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3 节
作者:闪啊闪      更新:2021-02-20 08:05      字数:4761
  至今回忆起来,她不知是幸还是不幸,那天走进了乾元街上的某一家易馆,在那里遭遇了她日后的恩师,一个来路神秘,让她敬重又畏惧的长者。
  他点拨她开悟,传授她奇术绝学,告知她京城世家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让她在藏龙卧虎的太史书苑脱颖而出,渐渐地,她左右逢源,结交了郡主与皇子,终于脱离了平凡。
  “我与恩师每次相见,他都蒙面示人,不然便有帘幕遮挡,难见真容。我至今不知他姓甚名谁,所以王爷大可以不必追究,他不愿现身,你找不到他的。”
  刘灏已然心动,怎会因她三言两语就打消主意,不再探究那位通晓断死奇术的高人,于是旁敲侧击地问她:
  “这么说,当日太史书苑凶案,是他告诉你有人要杀你,所以你才会故意和夏江盈交换房间,让她代你受死?”
  他的话直白的尖锐,纪星璇不为所动,平静地告诉他另一个秘密:
  “北有文辰,南有夏江,文辰家以测字奇术闻名天下,夏江家则有解梦异能,我尝听夏江盈说过,她妹妹夏江敏天赋秉异,时常梦见人之死劫,概因梦中多是素不相识的人,所以百无一用。案发前几日,她特意跑来警告夏江盈,让她不要在太史书苑过夜,夏江盈听了她的话,才提出和我换屋子住,是她选择要代我受死,这是她的命数,她命中固有一死,我不过是顺势而为,何来的故意呢?”
  刘灏听了她的剖白,冷冷一笑,道:“何必把自己摘的一干二净,你既然知道有祸,大可以拦住她不去冒险,然而你置身事外,分明是存心算计,有人要杀你,当夜如果没能得手,必有下次,但是夏江盈一死,出了人命,事情闹大起来,大理寺介入这起凶案,凶手为了不暴露自己,便不敢再对你下手,你逃过一劫,又从此脱险,真是一举两得的妙招,不是吗?”
  事到如今,他已然看清这小女子的铁石心肠。
  “随你怎么说都好。”纪星璇低语一声,又低下头去,夏江盈惨死,她到底有没有过愧疚之心,只有她自己清楚。
  “你要告诉我的秘密,只有这些吗?”刘灏慢慢摇头,“这可不足以让我答应你的条件啊。”
  纪星璇仍旧垂首,眼皮却掀动起来,以一种诡异的视角看着刘灏,她莫名笑了一声。
  “这些都是前言罢了,我真正要告诉王爷的秘密,还未说出口呢。”
  闻言,刘灏精神一震,不由地坐直了身子,就听她说道:“王爷以为,我落到今天这步田地,是为什么?”
  家破人亡,她前程与声名尽毁,丧失了清白,险险保住了一条性命,却沦为他人刀俎之下的鱼肉,被囚禁在这深院之中,不见天日。
  刘灏皱眉,毫不客气地指出:“不是你去招惹那余莲房,害人不成反被她暗算,说不定你现在仍是风风光光的秀元大易师。”
  说到这里,他不免窝火,曾经他千方百计想要得到眼前这个女人,谁知时过境迁,今日她竟生下了别人的孽种。
  纪星璇不知刘灏遐想,但听他话里嘲讽,竟是说她不自量力招惹了余舒,才有今日狼狈,面上不禁多了几分寒色,暗暗告诉自己不要与他争辩,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开口:
  “若不是我听从了师父的吩咐,却办事不周,如何会让人抓到把柄,导致今日。”
  “此言何解?”
  “今年四月,太史书苑又出命案,曹世家的千金在观星台上被人吊死,案发前夕,的确是我假借道子的名义,诱使曹幼龄夜赴观星台。”
  纪星璇冷声坦白了罪行,她将模仿了景尘笔迹的字条夹在曹幼龄的书本中,明知她心仪景尘,定会赴约,谁知这一幕做的不够隐秘,被秦月柔目睹。
  之后九皇子刘昙在暄春园飨宴,秦月柔与她在湖边对峙,被辛六偷听,追到她楼台之上,她与辛六起争执,失手将她推下楼,正待杀人灭口之际,余舒赶到,救下了辛六,两人指证她杀人灭口,使她再一次深陷牢狱。
  “这么说来,你是受了你那师父的指使,才去迫害曹家小姐,所以在牢狱之中,你宁愿受刑,也不肯供认他出来,是吗?”刘灏心说此女生性凉薄,倒是对那位师父死心塌地。
  “不是我不肯,而是我不能,咬紧牙关我才能有一线生机,若是说了出来,我唯有死路一条。”
  纪星璇不知想到了什么,刘灏见她肩膀轻抖,似是在寒颤。
  “你那师父为何要杀曹家小姐?只是为了陷害景尘吗?”他想不通,纪星璇的师父,怎么会和景尘有所牵连。
  “或许吧。”纪星璇有些心不在焉,她的思绪停留在刚才。
  “哼。”刘灏不满地冷哼了一声,这叫她回过神来,抬眼看着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之前生产耗去她所有体力,若不是喝了一碗参汤,哪有心神和他周旋。
  “王爷以为,我大安历代储君,是如何择选?”
