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节
作者:尘小春      更新:2021-02-20 08:40      字数:4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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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川抬眸望向樱木,静静地,安详地笑了,笑容美丽至极,美得让人感到生命在最后一刻的辉煌和灿烂。
  樱木咬咬牙,按剑道:“你要见他吗?如果你要,我想办法带你潜进宫去。”
  流川默然摇头,从一开始就知道必会有这一天,从一开始就已准备好面对这一天,他一点也不感到惊慌苦痛,心中只有安详宁静。
  樱木讶异:“你不想见他,一点他的消息都没有,你不担心?”
  流川静静望着他,没有消息已是最准确的消息了,仙道如还有一分自主之力,岂忍让他担心,必会派人传来消息的。即没有消息,一切可想而知。即仙道已不能自主,那宫中由谁负责掌权亦可想知。那人必会严加防范,不让自己有半点机会见到仙道的。即是如此,何必勉强。如若樱木护他进宫,十有八九会被发现,到时必会被杀。他无惧生死,岂忍连累好友。樱木是他在心中最重要的朋友,其重要并不逊于仙道,岂能为这一点私念累人害人。纵能见到仙道,他与仙道至死亦难心安。
  樱木知他心意,却觉内心苦痛,难以发泄,恨恨一拳打在桌上,震得杯翻壶倒,手上立时通红,他自己却浑然不觉。
  流川神色宁定,扶好杯子,拿起壶来,把仅有的酒倒出来,冲着樱木淡淡一笑:“白痴,我都不伤心,你伤心什么?”语毕徐徐饮酒。
  酒已冰冷,亦如他此刻冰冷的心。
  皇帝病重垂危已然数日,仙道不能理事,弥生立时接掌了后宫中的一切,朝中几个重臣也整顿朝政,在太子与皇后的首肯之下,掌握了大权。
  仙道理政时日毕竟较短,并没有建立本身不会动摇的势力,他一垂危,一切的一切,都由弥生与众臣执掌了。以前被压下来的反对声音反对势力已开始蠢蠢欲动。
  仙道身旁开始两三日还有诸妃与众臣环绕。可时间一长,天又寒冷,大家都耐不住,虽都起居在宫中的房舍,一有动静,立时赶至,但也不再大家都守在皇帝床前了。
  弥生亦觉困乏,吩咐了众人小心防守,绝不能让无干的人进宫就回自己宫中休息去了。回宫之后,心中冷笑,待仙道死后,她就是皇太后了,拥有超然的地位,再不用受人闷气,到时自能想到法子杀了流川来出气。想到流川心中更觉奇怪,原以为这几日皇帝没有动静,没有声息,流川必会好奇进宫请安,可是听人来报,流川的府中一点动静也没有,这个人难道愚笨至此,一点也不知道靠山将倒,大难将至。
  想到流川,又是一阵不安,终是不能宁神静息,虽然夜色已浓,还是令人掌灯摆架,去看仙道。这最后可绝不能出乱子。
  才一到仙道的寝宫,问及外头的宫女可有人来,宫女只说彩妃刚来探皇上。弥生心中一惊,忙往内走,见彩子正在仙道床前,不知与他说些什么话,而在旁侍候的宫人都倦极睡去。弥生心中不悦,冷冷说:“妹妹,皇上病重,还是不要扰他为好。”
  彩子并不抗辩,垂头应是,俯首退了出去。
  弥生那一句话,已将几个宫人惊醒,忆起皇后的叮咛,吓得纷纷跪倒。
  弥生冷冷道:“叫你们照应皇上,你们竟敢睡着,真是不想活了。”
  宫人吓得全身颤抖,叩首不已。
  仙道勉力道:“他们守了这么久,也是累了,你不要为难他们了。”
  弥生微笑:“即是圣上的意思,臣妾自然遵旨。”
  仙道病势沉重,但幽幽的目光却直能看穿人心:“圣上的意思又如何?一切也要皇后你高兴啊。这几日朕连着令人传信出宫,朕猜是半个消息也没有传出去吧。”
  弥生只是微笑:“圣上说什么话?必是为了流川候爷没来探病生气。流川候爷向来不上朝不请安的,这事大家都知道,等圣上大好了,再去问问流川候爷就知,这天下,哪有敢扣着皇上旨意不发的人。”
  仙道目光定定望着她,忽然长叹一声:“弥生,你有你的苦,我不该苛求你。其实是我对不起你,却从来没有向你道过歉。”
  弥生微震,皇帝在她面前不称朕,甚至向她道歉,这是她想也没有想过的事,怔怔望向仙道,仙道却似已将所有的精力全部透支,闭目不动了。
  弥生默默施礼请安,退了出来。道歉,到现在才来道歉有什么意思?他到现在才放软姿态,为的还不是那个人。
  弥生心中不甘至极,令别的宫人换出内殿的宫人,询问他们可听到彩子与仙道说些什么?
