问到:“才刚到京城,还打了胜仗,怎么就昏在门口了?”
  儿子苍白的病容让老夫人的心揪起来,那是她抚育了多少年的心血,那是她的骨,她的肉!“努达海。”老夫人心里低唤着,他的状态使人不安。
  雁姬淡淡说到:“额娘,您仔细听听他在说什么。”
  老夫人疑惑的凑近努达海,忽然,她脸色一变,想要昏倒。“糊涂啊!努达海真是糊涂!”老夫人不停的用拐杖捶地,“让老身来打醒他,这个孽子!”
  真是不敢想的,不能想的,不够想的,他就越要肖想。
  “额娘息怒,他从外面回来也累了,让他休息会吧,您明天在处置也不迟。”雁姬很心疼上了年纪的老夫人,同时也在可惜,要是打上一棍多好。
  老夫人定了很久,她在收敛自己的脾气。
  “雁姬,你去叫慧姨娘过来伺候。”
  “是。”
  骥远憋着一肚子的火气回家。
  今天不用说,他又被那帮人嘲笑了,又被他们欺负,还偏偏不能还手。
  五阿哥了不起?侍郎了不起?司务长了不起?他妈的彭元端了不起?我呸,都是一群混蛋,吃饱了没事干,靠着权力打压别人的货色!
  今天是以工作懈怠为由把他罚到宝泉局去铸银!铸银!他长那么大从没吃过这种苦,受过这种侮辱!那些铸钱的工人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态度恶劣不说,最脏最累的全部抛给他做。他拿出父亲的名号来压他们,可是他们却都不信,说将军的儿子怎么可能来这种地方。他当时就想破口大骂,怎么不能来,被忽悠来的不行吗!
  都怪额娘和玛嬷。
  骥远一脚踢开地上的石子,它滚呀滚,最终落到一个人的脚边。
  “你是谁?”
  眼前的女子精致的鹅蛋脸,柳叶眉,小巧端直的鼻,第一眼就让人心生好感。她穿着淡粉色的衣裳,更显得人白里透红,温文婉约。
  她福了福身,轻声说到:“您是骥远少爷吧,少爷您好,我是新来的慧姨娘。”她的声音也好听极了,柔得要滴出水来。
  骥远一瞬间愣住,“慧姨娘?我家里没这个人吧!”
  “我是前些日子才进的府,一直都在院里头,不曾出来,所以少爷不认识我也很正常。”她的姿态很自然,并没有因为骥远的身份而有丝毫不自在。不卑不亢的语气,很难不让人注意。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阿玛从来只有额娘一个人,他们俩相爱多年,彼此情深,不可能会有旁人插足。而现在多出来的女子到底是谁的主意?
  慧姨娘对他微微一笑,“我还要去伺候老爷,先告退了。”
  骥远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哎,你等等!”话已出口,只可惜人已不在。
  这个女子给他的感觉好熟悉!
  “额娘,额娘!”骥远带着满腹的疑问来找雁姬。“额娘,那个慧姨娘是怎么回事?”
  雁姬正和甘珠说着话,被骥远鲁莽的打断,有些无奈。“骥远,额娘告诉你多少遍要沉稳,不要像个孩子一样,你怎么都不听的。”
  “下次注意,下次注意。”在额娘面前,他有足够的理由放松自己,不用时时绷紧自己。“您快告诉我,为什么府里会多一个姨娘出来?”
  他不平的样子娱乐了雁姬,她把手抚上儿子的脸蛋,温和的说:“这是你额娘分内的事,有什么可奇怪的。”
  “可是您和阿玛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也挺好的,干嘛突然要加进来一个?”骥远替他母亲愤愤不平。
  “额娘年纪大了,想好好休息一下,多一个人帮照顾你阿玛,也是件好事不是?”
