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0 节
作者:闪啊闪      更新:2021-02-20 08:06      字数:4747
  但是余舒知道,她带着这柄假剑出了这道门,迎来的将会是一场前所未有的考验。
  她从景尘手中接过了沉甸甸的剑盒,双手抱在怀中,冲着大提点颔首告退,景尘紧随其后。
  大提点高高在座,一双冷眼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边。
  第七百五十章 万事俱备
  景尘将余舒送回家,两人说起接下来的安排。
  “伪造好的《玄女六壬书》已经送到云华那里,我们选在城外升云观碰面。初七是人胜节,白天道观里香客来往,人满为患,正好方便我们行事。”
  “初七,那不就是后天?会不会太仓促了些。”景尘面露忧容。
  “仓促什么,就是要速战速决。”余舒屈膝盘坐在横榻上,两手捧着沉甸甸的假剑,左摸摸右敲敲,嘴里嘀咕着:“纯钧剑就是长得这个样子么,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就连剑刃都是钝的,和书上写的那些削铁如泥的宝剑差远了,真地能毁掉玄女书?”
  景尘被她转移了注意力,看着她手中臂长的短剑,道:“既是我爹说的,那就不会错。倒是你用水晶石伪造出来的玄女书,果真像真的一样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吗?”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么,”余舒将假剑放回盒子里,抬头对他道:“初七那天,我们下午出门,太阳落山前赶到升云观和云华碰面,大提点一定会派人尾随,一旦他们动手,介时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管我,千万不能让他们抓住云华。”
  此乃连环计,大提点给她一柄假剑诱使云华露面,他们合起伙来演一出戏将假的玄女书送到大提点手上,哄他送走真的纯钧剑,他们再半路打劫。
  该交待的都交待了,景尘离开后,余舒为求心安又卜了两卦,一问成败,二问吉凶,结果却是模棱两可,尽管她用上了醍醐香,也未能周详,想来是当中有太多变数,所以前途未卜。
  余舒并不因此忐忑,哪怕夺剑只有一成胜算,她也不会退缩。
  ***
  说来也巧,初七这天,正好是十公主被害一案开堂审理的日子。公堂设在司天监宗正司,由大提点朱慕昭和大理寺卿郭槐安主审,监审的有靖国公、忠勇伯以及湘王,薛相和尹相为了避嫌,当天都没有露面。
  因为涉案的是宁王,事关皇室威严,除了相关人员,严禁闲人在场。薛睿作为人证之一,和薛瑾寻一起被请到了宗正司,上堂作证。
  而另一头,余舒就在家中闭门谢客,准备就绪。
  赵慧听说她下午要到升云观去进香,本想跟着一起去,却被余舒三言两语打消了主意:“今天出城的人太多,一路上人挤人,娘要是想去,等过两天清闲了,我们多套一辆马车,让干爹带上老太太一家人同去。”
  赵慧便出了二十两银子让她多买些香烛与果子供奉。余舒从上房出来,就去了小修那里。大过年的,医馆暂停休息,要到十五过后再重新开张,贺芳芝出门访友,余小修就放了大假。他前两天都跟着胡天儿出门疯玩去了,因为放炮仗烧糊了衣裳,昨晚被贺芳芝板起脸教训了几句,于是今天就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温习药理。
  余舒悄悄进门,就看见余小修坐在书桌前,两手捧着一卷手札,闭着眼睛,绷着小脸默背,听他语句顺畅,虽有停顿却不打磕绊,可见平日足够用功。
  白冉就在桌子另一侧抄写着什么,发现她进来,搁笔起身喊了一声姑娘,余小修这才后知后觉地睁开眼。
  “姐。”
  “今天怎么没出去玩啊?”余舒明知故问,余小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小声道:“玩够了,书还没背呢。”
  余舒笑着在他脑门上轻敲了一记,然后背着手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没发现她要找的东西,于是问道:“金宝呢,不是说天冷不叫你放它出去么。”
  自从她入朝为官,便没了空暇照顾那只黄毛小耗子,就将它交给余小修喂养,她不是个多有爱心的人,平时也想不起这小东西。
  金宝认人认门儿,聪明地几乎成了精,放出去也不会跑不见,但它最爱到厨房偷吃偷喝,因此赵慧不知叮嘱过余小修多少回,让他看好它,过年时候不许它东跑西窜,咬坏了东西。
  “没有放它,刚还在这儿呢。今天也不知怎地,一早起来就听它唧唧叫个不停,我嫌它吵得慌,就让白冉把笼子拎到西屋去了。”
  余舒闻言,心中有些异样,金宝是一只奇特的老鼠,它就好像是一个吉祥物,几次让她在困境中化险为夷,所以她今日背水一战,就想到将它带在身上,增添运气。听说金宝今天反常地叫唤,她难免会多想,这是不是某种预兆?
