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2 节
作者:闪啊闪      更新:2021-02-20 08:06      字数:4771
  进了大门,余舒远远地就见周虎带着几个仆人在打扫客厅,又一瞥东边花池溅出来的水迹,顿时心中有数。
  “姑娘回来了。”周虎小跑上前,看到与她同行的薛睿,一叠声地问候,只因余舒没有开口,他就没提今天又有官差上门要人的事。
  余舒带着薛睿往后院走,她闭口不谈,薛睿却不能不问。
  “尹周嵘还在四处告发你吗?”
  他最初从瑞林口中听说,回过头就从余舒这里问出了详细,看她满不在乎,他也就没提出来要帮忙,只在暗中替她打算。
  余舒嗤笑一声,道:“让他随便去告,只要我娘不上公堂,他手上再多铁证,也是白搭。”
  民告官难,官告官就容易了么,她和尹周嵘是平级,他只能通过正常途径要求提审翠姨娘,她却可以钻司法的空子,大安律上是规定有逃奴与私奔是重罪,可大安律上也说了,持有户帖者为良民,五品以上职官父母皆不问堂,除非三司同审。
  即是说,翠姨娘有权利拒绝上公堂,除非是大理寺、刑部以及都察院三司共同审理,他尹周嵘还没这个脸面凑齐了三司为他出头。
  尹家二房硬要说翠姨娘是他们家的逃奴,可是余舒早就通过薛贵妃在户部为翠姨娘补办了户帖。
  所以凡有官差上门来要人,她可以毫不客气地通通打出去,这法子是无赖了些,但谁能说她有错呢?
  薛睿看她一脸精明,就没再多问,随她到了北大厢的书房,等待她回房换了衣裳,取出小青炉,洗手焚香。
  。。。。。。
  六爻四篇章——国事天下、天灾**、前途吉凶、姻缘和合。薛睿欲问之事,可以算天灾**,亦可以算家国天下。
  前者爻眼是薛睿的生辰月日,以及他相助之人的姊妹年岁,后者爻眼是他相助之人的生肖属相与生父寿时。
  幸好这些爻眼薛睿都答的上来,否则余舒也不能起卦。
  从问卜到排卦,再算周详,一丸醍醐香也就够她算出一卦,为了薛睿,她倒不吝啬,用了两丸,才算出个结果。
  将两卦都算了一遍,余舒才在薛睿求知的目光中,为他讲解:“第一卦取妻财爻,卜前途是个通达,卜取舍则是求仁,依你所问之事,该帮姜氏母女离京,且你此举顺遂。”
  薛睿的脸色不觉严肃起来:“那第二卦呢?”
  余舒的手指在纸上划拉,迟疑道:“第二卦是为兄弟爻,卜你本身乃比劫,比劫者,当重情义而忌贪财,卜求助者,乃称大善,从卦象上看,你若忧心天下,当襄助东菁王脱困。”
  她说完,自己先纳闷了,让东菁王脱困居然还是个利国利民的好事?她简直怀疑自己是算岔了。
  她看着薛睿诧异的眼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伸手要开香炉,边说:“要不然,我再算一遍吧。”
  虽说有了醍醐香,她也不是十成十就能算得准。
  “不必了,”得她两卦,薛睿心中已有了结论,他按住了余舒的手,道:“当初我与东菁王结拜,曾对天地发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要我背信弃义,我做不到。”
  听到他这番陈述,余舒眨眨眼,慢慢弯起嘴角:“大哥如是想好了,就放手而为吧,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就喜欢你这样重情重诺的性子。”
  真好,她喜欢的人,是个一诺九鼎的真君子。
  薛睿突闻她表白,哑然失笑,忍不住捏了捏她柔软的手心,柔声回一句:“我心亦然。”
  他也爱她重情重义,自强不息的品格。
  可以说他们两个人能够两情相悦,靠的不单是缘分,更重要的是性情相投,若他是个反反复复的小人,或她是个柔柔弱弱的女子,他们根本就走不到一起。
  ***
  余舒帮薛睿解决了一个难题,就没再关心他如何解救卫国夫人和姜嬅,而是想到了另一个人——司徒晴岚。
  卫国夫人的寿宴上,司徒晴岚一举夺彩,她报有什么样的心思不难猜测,人各有命,余舒不会干涉别人的前程,也就没有说破。
  可是现在,她觉得很有必要给司徒晴岚提个醒,劝她打消念头,朋友一场,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往火坑里跳。要知道在旁人眼中,东菁王府依旧停留在过去的风光无比,富贵难言。
  于是乎,次日晌午余舒就抽空去了太史书苑,找到司徒晴岚。
  “今天吹的什么风,你竟有空来看我。”司徒晴岚对余舒的到来很是意外。这会儿书苑里的学生都吃饭去了,胥水堂只有她一个人留下来打扫卫生。
  余舒四下瞅瞅,问她:“怎么你在扫地,仆役们呢?”好赖是一名女易师,何故干这粗活。
  “哎,别提了,”司徒晴岚拄着扫帚唉声叹气:“前不久,有天夜里书苑闯进来一支羽林军,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不知为何把书苑里的仆人都绑去了,院士们禁止我们私下谈论此事,要不是我晚上刚好留宿,也是稀里糊涂呢。讲堂没人打扫,几天就乱的不成样子,这不,我只好亲自动手了。”
  余舒就联想到景尘口中那个消失不见的疑凶,羽林军不会擅闯太史书苑,定是奉了皇上的旨谕抓人,追查线索。
  “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好,”司徒晴岚三下五除二地将杂物归置到一处,去屋后洗手,稍后,就见抱着一摞书走出来,对她歉然一笑:
  “差点忘了,还要到藏书楼归还这些书籍,原来负责打理这些的秦伯回乡去了。”
  余舒心中一动:“秦伯就是我总在藏书楼见到的那个老奴吗?耳朵有点儿背的那个?”