  刘灏的耐心不足,尚有满心疑问,却被她这一句话问住了,他对皇位的野心不是一日两日,胸有沟壑,张口便言:
  “有能者居之。”
  谁知纪星璇听了他这一句,居然笑开了,不待他发怒,便又道:“我现在就告诉王爷一个秘密,你附耳过来,我悄悄说给你听。”
  刘灏对她虽有防备之心,却不会怕她一个虚弱中的女子,犹豫了片刻,便起身向前,并未坐上床榻,而是站在她床头,弯下腰去,然后,耳边就传来她微弱的吐息。
  她说:“历代司天监大提点,持有开国六器之一《玄女六壬书》,那上头有显谁会是下一位皇帝呢。”
  言传入耳,刘灏汗毛炸起,惊容满面。
  第七百零六章 糊涂蛋
  余舒去找云华扑了个空。一筹莫展地去到忘机楼,厨房开小灶给她烧了几道时令小菜,一个人喝闷酒。
  找不到云华,不仅意味着薛睿的身世成迷,更意味着她无缘《玄女六壬书》,前途突然间又变得渺茫。
  外面的雨早停了,推窗一片沁凉,余舒喝了一壶花雕,刚有些醉意上头,就听到外面走廊上“咚咚”的脚步声,转眼到了门口。
  “姑娘,前头刚才来人说是您府上出事了,请您快回去做主呐。”掌柜的林福急着脸禀告。
  余舒眉头一皱,却不见慌张,搁了酒杯问道:“来的是谁,让人上来。”
  林福匆匆去了,不一会儿领着一个人回来,却是她院子里的大丫鬟鑫儿,鑫儿一见余舒就跪下了,屋里有外人,她没乱说话。但瞧那小脸花容失色的,就知道不是小事。
  “老林你去忙。”
  余舒开口,林福识相地躲远了,临走之前不忘把屋里伺候的小蝶也给带走。
  “说吧,家里怎么了?”
  鑫儿飞快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下午那场雨刚停,余府来了几名捕快,点名要带翠姨娘回衙门问案,余舒不在家,府上顿时乱作一团,贺芳芝在医馆没回来,赵慧只能出面同捕快周旋,问明情况。原来竟是今天一早有人到衙门告状,声称他家里十几年前有个家奴跟人私奔,逃了出去,现在找着人了,却发现这奴婢早就生儿育女,自立门户,所以才来报官。
  告状的这家不是别人,正是翠姨娘之前的主家,户部尹侍郎尹周嵘。
  “捕快说尹家的总管拿了余夫人的卖身契,又有当年人证,非要把余夫人带去衙门审问,贺夫人不答应,他们就要硬闯,周管事带着护卫阻拦,两边就动起手来,当时场面太乱,贺夫人不小心被人砸中了头,流了好些血。”
  余舒原本还能沉得住气,听到这里,陡然色变。一下子站了起来:“砸着头了?要不要紧!”
  “瞧着是破了个口子,”鑫儿一向温柔,此时却愤愤地咬牙切齿:“那几个逞凶的捕快见状不妙,敌不过咱家护卫,就趁乱溜了。主子,您快回去瞧瞧吧。”
  余舒二话不说,就往外走。
  林福就在楼下候着,没有走远,看到她们下来,忙迎上去,关心问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余舒停顿了一下,对他说:“叫上阿平阿祥跟我走。‘
  怒则怒矣,她却没有气昏了头。今日之日,绝不会善了,尹侍郎下了狠招要和她作对,摆明是要为尹元波那混账寻仇。
  那些官差今天走了,明天恐怕还会再来。
  她不怕事情闹大,就怕把家里几口人牵连进去,阿平阿祥身手了得,暂时带回去看家护院,以防万一。
  。。。。。。
  余舒带着人回到府上,路经大厅扫了一眼,就见里头桌翻椅乱,门口两只赏瓶也被推倒了,碎了一地,不见有人收拾。
  进了后院,一路上都不见人,直到贺芳芝夫妇的居所,才见到挤了一院子的下人,周虎带头在外面跪着,余舒心中有气,从他们身旁经过,看都没看一眼。
  护主不力。要他们何用!
