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7 节
作者:闪啊闪      更新:2021-02-20 08:06      字数:4743
  刚一进门,余舒便睁大了眼睛,还以为走错了地方,楼下大厅里的桌椅板凳全不见了,四面墙壁上方绘着巨幅的壁画,东有青龙叱咤雷霆,西有白虎乘风破浪,北有玄武吞云吐雨,南有朱雀电光流火,大厅中央的地面上另有一幅两仪图,抬头望,正对着空中若隐若现的八卦浮雕,正是易有两仪,生四象,成八卦。
  看出这其中玄妙,余舒还有什么不懂的,按下阵阵心悸,环顾四周,但见两旁林立的百宝阁,乌黑的木头漆得油光发亮,连带着屋梁立柱都重新粉刷了一遍,角落堆放着一水儿的花梨案和太师椅,只差在百宝架子摆上货物,请几位易师坐客,招几个伙计就能开门大吉了。
  惊喜的还在后头,薛睿带着她上了二楼,楼上雅间打通了几面墙,留下几间当做会客厅,其余合并成一间藏书室,二十多具书柜,书籍填满了七成,有新有旧,余舒随手翻了几册,内容竟都是文章不离易道,有的是抄本,有的是原籍,却不论书体纸张,都不是街边能淘来的。
  粗略一算,这里藏书没有破万卷,也有六七千册,乍一听没什么厉害的,但是要知道这些书籍都是与易学相关的经文,不掺闲杂和水分,这可是一个相当可观的数字,一个家传六代的易学世家,恐怕也就是这样的藏书量了。
  “你。。。这是要送我一座大易馆吗?”她转过身,口干舌燥地看着他。
  薛睿扬起眉毛,有些得意道:“我说过的,要给你建一座大易馆。忘机楼地方够大,只需稍加改动,就可以变作他用,这些藏书一部分是我早些时候请人抄录的,一部分是我想办法从别处匀来的,另有一部分是家中收藏。世家之所以立足,正是因为他们有底蕴,而你缺少的,就只能从这方面来弥补。”
  余舒一直都将薛睿看成是个稳重的男人,不骄不躁,成熟老练,却没想过他会干出这种只有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才干得出来的傻事,偏偏她该死的不觉得可笑,反而像是早晨赵慧塞进她嘴里的那一口糖,甜得发齁。
  她实在不想打击他的热情,便将手上的书放回架子上,走上前拉住了他的手,柔声细语道:“我也想办一家大易馆,但是我资历不够啊,地方是有了,但是我就一个孤家寡人,哪里称得了世家?不能称世家,又怎么能开大易馆啊?”
  “谁说你是孤家寡人?”薛睿反手将她拉进怀里,食指轻点她额头,“你忘了吗,我派人去你家乡查找,打听到你们余家祖上数几代,就曾出过一位易师在司天监任职,算到你这里,正好是第六代,家传六代,你又是在司天监做官,正五品的女御,可以出入朝堂,面见天子,为何不能称世家?”
  余舒傻眼,这都行?
  “。。。。。。就算可以称世家,那我上哪儿找两位大易师来坐镇?”
  薛睿失笑,“还用去找吗,现成的不就有一个,你难道只见人家邋遢,就当人家的两榜魁首是作假的不成?”
  “辛老五!”余舒怪叫了一声,她怎么把他给忘了。“那还缺一个呢?”
  “不缺了,你自己就是两榜三甲的女算子,比两榜三甲的大易师更高一等,还需要另寻他人吗?”
  “可我在司天监任职,怎么能在大易馆坐镇?”