  “白冉,你去把笼子提过来我看看。”
  白冉应声去了,不一会儿,她就听到门外传来熟悉的鼠叫声,白冉从外面进来,将四方形的铁笼子放到她面前。这是她特地找了能工巧匠制作出来的笼子,足有两只鸟笼加起来那么大,里面有根雕的假树,大理石挖的山洞,底层铺着上好的松木屑,金宝的个头只有巴掌大点,在里面撒欢都行了。
  金宝此时就抱着一颗袖珍的小树唧唧叫唤,仰头看见余舒,愈发叫地欢,只见他从小巧的假山上蹿下来,扑到乳黄的松木屑上,一边打滚,一边闹腾,诚如余小修所说,聒噪极了。
  “唧唧唧唧唧!”
  “你闹什么呢。”
  余舒伸出一根手指进去捅了捅它,金宝顺势就张开了小爪子抱住她的手指尖,毛绒绒的小脑袋一个劲儿地乱蹭,就像是在撒娇。
  余小修凑到一旁说道:“我看它是想出去玩,都关了好几天了,要不,放它出去跑跑?”
  余舒按了按它枣大的脑袋瓜,道:“不用,就是你把它惯出脾气了,让它到我那儿待两天就老实了。”
  说着,她就拎起笼子要走,白冉见状连忙伸手道:“笼子沉,姑娘让我拎着吧。”
  余舒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将笼子转手递给他,又叮嘱余小修好好背书,就转身出去了。白冉跟她来到北大厢,余舒没留他说话,就让人出去了。
  她没让丫鬟进来,自个儿翻箱倒柜找出了以前用来装金宝的小竹笼,将它从大笼子里捉出来,放进小笼子里,金宝还在哼哼唧唧地叫唤,她将它举到眼前,屈指用力弹了下竹笼,一脸凶相地威胁道:
  “闭嘴,不许叫。”
  说也奇怪,金宝又朝她唧唧了两声,便安静下来,余舒满意地点点头,用一根结实的绸带将小竹笼系在腰间,打了个死结,再套上宽衣大氅,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
  金宝任凭她怎么折腾,再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余舒撩开外衣看了看,就见它脑袋埋进胸口缩成一团,竟是睡过去了。
  除了金宝,余舒还贴身佩带了好几块水晶石,项链手串都有,全副武装,再三确认没什么遗漏,这才到前院去等景尘。
  未时一刻,景尘准时上门,余舒就乘了公主府的马车,两人离开宝昌街,没有直奔城外,而是先在城中兜了一个大圈子,做出甩脱跟踪者的样子,迷惑他们身后的尾巴。
  他们先是去了城南的烟花巷子,两人稍作乔装就下了马车,景尘抱着剑盒,跟在余舒身后,走进狭窄的街道。
  这里白天没什么生意,不同余舒第一次来时日热闹,道路两旁没了那些搔首弄姿的妖精,偶有一两个姐儿出门送客,见着他们两个遮头遮脸的生人根本懒得搭理,打个哈欠便转身回去。
  还是红花馆,门口没有迎客的,楼下只有一个扫地的婆子,余舒带着景尘摸到楼上,敲门对暗号进了“芊芊姑娘”的房间,赵小竹早就在这里等着他们。
  “你们可算来了,等我换个衣裳,咱们这就从后门离开。”
  赵小竹提着裙摆钻进里屋,再出来就从一个浓妆艳抹的风尘女子变作一个貌不惊人的少年了。
  “走走走,”赵小竹将他们带进卧室,推开窗子,率先跳了下去,后面是一条死胡同,到处堆放着杂物,他稳稳地落在一只木箱上,回过头冲窗边的两人招手。
  这里是二楼,少说有两丈高,景尘抱着沉甸甸的剑盒轻轻松松一跃而下,然后将剑盒交给赵小竹拿着,抬起双手对正着一条腿刚刚跨过窗台的余舒道:
  “跳吧,我接着你。”
  余舒最近总是翻窗子跳墙,胆子也大了,腿一蹬就往下蹦,景尘顺势托住了她的腿弯,一举一放她两脚就着地。
  胡同里停着一辆灰扑扑的马车,赵小竹又将剑盒塞回景尘怀中,坐到车夫的位置上,戴了一顶草帽遮住半边脸,等余舒和景尘上了车,就赶着车子钻出胡同,头也不回地往城门的方向去了。
  跑没一段路,就回头问问余舒:“怎么样,后头有人跟上来了吗,要不要我再跑慢点儿?别真地把人甩掉了。”
