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5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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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啊闪 更新:2021-02-20 08:06 字数:4759
在大姑娘面前都以我自称,怎么对着薛公子倒卑躬屈膝起来。
薛睿摆手道:“无妨,你既有事就快去吧。”
白冉应诺,缩了脑袋倒退出去,没有就近穿堂出去,而是绕过了此间。
薛睿看着他的背影,眸光微闪,十指交叉在腹部,很快就回想起几个月前他带余舒到供人院买奴,头一回见到白冉,他就有些异样,薛睿能够感觉到,这孩子对自己有种莫名的惧意。
这就怪了,他一不是恶名远扬的坏人,二不曾与白冉有过交集,他怕他作甚?
尚未想出个由头,余舒就风风火火地摔帘子进来了,两人一个照面,她从头到脚扫视了他一遍,吁出一口气道:
“你吓死我了。”
薛睿瞬间就反应过来,“你听说昨天的事了?”
余舒点点头,上前拽住他衣袖,道:“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到后头。”这就拉着他去了永春苑。
花园里四季如春,暗布机关,有些场所不是余舒亲自带路,谁也找不见。暖风煦然,薛睿解了披风垫在石凳上,让她坐着。
余舒满腹牢骚,开口就是一通抱怨:“昨日城外灾民暴*,是你安排好的吧,我听说有人受伤,生怕你败露了,夜里找到忘机楼,却连个人影都没看见,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
薛睿看着她一脸乏色,就知道她担心不小,抬手拢着她垂在耳后的发辫,歉声道:“怪我没有事先告诉你,忘机楼的人三天前就迁往别处了。别怕,此事已了,绝不会有人联想到我头上。”
余舒“啊”了一声,后知后觉道:“姜家母女逃走了?”
薛睿点头:“她们昨日出城,连夜逃向北方,最迟两天过后,就能和北边派来接应的人马在乌河镇会和。”
余舒不知作何表情,姜家母女顺利逃亡,于薛睿来说是成全了他与东菁王的结拜情义,可于朝廷来说,却不啻于一场灾难。
“你到底是怎么帮助她们逃掉的?”她万分不解,城门守备森严,尤其是腊八节后城外施粥,守卫军增添了一倍,姜家母女两个大活人,就是出府都有一群盯梢的,怎么可能光天化日之下让她们混出城门。
“说来简单,做起来难罢了。”薛睿一五一十地告诉她详尽,余舒听的是瞠目结舌。
原来薛睿一个月前就着手安排,他料到今年北方旱收,灾民难以维持过冬,就派了人手快马加鞭到北方搜寻流民,混在其中诱导他们前往京城求生。
趁着腊八节施粥这股风气,让东菁王府打出旗号在城外大举施粥,转移兆庆帝的注意,卫国夫人和姜嬅却不急着露面,等到时机成熟,再让他的人在城外煽动起灾民对东菁王府的感激之情,成群结队地跪在城门外求见卫国夫人。
此时卫国夫人带着姜嬅乘马车离开东菁王府,表面上是为了应答灾民的祈求,但是蹲守在王府门外的人手不会放任她们离开,将人拦下后进宫汇报,兆庆帝听说了前因后果,就派人跟随卫国夫人的车驾,允许她到城门安抚灾民,但禁止她出城。
东菁王府的马车到了城门口,城外灾民骚动,薛睿安插在其中的人手顺势鼓动人心,一群灾民涌进城门,场面大乱,姜家母女就在车内褪下锦衣华服,剩下里面套的破衣烂衫,从结构特殊的车底钻出来,蓬头垢面的样子混迹在灾民当中。
守备军很快镇压了这场骚动,将涌进城门的灾民驱逐出城,关键就在这里——姜家母女同样被当成是灾民,推搡出了城门外。之后她们赶到事先约定的地点,由薛睿的人手护送她们离开。
而东菁王府的马车则原路返回,等到了王府门前,皇宫密探发现卫国夫人和姜嬅不见了,她们早已逃出十里开外。
“安陵城往北,有数条捷径,陆路水路驳杂,即便皇上派人追踪,也很难赶上她们,未免不测,我让金柯和阿平阿祥一同护送她们,就算是被人追上了,也有逃生之力。”
余舒有一点困惑:“你怎么肯定皇上会让她们出府到城门口安抚灾民?万一不许她们离开王府一步,那你的计划不就全毁了。”
薛睿摇头,淡定自若道:“当今圣上并非心胸宽广之人,他以己度人,定会以为卫国夫人施粥之举是为收买人心,把这当成是妇道人家的小把戏,不会放在眼里。男人对女人天生就有轻视之心,皇上是不会阻止她们出门的。”
只有吃过女人亏的男人,才不会小瞧女人。
听完整个经过,余舒简直要膜拜他,薛睿对人心的揣摩细致入微,简直像是会用读心术一般,让人毛骨悚然。
“这么说,就只有她们母女两个逃走了?那留在东菁王府的人呢?”