  “照顾阿玛还有下人,她算什么!”骥远讨厌这样,这种习惯已经在他家维持了十几年,已经成为他的认知,怎可轻易打破。
  要告诉他真相吗?不,还不行!骥远的性子还没改过来,现在告诉他只会有反效果。雁姬忍住心里的冲动,感慨到:“你要是在长大一点就好了。”
  “我现在已经很大了,我都十六了!”
  雁姬笑笑,“是啊,十六了,要成婚了。”
  骥远红了脸,说话有些打结,“额娘您不要转移话题。”
  雁姬表情沉下来,看向窗外,眉目间带着忧郁,“不是不想,是不能。”不敢确定以你的性子会闹出个什么乱子,毕竟你喜欢的人,也是新月。
  亲生父子,喜欢上同一个女子,真是让人恶心。
  努达海,你贪恋新月的时候,可有没有为你的儿子想过丝毫?
  骥远没从雁姬这里找到自己想要的,便想到了珞琳。那个丫头,天天呆在府里,肯定知道什么。他要好好问问,这个慧姨娘存在的意义。
  珞琳的住所在府里阳光最好的地方,路面上全部种植着女孩最喜欢的鲜花。骥远想到自己活泼的妹妹,才发觉自己已经好久没来看她了。
  珞琳要参加下一届秀选,现在正和请来的嬷嬷学习基本礼仪,忙得不可开交。
  “是少爷。”珞琳的丫鬟一见骥远就赶紧过来请安,“孟柳见过骥远少爷。”
  “珞琳还在里面学习规矩?”骥远指了指屋内。
  孟柳毕恭毕敬的答道:“刚刚学完,小姐正在休息,少爷您若有事可以现在进去,已经不碍事了。”
  骥远点点头。
  他推开门,对里面的人笑笑,“我家妹子真是刻苦,竟比哥哥还劳累呢!”
  珞琳见他,哼了一声,“你还记得你是我哥哥,这么久都不来看我!”
  “是是是。”骥远讨好的对她笑,“哥哥不小心冷落了妹妹,在此赔罪了。”
  “假死了,你可一点愧疚的感觉都没有。”珞琳噗呲一笑,“说吧,为什么忽然来我这里?”
  “来看你呗!”被珞琳的眼睛一扫,骥远只得说实话。他从小就瞒不过她。“咱们家里来了一个慧姨娘,你知道吗?”
  “知道啊,她刚进来那天有碰见过。”
  “你,难道一点都不觉得,嗯,奇怪?”
  “奇怪?”珞琳皱了皱眉头,“刚开始很不适应,问额娘她也只是说为阿玛添新人。不过久了,就没感觉了。”
  骥远倒是惊奇了,“这番话可不像你说的。”
  “我的确这样认为。”珞琳很平静,“嬷嬷说了,为丈夫添纳新人,是每个妻子的责任,女戒也是这么教导的。”
  “珞琳……”骥远一瞬间觉得这张脸有点陌生,这个妹妹变了。她现在的表情更加稳重了一些,不似当初那副小女儿的娇憨姿态。
  珞琳浅笑,“瞧把你惊得,是不是我的变化很大,认不出了?”
  骥远茫然的点点头。
  “其实额娘说得对,咱们每一个人生到这个世界,都有该尽的责任。我作为一个女子,责任就是孝顺父母,伺候丈夫,哺育子女,没有别的。”
  骥远感到很悲哀,“你不觉得这样的生活很无趣,一点快乐都没有?”
  珞琳盯着眼前的茶杯,说到:“你知道吗,只有家人才是长存的,如果没有他们,快乐有趣都是虚无。其实,你有没有发现额娘最近瘦了很多?”
  骥远睁大眼睛,想了想,最终很羞愧。
  “我们应该长大一些了,不要让额娘操心。”珞琳看向他,那眼睛里的光是骥远从未见过的,那么明亮。“即使额娘不说,我也能感觉出,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在担心我们。我不知道为什么额娘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我真的不忍心让她继续难过,我想,更加懂事,更加沉稳,这样额娘会开心很多吧。”
  骥远被珞琳震撼了,他又想起额娘欲言又止的那些话。“你要是再长大一点就好了!”“不是不想,是不能!”