  余舒老神在在道:“不怕,再跑快点,他们肯定追的上。”
  大提点一定是下了死命令,那些派去抓捕云华的人手说什么都不会跟丢的,何况现在是大白天,太阳还没有落山,他们目标这么明显,就是一时跟丢了,也很快就能追上来。
  景尘坐在后窗边上,翻起木板往外看,凝神搜寻了一会儿,回头对余舒摇头道:“外面到处是人,我察觉不到他们的行迹了。”
  “这才正常,大提点知道你内力高深,派来的人绝对个个是高手,又岂会让你察觉到。”说完这句话,她干脆闭上眼睛,养起精神,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一场混乱。
  第七百五十一章 连环套
  升云观的香火一直是京城方圆十里最鼎盛的地方,人胜节这天,一早前来登高上香的信徒多不胜数,到了下午,仍是人山人海,人满为患。
  马车停在山脚下,余舒他们步行上山,混在人群当中并不起眼,进了山门,就在功德箱前面排队,好不容易挨到他们,余舒就将赵慧给的银子捐了,从道童手上换来一捧香烛,被景尘和赵小竹护在中间,挤进三清殿烧香。
  捐钱要排队,烧香磕头要排队,求签祈福还是要排队,余舒三人就像寻常的香客一般,该做什么做什么,到了最后,眼看太阳快要落山,这才穿过殿堂,往后院去了。
  这么大一座道观,总有供客人们休憩的地方,好些外乡人不辞路途遥远前来上香,晚上走不了,只要多捐几个香火钱,就能留下夜宿。
  云华隐世之前,曾是升云观的常客,据他所言,老观主是个得道高人,他尝与之论道三天三夜,为其折服,遂结为忘年之交,之所以选在这里碰面,是因为云华清楚这道观里的暗道,便于逃脱。
  可惜老观主多年前就仙逝了,现今的观主澄云道长是他师弟,在余舒的印象里,这位新观主就是个黑心鬼。几个月前,朱青珏曾找她帮忙做说客,起因是靖国公府的姚老太君做了个噩梦,随后她的宝贝重孙姚小公子就一病不起,请来澄云道长,指出一条续命的活路,要用六亲之血炼什么丹,听着就不靠谱,一粒丹一百金,简直是谋财又害命。
  赵小竹熟门熟路地叫住了一个匆匆路过的道士,给了人一锭银子,说了几句好话,对方就将他们带去客房了。看见那身穿道袍之人将银子揣进袖中,一副见钱眼开的嘴脸,景尘不由地皱了皱眉头,那人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
  “幸亏你们遇上了我,后院的客房是不给人随便进的,你们歇歇脚就走吧,可不能在这儿过夜啊,观主知道了会生气,把你们撵出去可别怪我。”
  赵小竹暗翻白眼,不给一般人进,只给有钱人进。带路的道士将他们领进一间客房,就又匆匆忙忙地走了,赵小竹关起门,扭头就呸了一口——
  “义父前天在这儿落脚,一下子就捐了一千两银子,还不是随便住,我看就连京城最贵的酒楼都比不得这鬼地方赚钱。”
  “上梁不正下梁歪呗。”余舒相信,那位老观主在世的时候,升云观不会是现在这样的风气。
  景尘背负着剑盒,先是在室内走了一圈,不见有任何异常,也没有人偷听,就对赵小竹道:“我爹住在哪一间,带我们去见他吧。”
  “就在旁边的院子里,离这儿不远,我先去探探路,你们等我回来。”别看赵小竹说话大大咧咧的,做事却很仔细。
  赵小竹闪身出去了,余舒寻了张软椅坐下,景尘在她面前走来走去,看着心慌,她便咳了一声,叫他停下:“你是不是紧张?”
  景尘幽幽地看向她:“你不紧张吗?”
  “我紧张什么,又不是要见我爹。”余舒顺嘴调侃了一句,看景尘面露窘态,这才好心开解他:“你们父子隔了这么些年相见,别说你紧张,你爹一定也盼着呢。”
  这话有点昧良心,余舒不止一次从云华的语气和神态中察觉到,他对景尘远远不如他对薛睿用心,大概是因为景尘的母亲麓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