  贺芳芝先她一步回来了,此时正坐在赵慧床头安慰,看到余舒进来,倒是没有怨怼,只是叹了口气,对她说:
  “你娘早先伤过一次头颅,留下遗症,这回好险没有砸到同一个地方,不然——”
  他话没说完,就被赵慧拽了一下,瞪他一眼,扭头对余舒温声道:“不碍事,就是破了点皮,那椅子腿儿断了,擦着我头皮飞过去的。”
  她说的轻巧,可是余舒分明见她额头上缠了几圈白纱,隐约透着血渍,样子又虚弱,想到赵慧命苦,当初在义阳城遭过一次毒手,几乎丧命,眼下又因她再次受罪,余舒懊恼十分。
  也是她这些日子为了薛家的事急地团团转,没有给赵慧他们卜祸,没能算到今天这一出血光之灾。
  “都是我不好,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叫娘受罪了。”
  赵慧本来就不怪她,听她喊一声“娘”,心口都软了,招招手让她过来,“说了我不要紧,今天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余舒低头沉默,不知该怎么对她说。
  赵慧却有些着急道:“你可不能犯糊涂,虽说你母亲以前在人府上做过丫鬟,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就算他们说有卖身契为证,咱们也不能认了。”
  这道理浅显。赵慧这个妇道人家都懂得,一旦翠姨娘被官府判做逃奴,对方捏着她的卖身契,就是她正儿八经的主子,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这事儿表面上碍不着余舒的前程,她的亲生父亲毕竟是个有功名在身的秀才,翠姨娘这辈子唯一做的一件聪明事,就是改嫁到纪家做小的时候,没把这一双儿女也当奴才卖了。
  所以,余舒当初摆脱纪家,索要她和余小修的户帖,没遇上什么阻碍,因为他们姐弟是寄人篱下并非卖身为奴,后来在京城自立门户,就是顺理成章了。
  余舒就怕翠姨娘的出身会被人拿捏,所以纪家破败之后,她先将翠姨娘藏了起来,时过境迁,才借着芙蓉君子宴,讨了薛贵妃一个恩典,到户部去给翠姨娘修改了户籍。
  但是她只防着纪家使坏,却没防着尹家会来这一手釜底抽薪,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果真今天让他们带走翠姨娘到衙门审问,余舒敢肯定,尹侍郎肯定有办法让翠姨娘坐实了背主私逃的罪名,正大光明地把人抓回侍郎府当奴才使唤。
  这样一来,余舒的脸就不用要了,倘若侍郎府狠得下心,论罪打死了翠姨娘,结果更加不堪设想。
  尹家这是要往死里整她啊。
  余舒磨了磨牙,抬头对赵慧一笑。道:“有我在呢,咱家不怕事,您好好养伤,别的就不用操心了,回头这事儿解决了,我再给您出气。”
  赵慧看她不是没有主意,便放了心,说句实在话,余舒在她心里,那是比谁都可靠的,就连贺芳芝都不及。
  。。。。。。
  看罢赵慧伤势,余舒出来院子外面,周虎领着一帮护院还在那儿跪着,之前下过一场雨,地是湿的,泡了他们满腿泥,即便是这样。他们也没挪到干净的地方,而是静静等着余舒发落。
  供人院里调教出来的下人,就是这一点好,够规矩。
  余舒在周虎面前停下来,冷着脸,开口道:“今天这事儿,我本来该奖赏你们,你们前头做得对,有人要闯后宅,不论他们是谁,都得给我拦下来,就算捅了天大的篓子,也有我这个当主子的给你们担着。但是你们错不该当着家中女眷的面就动起手,就不能把人引到外头再打吗?脑子都长哪儿去了!”
  周虎等人身躯一震,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被她个小女子训得头都抬不起来,同时又多了一腔热血,他们说到底都是家奴,敢和官差动手,本就是为了护主,余舒没有因为他们打跑了几个捕快就责罚他们,反倒说该奖赏他们,让他们怎能不服。
  “念在你们都是初犯,这种事我也是头一回遇见,就不重罚你们了,但是赏也没了。都不用跪了,该干什么的干什么去,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