  众人倦极入眠哪里知道,又知皇后必会严惩,只胡言是说些安慰皇帝的话。
  弥生虽然不信,亦是无法,只是喝令把这几个人拖去痛责,下令其他人小心在皇帝身旁看着,皇帝的任何言语都要报给他。宫中再加三班侍卫巡防,她决不愿让那人有机会见到仙道。
  才下了命令,里面宫人已冲出来,大喊皇上又吐血了。
  弥生记得太医曾说过,皇帝再吐血就没救了,立时令人敲钟召集群臣诸妃。
  宫中重臣妃子都跪在仙道床前,跪在最前的是弥生和太子。大家都知道皇帝要不行了,都在这里听最后的遗言,曾经风流倜傥俊美洒脱的皇帝如今也不过就是龙榻上的支离病骨。
  仙道已无法再说话了,勉力伸手自枕下取出一纸诏书。
  弥生看得色变,她千防万防,却没防到仙道早在病发前已准备好了诏书收藏。
  此时当着所有人的面不得不恭敬接下,展开一看,心中气恨,这个狠心人,至死还顾着不能让人伤害那个流川枫。
  她看过之后无言递给太子。
  太子展阅暗暗皱眉。他是个真正有帝王之气度胸襟之人,在他看来天下无比帝业更重要的事,可是皇帝的最后遗诏太也荒唐了。
  其他诸臣传看,亦是暗自不喜,皇帝要死了,最后的遗诏与国家与帝位全无关系,却是一再叮咛不可为难一个男宠,真是太不象话了。
  只是礼法所限,只得齐称遵旨。
  弥生含笑上前:“圣上放心,流川候爷是圣上最宠爱的臣子,我等岂会为难圣上的爱臣呢。”
  她笑得这般温婉动人,仙道却只觉心中一片冰凉。知道自己苦心留下的最后一道诏书未必能保流川。弥生自有办法在不违旨的情况下动手,而众臣不会有一个维护流川之人。太子心中只有大事,哪会为了一个流川去得罪皇太后呢。
  仙道心头凄然,枉他身为帝王,至死尚无法见心中至爱之人一面,到死,犹无法保护于他。
  他目光淡淡扫向诸人,他床前跪了那么多人,却没有他最想见之人。目光触及彩子的明眸时忽然顿住。二人四目相对,他从她眸中看到了承诺。
  仙道释然一笑,低低呢喃一声:“流川。”闭上双目,再也没有睁开。
  众人放声痛哭,弥生随众而哭,目光却不免望向彩子,心中疑惑,但目前又不能拿彩子如何。
  二十
  雪一直不停,今年的帝都比之往年冷了数倍。
  流川依然静坐在窗前,望窗外飞雪纷纷。他不想起来,不想再动,何况也没有力气再动了,数日来,他一直静静等待着,并未进半点饮食。
  府中下人们都在劝,他却听如未闻。只有樱木不劝,只是虎着脸,来来去去地走个不止。
  一阵风自窗外吹来,流川体弱不禁寒,衣袂发丝齐飞,让人怀疑这一阵风都能把他吹走。
  樱木不忍,自内室中取出皮裘,笨手笨脚为他披在身上。
  流川恍如未觉,目注窗外,低声说:“他走了,我知道。”
  樱木低声唤他。
  流川回头轻叹:“樱木,本来他一直说你勇武豪迈要封你当将军的。你知道他从来公私分明,不会因为我随便封人的,他这样看你,必是因你真有才能,可是最后,还是为了保护我误了你的前程。”
  樱木哽咽道:“笨狐狸,你胡说什么,我才不想到外头当什么将军呢,留在京城有什么不好,又繁华又热闹,还常能看到象晴妃那样美丽的美女呢。”
  流川微笑着,转眸去望窗外,似能看到飞雪茫茫中虚无的身影:“今年真是冷啊,连枫树都被雪压死了。那一年,枫叶才是真的红呢,他骑着马冲过来,他笑的时候,那样奇特,我从不知道人可以这样微笑,也从没有看过那样的笑,可是他看到我的时候,就忽然不笑了……”
  樱木低声唤:“狐狸。”他可以感到流川的心意,他亦不知如何改变,除了唤他,再也无法说旁的话了。
  流川低声说:“对不起,我总是要舍了你的。这世上还有很多好东西,还有很多美丽的女子你可以去爱,而他虽贵为皇帝,平生却只得一个我罢了。我舍不得任他一人,孤单飘零。”
  樱木默然无言,流川也没有力气再说话,只是微微一笑。
  阵阵寒风袭来,即使以樱木的强壮亦觉寒不自禁,今年的冬天,真的是太冷了。
  皇帝驾崩举国大哀,全国举孝,又要停灵尽哀,又要拟登基诏书,又要忙着安排择吉日为皇帝的大葬,宫里朝中忙成一片没有人去管一个不上朝不论政无足轻重的候爷的生死。
  彩子与晴子又被众妃排挤,无人理会她们。
  可是晴子别的事虽不明白,此刻却心中明了,有一日发觉彩子神色不对,立时悲从中来,泪无尽而下,连声问:“他死了,他死了,对吗?”