  “是啊。”
  余舒一阵后怕,她不止一次见过那个老奴,如果他就是杀死两个女学生的凶手,那她真是侥幸。
  两人一边往典瀚楼走去,一边聊些琐碎,余舒有些日子没和辛六碰头,听司徒晴岚的口气,辛六最近一段时间不怎么往太史书苑里来,似乎是有别的事情。
  太史书苑有四座藏书楼,典瀚楼只是其一,由于仆人们都被抓走了,缺人打理,院士们就暂时关闭了藏书楼。
  司徒晴岚从她外公那里得了门钥匙,带着余舒上了二楼,四下静悄悄的不见人影,很合适谈些私密,待她放好东西出来,余舒就开了口:
  “皇上下旨派东菁王出兵攻打倭国,你知道吗?”
  司徒晴岚一愣,迟疑地点头。
  “你怎么看待此事?”余舒总不能冒然对她说,你不要再做东菁王妃的美梦了,姜家就要倒大霉了,兴许日后会变反贼,你以为的荣华富贵,其实就是个火坑。
  司徒晴岚是个聪明人,从余舒的两句话中,她就听出了意思,她并不意外余舒会看穿她的心思,只是这样当面戳穿,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沉默。
  余舒缓缓摇头,道:“这些话我本不该说——皇上忌惮姜家权势,把卫国夫人和姜郡主扣留在京城,以此要挟东菁王出征海外,此间凶险,足以倾覆姜家,东菁王未必肯自投罗网。”
  司徒晴岚猛地抬起头,眼中渐渐多了一丝惊惧。东菁王不肯自投罗网,那岂不是要。。。。。。她不敢再想下去。
  “我告诉你,你心中有数就好,晴岚,你冷静一下再做打算吧。我先回去了,有事就到司天监来找我。”余舒拍拍她肩头,错身下楼。
  司徒晴岚呆立在原地,心情波澜起伏,久久不能平复。
  第七百一十八章 装傻
  转眼到了十一月中旬,余舒的朝服做好了——
  青红底子织锦缎面对襟广袖,里衬月白夹袄长衫,一条青玉腰带,一双高筒银靴,一顶黑缨拳冠,一枚鱼符,一只镶五色宝石银项圈。
  余舒上身试了一下,实在是英挺俊俏极了,她手长腿长,很撑得起这样气派的衣裳,天冷了里面套一身棉衣棉裤,依旧像翠竹子一般挺拔。
  朝服惯要比官服与常服隆重一些,肩头的鸢尾花补子,也多点缀上了珍珠彩玉,一站在光亮的地方,就会闪闪发光,别提多漂亮。
  女官朝服制式沿袭了三百年,大概是受到宁真皇后的影响,样式不拘一格,既要做到威武气势,又会照顾到女子时兴。
  余舒照了照镜子,觉得很满意,就穿着这身厚重的大衣裳,臭美地屋里走来走去,最后不得劲,又跑去找赵慧瞧显摆。
  “哎哟,哎哟哟,”赵慧正在东厢向贺老太太讨教针线呢,一看见余舒青光闪闪地走进来,就恍了眼睛,不曾见过这样盛装,脱口便是一串惊叹。
  贺老太太要比她有见识,眯着眼睛瞅了一下,就道:“这是要见天子才能穿的衣服吧。好孩子,快走近些让奶奶瞧瞧。”
  余舒笑眯眯地答是,走到老太太面前,好让她看着不费劲。
  贺老太太拉着她的手,轻轻摸着她袖子上的花纹,生怕力气大了弄坏了一样,待将余舒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这才心满意足地说道:
  “你干爹的太爷爷,好几十年前是京城里有名的神医,先皇让他做了太医院的大官,有四品呐,贺家祖上存有一张画像,老太爷穿着大官的衣裳。头顶戴着乌纱帽,就跟你身上似的,威风极了!”