  “你以为京城里十几家大易馆每天都有两位大易师跑去坐堂吗?”薛睿反问她。
  余舒这下子彻底是明白了,大易馆的开办条件听起来唬人,但实际上满是空子可钻,经薛睿这么一说,他要送她一间大易馆,还真不是心血来潮。
  薛睿见她意动,又添了一把火:“你看安陵城十二府世家,现今还有几家有人在司天监任职的,但他们就是能够屹立不倒,为什么?就是因为他们各家都有大易馆,善于经营,予商以易名,立足于百姓之间,人不在朝中,名却在朝中。而你徒有虚名,根基不牢,才会总有人打你的主意,纪家如此,尹家如此,宁王亦如此。将来还会有更多的人觊觎你的才能和名声,你要早作打算,方可自保。”
  听君一席话,余舒茅塞顿开,没有听出他最后一句的深意。
  “水晶石的买卖,不可能一直挂在泰亨商会名下,树大招风这句话你总该听说过,你舅舅手中握着这么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迟早会遭人眼红算计,泰亨商会的水深着呢,他也不过是一角浮冰,等到你护不住他那一天,就是人财两空之时。你若肯听我的,就尽快将水晶石的买卖收回来,等你开了大易馆,再把你舅舅请过来打点经营,方是两全其美之策。”
  余舒眉头皱起,用力地握住薛睿宽厚的手掌,借力思考了一会儿,便点头决定道:“你说得对。水晶石先不能卖了,至于开办大易馆,等到我们这回夺了纯钧剑,我就着手准备。”
  第七百四十七章 揭发
  昨日余府开了大门,成堆的年敬不停事地往里面搬,前院管事的周虎收礼单收到手软,到了傍晚闭门谢客,到账房一番清算,光是各色布料就有两百多匹,香料药材都是论斤称的,瓷器玉器不计其数,古董字画也有,另有许多稀奇有趣的玩意儿,似乎是生怕入不了余舒的眼。
  收了人家的孝敬,余舒办起事来也不含糊。祭灶第二天是扫尘日,司天监上上下下沐休,她却没有偷闲,一大早就去了官署,带着文少安将年前堆积的婚书统统清点出来,加班加点地批卜录入,尽量赶在岁除之前都发放出去。
  本该休息的日子被拉壮丁,文少安没有丁点不满,反而干劲十足,在余舒的默许之下,他这几天没少拿红包,照这样下去,他可以不必再租房子住,过来年就能挑个小点的院落买下来。
  从早忙到晚,见天黑了,余舒这才收拾东西走人,顺路将文少安送到培人馆附近,然后带着暗中尾随的探子们在乾元街上溜达了一圈,寻了间最贵的酒楼,报了一桌子酒菜,再派侍卫去请裴敬。
  泰亨商会离这儿不远,菜刚上齐,裴敬就来了。他们坐的是楼上雅间,关上门,陆鸿和徐青就守在门外。
  余舒起身等裴敬坐下,先端了一杯酒敬到他面前:“进京以来,我们一家人多亏了舅舅照拂,我与小修在这世上没几个亲人,除了干爹干娘,便只认您一个舅舅。”
  这话是她发自肺腑,裴敬曾在她微末之时伸出援手,当初她在义阳城得罪了纪家,不得不离乡背井前往京城,也是裴敬给她安排的路子,让她和小修跟着商队进京,虽说路上出了意外,但这份人情她记在心中。
  后来她翻了身,裴敬没有存心占过她什么光,反倒是帮了她不少忙,一直都拿他们姐弟当做小辈关爱有加,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实意,余舒看得清楚,所以她肯将水晶生意分一半利润给他,不止是回报,也是因为信任。
  “自家人说什么外话。”裴敬笑着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招呼她坐下,他没动筷子,而是好整以暇地问道:“你这么正正经经地摆了酒席请我,想必是有重要的事要和我商量,是什么事我就不猜了,你直说吧。”
  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余舒原本就不知道怎么开口,他这一问,倒是给她铺了台阶,她顺势就将暂停水晶买卖的主意说了出来。
  “眼下是宁王当政,风头太紧,我早先就得罪过宁王爷,前不久又和尹家结仇,我怕有人暗中使坏,坏了咱们的生意。不如先停一阵子,静观其变。”
  裴敬的反应出人意料,他没有犹豫也没有怀疑,而是干脆地点头答应了。
  “这门生意的确是招人眼红,聚宝斋不止一次被贼光顾,因为损失不大我就没和你提。徐师傅那里,有人找着他,愿意出高价从他手上买进原料,让他向我打探货源,好在徐师傅是个实诚人,一五一十告诉了我。”
  泰亨商会也不是一块铁板,前两日东家茶会上就有几位总管合起伙来告他钻营,坏了行当里的规矩,硬是要他停卖,不然就将养水晶的工艺拿出来,他们愿意出钱买。这话说出来也不嫌脸红,裴敬宁愿不做这门买卖,都不会让他们讨了便宜。
