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8 节
作者:闪啊闪      更新:2021-02-20 08:06      字数:4747
  天要出事,就等着看热闹来的。
  预料之中,意料之外。就在众人酒足饭饱,宁王春风得意,举杯谢客之际,突然从席间摔出一只酒杯,砸在宁王桌前,碎片飞溅,满座皆惊,暗中几名死士飞快地护在了宁王身前,与此同时,一道人影从一众宾客中间大步走出来。
  余舒看清此人是谁,着实愣了一下,万万没想到事出在他身上。但见此人,青袍玉带文质翩翩,步履摇晃,面有七分醉意,手指座上宁王,横眉冷对,口中叱骂:
  “你这个薄情寡义之徒,狼心狗肺的东西,残害手足,结党营私,居然有脸宵想皇位!”
  刘灏神情剧变,一巴掌拍在酒桌上,怒声道:“孔芪,你大胆!来人将他拿下,堵了他的嘴!”
  奈何手脚哪有嘴皮子快,孔芪不躲不闪,不等人近身,又是高声骂道:“当年你设计害死了十公主,他**若做了皇帝,莫非要将你的兄弟姐妹都赶尽杀绝,你这畜生——”
  话没说完,就被人摁倒在地,捂了嘴,孔芪奋力挣扎,发出呜呜的叫声,一副要与宁王死磕到底的狠劲儿。
  刘灏恨不得让人当场毙了他,奈何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下杀手,只得冷脸道:“大好的日子,就有这败兴之人。孔芪,不管是谁指使你污蔑本王,你已犯了不敬之罪。来人啊,先将他押下去,容后再审。”
  他避重就轻,试图先将这阵风头盖过去,可是幕后操纵之人,又岂会让他如意。
  “且慢,”大理寺卿郭槐安站了出来,一脸肃穆道:“若我没有听错,方才他是提到了十公主之死?事关人命,还请王爷将人移交大理寺处置。”
  面对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刘灏脸色铁青道:“不行,此人污蔑本王在先,显然有人主使,关系到本王的清白,本王一定要亲自审问才行。”
  众人见状,心里不约而同地猜疑起来,怎么十公主的死会和宁王扯上关系,不都传言是薛家一位小姐害的么?郭槐安又是怎么回事,大理寺不是一贯地中间派吗,为何突然站出来和宁王做对?
  “皇兄言之有理,只是这人留在你府上,万一遭人灭口,恐怕会被算在你头上,到时候你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这回出声的是刘昙,表面上他是在替宁王考虑,但长了耳朵的都能听出他的弦外之音。
  事已至此,一直装聋作哑的尹相爷终于开口了:“王府戒备森严,又岂会连个人都看不住,敬王殿下言重了。”
  眼看双方僵持不下,谁都不肯让步,坐在主宾席上的大提点突然起身,离席走到了孔芪面前,低头看了他一眼,回身对刘灏与郭槐安道:
  “不如将人交给我司天监,过了今晚,明日再审,宁王与郭大人大可以放心。”
  刘灏还能说什么,人他是留不住了,不交给司天监就只能交给大理寺,于是折中答应了。
  郭槐安也点点头,坐了回去。
  朱慕昭大手一挥,便有人跟随王府侍卫,将孔芪带走,他随后告辞。这一来,众人也没了心情再待下去,宁王强颜欢笑地送走了几位大臣,就没再回到席上。
  余舒看没了热闹,就和薛睿暗中打了个眼色,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宁王府,在门外会和。
  两人坐进一辆马车,让车夫慢慢往回赶,出了这种乱子,他们一处说说嘴,暗处的探子们看见了也会当做是寻常。
  “今天这一出都是薛相安排的吧?”余舒叹服,“想不到你祖父今天没来,却使唤动了郭大人,我看席面上除了他,也没人敢和宁王唱对台戏了。”
  论品级,大理寺卿郭槐安是不如当朝几位元老,但论声望和实权,他却不输一品大员。今日之前,余舒和其他人一样都以为郭槐安是中立派,谁又知道他会站在薛家这边。
  薛睿叹了口气。
  余舒奇怪地瞅着他:“你怎么不高兴,宁王这下该倒霉了,我看这监国一职,他是做不长了,”说着,她又恍悟道:“你该不会是担心孔芪会把他和十公主的私情抖落出来,坏了十公主的名誉吧?”