  彩子无言点头,是的,这几日皇帝死了,流川死了,弥生心中大患已去,宫中警备松了,所以她终是与樱木通了消息。
  仙道一死,弥生早已密令人围定了候府,口口声声说皇帝驾崩了,流川若稍有半点感恩之心,也当随君殉主。她是打定了主意。虽然有圣旨不许加罪流川,她也要逼死流川。如果流川不死,就令人围定候府,不令人出入,最后流川也是要活活饿死的。
  可是那些人没有叫几声,樱木就令人打开府门,铁青着者脸令众人进去。
  众人进内发现流川已死便去回报。
  最妙的是弥生姿态做得十足,连赞流川忠君知恩殉主大义,令人厚葬。实在人人称她贤德,无人不敬。
  樱木连夜将流川的尸体劫走,不肯让弥生来厚葬他。弥生等人确定流川已死,都不在意,亦不追究。
  彩子知晴子对流川有情,不忍相告,可是最后晴子还是知道了。
  晴子哭泣不止,彩子心中亦觉凄然,忍不住也跟着落泪。
  二女相对流泪,忽闻外面一阵喧哗 ,忙出来查看。动乱好似自停灵之处传来,二人才想过去看,已有太监来报,说没什么事,只是有守灵的太监不小心打翻了烛火烧了灵幡,现在已没事了。皇后吩咐不必大惊小怪。
  彩子明白话中之意是叫她不必管闲事。她一言不发拉了晴子回去,不再动问。
  当夜停灵处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人知道,守灵的太监宫女们忽然消失得一干二净,无人知是生是死。朝中臣子也听过风声,但又不知原尾。次日去瞻仰圣容时看到仙道的尸体衣冠整齐一切如旧。也只能心存疑问,不敢问出来。
  仙道入葬,新君登基,弥生被封为皇太后,新朝即立,旧时的一切一笔勾消。谁还再记得什么独得圣宠的流川枫,什么皇帝出殡之前的一场莫名其妙的小纷乱呢。
  新君登基,分封后宫,皇太后高居慈宁宫,按规矩其他皇妃若无子就要离宫迁入安老园,名为安老园,实与冷宫无异。因仙道无子,其他诸妃都难逃身老冷宫之难。
  但彩子与晴子是湘北公主,近年湘北发展极大,国力渐强,无人敢怠慢二女,只得将二女暂留宫中。
  彩子亦知此地不能久留,否则总有一天,弥生要算旧日之怨,早已修书回湘北。
  湘北如今国力强大,自是念及二位公主,立时派使者来迎公主回国。因仙道已死,二女已是寡妇,原没有什么必要再留下来,再加上新君亦不愿得罪湘北,立时同意。
  两国遥遥,这一来一往,待湘北相迎的使者到时,已过了大半年了。
  弥生亲送彩晴二人离宫,临别时拉着手叮咛不止,外人看来真真是姐妹情深,听了二女说话,却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太后,宫门已至,请太后不要再送了。”
  “妹妹,宫中少有你如此聪明之人,如今你去了,我就要寂寞了。”
  “太后身为帝母,举国共尊,岂有寂寞可言?”
  “不寂寞?妹妹,你我谁也瞒不过谁,何必来这个俗套。我生为名门贵女,自小品貌俱佳,嫁与王族,又封皇后,如何尊荣,却也不过是守活寡。如今他死了,我成了皇太后又如何呢?当今的天子并非我亲子,口中称我母后,并无半点情意。你看我举国共尊,你可知我鬃边已有华发。可怜我如今不过是双十,二十岁的皇太后,再大的尊荣又有什么意思?”
  彩子默然无言。
  弥生凄然一笑:“真亏的你,居然帮着丈夫与旁人相亲相爱也不在意。人称我贤后,我却贤不过你呢。”
  彩子一叹道:“太后说我,我又如何呢?远离家园,身处异国,名为皇妃,实是人质,算来还不如太后呢。可我能自知处境,自寻欢乐。太后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