  “我就想着咱们钱是赚了不少,现在也是时候收手了,你既然有这个意思,那我明天就停了聚宝斋的买卖,等徐师傅把手头上的那批料子做完,将交了订金的货出手,就不再外流,盈利回头我算清楚一并拿给你。”
  裴敬这样拿得起放得下,余舒还有什么好说的,又敬了他一杯。
  裴敬一边拿了筷子夹菜,一边和她说道:“你不知有人专门在我们聚宝斋排了号,拿到水晶再高价卖出去,等到咱们断了货,哪个手上屯着东西,多等上一段时日再出手,价钱可是能翻上几番。”
  余舒不以为杵:“我们卖出去的那些水晶,过了三个月就会慢慢失效,如不送到我这里来保养,也就剩个样子,他们屯也屯不了几日,真是贪心不足,反倒会赔本。”
  裴敬点头道:“这一点买卖之日都对人说明了,有人不长心,也怨不了我们。”
  。。。。。。
  在酒楼里谈拢了正事,一顿饭后,余舒和裴敬分开,直奔徐老头的作坊,将打磨好的两百根水晶条取走,付了他一锭金。
  冬天穿得厚,她将十多斤的盒子裹在披风里,外头天黑,隔远了根本看不出她怀里抱了东西。她一出门就钻进了马车,遮严了帘子,这才挑了灯检查。
  徐老头的手艺没得说,二百根水晶条打磨的齐齐整整,长短均匀,没有养化的红色晶石看起来灰蒙蒙的,和玛瑙石有几分相似,但和聚宝斋卖出去的那些成品大不相同,任谁也认不出是同一件东西。白晶石是为了掩人耳目,照玄女书的排列,八十一根红晶足够,多出来的是为了防止雕刻出错备用。
  回到府上,她未假他人之手,将一百根红晶挪到一口檀木匣子里,落了锁。第二天一早,就将周虎叫来。
  “薛相府上的年礼你亲自去送,拿着我的帖子,逢人说好话,回来我再赏你的。”
  按说周虎升了余府的总管,不当做这上门送礼看人脸色的事,余舒亲**待的却不一样,往相府送礼,那可是给他脸面。
  “姑娘您就放心吧。”
  周虎跟着鑫儿去了,带着两个挑担的男仆将年礼搬上马车,当天就送到薛府,谁也不知道这里头夹带了要命的东西。
  ***
  薛凌南看了余府送来的礼单,就让人把薛睿找了过来,将礼单扔到他脚边,道:”“上回你答应的好,结果拖了几天,根本就没打算让她出面指证宁王是不是?”
  薛睿弯腰捡起来,扫了一眼,见上头都是寻常之物,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顿时了然,面对老人的责问,他低头认错:
  “这么大的事,孙儿想来想去,还是太过冒险,诬陷皇家乃是重罪,万一事败,那她就要搭上身家性命,还请祖父放过她,另谋他法。”
  听他改口,薛凌南气笑道:“好啊,你是翅膀硬了,连老夫的话都可以阳奉阴违。外面一个女人,同整个薛家比起来,孰轻孰重你分不清吗?”
  薛睿低头不吭。
  薛凌南眼看说不动他,便不再费力气,挥手道:“出去吧,此事不必你再过问了,你只要记住,这些年是谁养你长大成人,是谁供你荣华富贵,不要到头来做了一条白眼狼,枉费我儿为你送了命,哼!”
  薛睿是个能忍能让之人,这些年被薛凌南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尽管心中怨怼,却除了三年前那一回,再没有和老人顶过嘴。
  今日同样是生生受了这般辱骂,恭恭敬敬地告退。三年前他为寻身世离家出走,如今他已知生身父母是谁,却为了报答养育之恩回到薛家,但求问心无愧。
  薛睿想着刚才看到的礼单,回到院子里,就把宝德叫了过来,悄悄叮嘱了一番,等到晚饭后,一只上了锁的红木匣子就悄无声息地放到了他的书桌上。
  ***
  一晃眼就到了年三十儿,今年的除夕宫宴取消了,但是宁王府另设了一场宴席,早早就发出请柬,余舒受邀在列,不想去也得去,好在是午宴,不耽搁晚上一家人吃年夜饭。
  说起宁王,余舒不得不佩服,自从大提点宣布圣旨以来,宁王一只脚踏都进东宫了,却没有半点出格的动作,面对朝中一些反对的声音,他一味地容忍,没有因为大权在握就铲除异己,那是相当地沉得住气。
  就拿今天的宴会来说,他没有趁机选在宫中操办,而是退回到宁王府,这一手以退为进就平息了不少事端,没见大提点都亲自上门来给他捧场了么。
  这一场酒宴吃的是平平淡淡,众人表面和乐,一派风平浪静。余舒坐在角落,尽量减小存在感,她昨晚算了一卦,知道今天要出事,就等着看热闹来的。
  预料之中,意料之外。就在众人酒足饭饱,宁王春风得意,举杯谢客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