薛睿神情一黯,叹气道:“昨夜皇上大发雷霆,将东菁王府遗留的众人统统抓获,囚于大理寺玄字牢内严刑拷打。”
余舒沉默,可想而知他们的下场会有多惨。
“阿舒,你会不会觉得我狠心,救得了她们母女,却害了这些人。”
余舒抬头撞见他自嘲的神情,皱起眉头道:“他们都是东菁王府的人,主人为了逃命舍弃他们,要怪也要怪他们的主人,你有什么好自责的。”
薛睿哪里都好,就是有一点心太软,好在关键时刻他总能分得清楚轻重。
听了她的话,薛睿脸上立刻多云转晴,握着她的双手凑到唇边,轻轻一吻道:“只要你不嫌弃我就好。”
余舒笑道:“有人说我心如蛇蝎,也不见你嫌弃过我啊。”
两人肉麻了几句,又说到正事,余舒问他:“你为何把忘机楼的人都迁走了?”薛睿就道:“酒楼的生意做不了,我打算把忘机楼盘出去,就让他们搬到别处了。”
余舒惊讶:“你要卖忘机楼?”
“呃,不是卖,就算是租给别人用了。”薛睿闪烁其词,余舒光顾着可惜那日进斗金的生意彻底没了,倒是没注意到他话里有话。
“对了,我来的时候撞见小修的那个伴读,”薛睿转移话题道:“我听他说你有事让他去办?”
“还不是去打听消息么。”余舒就说了她指派白冉在城外施粥一事。
“难怪你昨晚就听到了动静。”薛睿会意地点点头,又疑惑道:“为何会想到用他?”白冉只比余小修大个一两岁,在他眼里还是个孩子。
余舒干笑两声,有口难言,只能随口扯道:“我看这小子办事牢靠人也机灵,就想着磨练磨练他,多个趁手的人使唤。啊,对了,跟你说个好事儿,皇上封了我娘的诰命。”
这两个人转移话题的速度都够麻溜的。他们在花园里一坐就是一个时辰,聊起来没完,其实也就三五日没见,见了面却舍不得分开。
“你说,姜家母女这一走,东菁王会叛乱吗?”余舒和薛睿肩并肩坐在石凳上,遥望不远的将来。
“会,他不愿带兵出征,势必要抗旨,开弓没有回头箭。”
“那这天下岂不是要乱了?”
“是啊,天下将乱。”
第七百三十一章 两个破命人
兆庆帝一夕之间病倒了。
昨晚姜家母女逃脱的消息传至宫中,兆庆帝怒不可遏,当场就处死了几名轮值的密探。羽林军入夜封禁了东菁王府,捕获姜家家奴数十人,尽数投入死牢连夜拷问。
急宣大提点,尹相、薛相,湘王一等重臣进宫,于泰安殿中密议,四更时分,接连六道密旨送出宫。
直至凌晨,几位大臣相继出宫,大提点最后一个离开。兆庆帝生了一场大气,头痛难忍,宣来太医看过,煎了一服汤药喝下便睡了,谁想他这一睡就到了中午,醒来便呕吐不止发起热病,变得神志不清。
婴九平急忙派人去栖梧宫请来皇后做主,召集太医会诊,然而他们使劲浑身解数,未能缓解皇帝病情。
瑞皇后此时就显出独断,先是下令封口,限制泰安殿人员出入,监禁太医院,抓起了昨夜为兆庆帝开药的冯太医,交给婴九平审问。再以兆庆帝的名义传大提点进宫,至于尹相、薛相,一概不予告知,不过暗中派人送信到忠勇伯爵府。
和上次兆庆帝气急晕倒不同,这一回,瑞皇后的直觉告诉她——她等候多年的机会终于来了。
。。。。。。
朱慕昭悄悄从寝殿一侧退出来,转过身就看到了端坐在窗棂下的皇后娘娘。
“午时圣上醒来便犯起病症,太医院束手无策,唯有令郎艺高人胆大,开了一剂方子,圣上服下后就止了吐,但仍是神志不清,昏昏醒醒。本宫设下宫禁,不知该当如何是好,唯有请大提点入宫商议。”瑞皇后语态担忧,眉宇间却尽是冷静,分毫不见慌乱。
朱慕昭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数息,垂眼道:“凡事当以圣上龙体为先,犬子不才,唯独精通药理,就让他留在宫中侍药,直至圣上好转。”
瑞皇后并不满意他的回答,再次试探道:“你父子二人忠心可表,所以本宫才会同大提点商议,圣上如今卧病在床需要静养,可是年关将近,朝事纷多,少不了有人出来主持大局,为君分忧,大提点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兆庆帝病重,瑞皇后谁也不叫,单独传了大提点进宫,原因除了兆庆帝平日里最为倚重他,更重要的是,朱家没有宫妃。
身为一个无子傍身的皇后,再没有谁比一个不与后宫牵扯又手握重权的朝臣更值得拉拢,与其等到兆庆帝病入膏肓,几个成年的皇子跳出来指手画脚,她当然要先下手为强,控制住局面。
人尽皆知,大提点是兆庆帝最为亲信之人,亦是最忠心之人,瑞皇后却不以为然,一朝天子一朝臣,历代大提点都只能侍奉一任皇帝,老皇帝传位之前,就要选出下一任司天监之主,她不相信朱慕昭会舍得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这一点请皇后娘娘不必担忧,圣上早有旨意嘱咐臣。”
瑞皇后愣色,脱口问道:“什么旨意?”