  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和慧姨娘的到来有什么关系?
  骥远沉思着,他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疑惑中。对了!他猛然想起慧姨娘刚才的话,她说要去照顾老爷!老爷不就是他阿玛!
  骥远抓过珞琳的手,有些激动,“我刚才都忘记了。珞琳,阿玛回来了!”
  ☆、谁是月芽儿
  “阿玛回来了?”珞琳听见很开心,站起来拉着骥远的手就要去找努达海,“他回来怎么都没有动静,额娘也不通知我们一声。”
  “许是忘记了吧。”骥远疑惑的皱眉。
  “快走快走!”珞琳催促他,“我都迫不及待见阿玛了,他这次又打了个胜仗,真不愧是让人闻风丧胆的‘马鹞子’!”
  骥远和珞琳欢喜的去找努达海,到了雁影阁,雁姬却不让他们进去。
  “他太累了,已经休息,你们不要打扰。”
  “可是额娘……”珞琳撅撅嘴,有些失望,“我很想阿玛。”
  雁姬笑笑,为她捋了捋碎发,“你们可以明儿过来。”
  “夫人。”慧姨娘走过来,“见过少爷,小姐。”
  “都布置妥当了?”
  “是,夫人。将军前边醒来了一会,吃了点东西又睡下了。”慧姨娘的脸有点红,是发自内心的羞涩。
  雁姬看在眼里,很满意。只要第一关过了,努达海没有拒绝,就好办多了。
  “做得不错,今日不要回去了,留下来照顾老爷。老爷喜欢喝茶,你又泡得一手好茶,就特意为他准备一壶吧。”
  说到努达海,雁姬的表情很淡薄,珞琳和骥远不约而同的对看一眼。
  回去的时候,骥远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你不觉得额娘对阿玛的态度很奇怪?”
  连他一个大男人都感觉到的事情,珞琳怎会不知。“额娘似乎一点都不在乎阿玛,谈起阿玛就像谈起一个普通人。”
  这是怎么了?
  “莫非因为慧姨娘?”骥远迟疑。
  “不是她。你没发现其实额娘很看重她?”
  那这样又抛出一个问题,为什么会看重她?为什么会需要她?她存在的目的是什么?
  珞琳开始佩服骥远举一反三的思维,“你以前都不是这样想问题的。”
  “哦?在你印象里我该是什么样的?”
  珞琳托着腮,想了想:“应该更冲动一点。”她拍拍骥远的肩膀,“看来额娘让你去户部没错!”
  什么没错啊,他在那里受了多少折磨,不说只是不想丢人。
  知道努达海要早朝,骥远第二天起得特别早。天仍是黑的,大风呼啦啦的吹,要把寒冷吹进骨子里。
  他看见努达海正准备用早饭,赶紧过去叫了一声:“阿玛。”
  努达海转过头来,那张惨无生气的脸吓了骥远一跳,“阿玛,你没事吧,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努达海平淡的说,“我很好。”
  “真的没事?”骥远将信将疑,实在是那张脸根本没有说服力。
  努达海没回答,对着旁边的人说道:“去房里把我的斗篷拿来。”
  “不用了,已经准备好了。”雁姬带着慧姨娘从外边进来,“还是慧容细心,知道老爷需要,特地取了过来。”
  努达海的表情一下变得很奇怪,目光像在望着她却又透过她,那种热切劲,连骥远都发现了。努达海闭了闭眼睛,说到:“费心了。”
  “能服侍老爷是慧容的福气。”慧姨娘浅浅的笑,温柔的脸格外好看,像朵鲜嫩的花待人采摘。
  她……
  努达海的心又不争气的跳动起来,一如昨天醒来时的失态,只会愣愣盯着她看。
  雁姬给慧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