  她瞪他一眼,冷飕飕地说:“你还真是痴心,十公主若是地下有知,还不得感动地再死一回。”
  不是她非要和个死人计较,实在是十公主生前干的事叫她膈应,偏偏这么个女人还是薛睿的初恋,简直不能忍。
  薛睿听她越说越离谱,哭笑不得,连连摇头道:“别乱说,我哪里想的这些。”
  “那你叹什么气?”
  “我叹祖父这样逼迫宁王,纵然事成,结果未必是好。”
  皇上重病,姜家欲反,若是宁王被赶下监国的位置,又有谁能堪当大任?怕只怕到头来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第七百四十八章 鹬蚌相争
  孔芪被大提点带走,刘灏未能阻拦,勉强维持风度送走今日前来捧场的几位大臣,一转身便沉下了脸,对着跪地请罪的死士就是一脚窝心踹。。。
  “废物!连个人都拦不住!”
  其实怨不得王府死士动手慢了半拍,今天这样的场合,他们当然是以保护主子安全为首要,谁知道好端端跳出来一个人,不是要行刺,而是要骂人呢?王爷没有下令,在座的都是朝廷命官,他们总不能一见人冒头就下杀手吧。
  不只他们没反应过来,就是刘灏自己也对这场突发事件始料未及。这几年来,孔芪一直对他俯首帖耳,唯命是从,他早就以为把人收服了,没想到孔芪会突然反水,更没想到大理寺卿郭槐安会趟浑水。
  “好你个薛老贼,本王不拿你开刀,倒是先让你捅本王一刀。”刘灏略动脑子,就猜出孔芪背后是谁在捣鬼,不是皇后,那就只能是薛家了。
  但见刘灏满面不愉,伺立在一旁的谋士出声道:“殿下,孔芪今日胡言乱语,在场这么多人都听到了,如不尽快澄清,恐会招人非议,万一传出去——”
  “哼,本王行得正坐得端,何惧之有。孔芪是被人收买才会出言诋毁,然则没有真凭实据,也不过是血口喷人,又有几人会轻信?”
  话虽如此,刘灏心中另有顾虑,他不怕孔芪告发他,因为他确定当年的事做得干净。就算惹人怀疑,也找不出凭据,他怕的是大提点亲自审问,大洞明术面前,真假立现。
  关键在于大提点知道了真相以后,会站在谁那一边。
  刘灏心事重重地回到后院,打发了宁王妃派来问候的侍女,径自去了花园西隅的小院子。
  大年三十儿,王府处处张灯结彩,满地爆竹透着喜庆。唯有这一个角落倍显清冷。只在院门外贴了一副迎春的楹联应景。
  屋内烧着炉火,两个丫鬟坐在小杌子上做针线,炕上躺着一名肤白貌美的女子,手捧着一卷书。她穿着素衣棉裙。从头到脚看不见一样钗环首饰。俭朴的模样和这油漆粉彩的屋子格格不入。
  宁王府如今上上下下都知道这位如薇夫人是王爷的新宠,因为诞下了长子劳苦功高,就连宁王妃都不敢苛刻她。却无人知道她另一重身份,其实是一度风光的秀元大易师纪星璇。
  刘灏从外面进来,丫鬟们连忙起身行礼,纪星璇却是不慌不忙地放下书,坐直了身子,一边找鞋穿,一边柔声问道:
  “这个时辰,爷您不在前头待客,怎么跑奴家这儿来了。”
  刘灏挥手让丫鬟出去,冷着脸走到她身边坐下,这时纪星璇还在磨磨蹭蹭地穿鞋,他皱眉道:“你就坐着吧。”
  没有下人在跟前,纪星璇也懒得装模作样,两腿收回炕上,拉过一旁的锦被盖上,冷眼看着刘灏,道:“出了什么事,让王爷慌着来找我?”