“圣上嘱咐微臣,若有万一,将由宁王殿下暂代监国。”
朱慕昭一句话就让瑞皇后功亏一篑,只见她眉头紧皱,声音一冷,立即质问起他:“圣上几时下过这样的旨意,你可有圣旨在手?”
朱慕昭镇定自若:“只是口谕,并无圣旨,但与臣一同接旨的,另有尹相与靖国公,皇后娘娘如是不信,大可以宣他二人进宫问个明白。”
瑞皇后暗自咬牙,她当然不愿相信!尹天厚是宁王刘灏的外祖父,靖国公则是朱慕昭的妻舅,只要他们三个人异口同声,宁王监国,就成板上钉钉的事了。
可恶,她竟不知,朱慕昭几时上了宁王这条贼船。
“不必了,本宫相信你不会假传圣旨,”瑞皇后沉声道:“监国一说非同小可,最好是圣上清醒时,亲自宣布,本宫不希望你等自作主张。”
朱慕昭颔首道:“娘娘放心,需等三日,圣上如若不醒,臣等才会宣旨。宫内一切,就有劳娘娘主持。”
瑞皇后十指抠进肉里,她知道自己强迫不了对方,也就是说三日过后,就算皇帝不醒,他们也要宣布宁王监国。
“这不必多说,本宫有分寸。”她此时心乱如麻,无力与朱慕昭较劲,脸色冷淡地请了他离宫。
朱慕昭一走,她就匆匆回到栖梧宫,叫来心腹宫女当面口授,让她到伯爵府去递话,转告忠勇伯宁王监国一事,让他早早准备,能够阻止最好,若不能够,便将此消息透漏给薛家。
***
朱慕昭再次回到太曦楼,冥想了半个时辰,就让人去寻景尘。已是傍晚,景尘从公主府赶过来,楼内灯火通明,倒影在碧波池中幻作星辉,朱慕昭就伫立在九曲桥头,华阳巾,衣鹤氅,好似星君下凡。
景尘脚步不由地放轻了,走近了才出声道:“世伯。”
朱慕昭方在凝思,回神看向他,莫名叹了一声,道:“到了为你破命的时候了。”
景尘一惊,连忙问道:“这是何故,您不是答应了要等我水到渠成吗?”
五月皇陵祭祖,就确认了破命人是余舒,按照大提点的说法,破命人是女子,则需要大安祸子与破命人成婚生子方可破命,余舒因此和景尘反目,为了拖延时间,景尘对大提点借口不愿强迫余舒,得到了兆庆帝的首肯。
前阵子他还同余舒私下说过,皇上很可能会等不及了,却不想这一天来的这么突然。
“等不到那时候了,”朱慕昭侧头望着一池星光,喃声道:“战乱将起,恰逢圣上病重,祸端初现,如不尽快破命,则我朝危矣,天下危矣。”
景尘连连吃惊:“皇上病重?”
“昨夜卫国夫人潜逃出京,查无踪迹,圣上怒极攻心一夜病倒,一众太医查不出症结所在,无从对症下药,只能先稳住病情。”朱慕昭实话告诉他。
景尘想也不想就说道:“我要进宫面圣。”
朱慕昭摇头道:“皇后设下宫禁,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