  贺家是真正的杏林世家,所以余舒很放心让余小修跟着贺芳芝学医。将来不求他升官发财,至少不会一事无成。
  贺老太太回忆了一阵当年,断断续续地讲了许多旧事,赵慧和余舒都听的认真,谁也没打岔。
  贺老太太毕竟是年纪大了,兴奋劲儿过去,就露了乏色,赵慧就扶她到里屋躺下了,盖好被子退出来,叫上余舒到隔壁间说话。
  “前几天你舅舅来家了一趟。同我说了些话,我看你阵子忙得不沾家,没能逮着机会问你。”赵慧将余舒按在矮榻上坐下,帮她抚平衣摆褶皱,摆出一副要说正事的表情。
  余舒道:“您问吧。咱们娘俩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呢。”
  赵慧点点头,凑近她,声音压低了一些:“我听你舅舅说,薛大公子他们家要不好了,外面都传遍了,有人污蔑他们薛家谋反呢。”
  余舒心想:薛睿这动静闹得可够大的,就连赵慧这个后宅妇人都知道薛家让人冤枉了。
  “我是个妇道人家。不懂得这些大事,但也晓得谋反是诛九族的死罪,”赵慧神情有些害怕:“你和薛大公子是结义兄妹,万一他家出了事,该不会牵连到你身上吧?”
  人人都有私心,余舒对赵慧来说是亲生女儿一样。而薛睿对赵慧来说,却只是个外人。是以她听说薛家有难,最先担心的是余舒会不会受害,却不会有共患难的想法。
  余舒若有所思,微微一笑。道:“娘也知道谋反和诛九族,何谓九族,父族四亲、母族三亲、妻族二亲,是称九族,义兄妹并不属其列。况且,既然是被冤枉的,又有什么好怕,当今圣上英明,万万不会听信小人谗言,迫害忠良的。”
  最后一句话全然是在宽慰赵慧。幸而赵慧的心眼大,听她这么解释就安心了。
  。。。。。。
  余舒穿着崭新的朝服回到房里,心情却与之前天差地别。
  薛睿回京到现在,他们私下见过几面,有一个问题她始终没有问出口——薛家究竟有没有不臣之心。
  如果没有,那自然是谢天谢地,如果真有,那老天爷这个玩笑就开大了。
  东菁王会不会造反和她关系不大,可是薛家要造反,她却不能不当一回事,仔细想来,大臣谋反,无非两条路——要么就拥兵自重自立为王,要么就扶持新皇帝干掉老皇帝。
  东菁王要造反的话绝对会是前者,而薛家要反,就只有选第二条路。薛家要扶持的新皇,无疑会选择薛贵妃所出的刘昙。
  那么薛家谋反的动机呢?兆庆帝如果封了刘昙做太子,那薛家完全没有必要谋反,除非是薛凌南早就确定,刘昙做不了太子。
  怪就怪在这里,薛家怎么能肯定,兆庆帝不会封刘昙做太子呢?因为薛凌南也知道《玄女六壬书》的存在,知道大安祸子的秘密吗?
  云华说,没有《玄女六壬书》,大提点就占卜不出未来的储君,会不会薛凌南知道《玄女六壬书》遗失了,所为他认为只要让大安祸子消失,或是破命人死了,就能左右局势。
  如果她的这些推测都是真的,那太史书苑的凶手,十之*也是薛家派去杀破命人的,换个说法——薛凌南要杀她!
  余舒设想的层层分明,越多的疑问,就越是惊心,她不敢开口向薛睿求证,不是因为担心那些可怕的猜测成了真,而是她不愿给薛睿出难题。
  好像姜嬅那样把义字和忠心摊开让他选择,她不愿让薛睿在儿女之情和养育之恩两者之间取舍。
  难道要她当面质问薛睿:你祖父要杀我,你打算怎么办?
  有些话说出来,就无法挽回,她宁愿装傻,不去戳穿。况且在她心目中,薛睿是值得托付信任的,她相信不必她要求,他早晚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