  刘灏就将刚才宴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从她变成如薇夫人那一刻起,他就将这个女人当成是助力。他知道她的心机城府不输男人,又是个如假包换的大易师,所以遇到烦心的事,总是乐意到她这儿来坐坐,就算她不能出谋划策,无意中一两句见解,却能叫他茅塞顿开,这就是旁观者清的道理。
  这回也不例外,听完他的陈述,纪星璇一句话就言中了他的心思:“王爷是顾虑大提点的大洞明术,怕他知道是你害得十公主暴毙身亡,会就事论事秉公处理。”
  一旦大提点站到了刘灏的对立面,那刘灏非但保不住监国之位,更甚者会从此一蹶不振。
  “不错,”刘灏没有否认,“薛家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再加一个郭槐安,本王不怕他们。唯独大提点,本王要想名正言顺地入主东宫,就不能失去他的支持。”
  司天监大提点手中握着最大的权力,不是赏罚宗室子弟,而是他在立储一事上的话语权,不论将来谁做皇帝,他都可以一票否决。
  听到刘灏坦白,纪星璇淡淡一笑,语气十分笃定道:“王爷大可以放心,大提点就算知道十公主的死与你有关,他也不会和你作对,相反,他应该会力保你才对。”
  “哦?”刘灏疑惑地看着她,一副洗耳恭听地样子。
  “我可以告诉王爷为什么,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纪星璇趁机要求道。
  “又要谈条件,”刘灏没有生气,大方道:“只要你说的有道理,本王就答应你。”
  得到许诺,纪星璇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道:“我和王爷说过,历来太子人选都是由《玄女六壬书》取决,你一定想不通,为何皇上迟而未决,那是因为——玄女书早在二十年前就遗失了。”
  刘灏吃了一惊,先前他种种猜测,不想问题居然出在这里。
  纪星璇继续道:“所以皇上迟迟未能立储,而委任你监国,不过是权宜之计,只因除你之外,一众皇子当中再无人可以独当一面,如若你被赶下这个位置,不论哪一位皇子监国,都会沦为他人傀儡,大提点乃是一介纯臣,他不会眼睁睁看着皇权外落,比起国之大计,王爷是不是害死了十公主,就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纪星璇分析的彻头彻尾,刘灏目光闪烁不停,神情变幻,一会儿是笑,一会儿皱眉,好半晌才平静下来,抚掌道:
  “原来如此,照你这么说,大提点的确会力保本王才是。”
  纪星璇又道:“话虽如此,王爷切不可大意,大提点是不会与你为难,但是薛家不会善罢甘休。我想除了孔芪这个人证之外,他们手中一定还有别的后招。”
  刘灏冷笑道:“只要大提点不与我为难,我有的是办法对付薛家。”
  “王爷有什么主意?”纪星璇好奇。
  刘灏正在兴头上,就没遮掩,细细说给她听:“早些时候,父皇指派给我一件差事,让我追查景尘在回京途中遇险是何人所为,由于没什么线索,就搁浅下来。一直到不久前,宫中下令张贴皇榜通缉一名要犯。薛家一个总管被抓了起来。事后我打听到是景尘进宫呈了一幅画像,据说他遭人劫持时候曾见过此人,我才断定景尘遇险和薛家脱不了关系。”
  “你不是说过么,景尘正是所谓的大安祸子。他的命数和我朝息息相关。一旦他出了事。势必会天下大乱。介时乱臣贼子才有可趁之机。薛家有谋逆之心,这一点毋庸置疑,既然薛凌南要和我翻旧账。那我也无需同他客气,他可以让孔芪指认我残害手足,难道我就不能让人指认他谋反吗?呵呵,到时候他自身难保,谈何向本王问罪。”
  刘灏早就想过拿此事做文章搞垮薛家,只是担心他行事太过激进,大提点会出面干预,缺少大提点的扶持,这个监国之位他也坐不稳。但是现在他没了这一层顾忌,大可以放手去做。
  “王爷有勇有谋,何愁大事不成。”纪星璇是真心称赞。
  刘灏看着她白皙无瑕的脸蛋,近在咫尺,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冷香,心中一动,抬手勾起她下巴,扬起声调:
  “方才本王答应你一件事,你想要什么?”
  纪星璇没有躲避他的轻薄之举,低眉顺眼道:“我想出门一趟,求王爷准许。”
  话声一落,下颔便传来一阵疼痛,眼前刘灏眼中尽是寒光,捏紧了她的下巴,低声道:“让本王猜猜,你要出门,是想去找你那位无所不知的师父吗?”
  纪星璇蹙着眉,忍痛道:“是我闷在这府中时日太久,想到外头走走,王爷不信大可以派人跟着我。”
  刘灏挑眉:“本王认识的纪星璇,的确不是个安于后宅的女子,你却能为了这个孩子自甘收缚,本王真想知道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能让你这样死心塌地为他延续香火。”
  纪星璇紧抿双唇,沉默不语。
  刘灏哂笑一声,松开了她,起身往外走,“看你哪天想要出去,派人知会本王一声。”
  这是答应了她的请求。纪星璇望着他的背影在屏风后消失,轻轻揉着下巴,脸上哪里还有半分的凄楚,她的神色平静得吓人,嘴角那一抹讥诮尤为分明——
  “你哪里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