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7 节
作者:闪啊闪      更新:2021-02-20 08:04      字数:4812
  她到底是个嘴硬心软的女孩子。
  ***
  余舒当晚回去后,便将辛雅给的那个死人八字拿出来研究。
  “宝太”乃是先皇年号,此人若是死于宝太十三年,那算来至今也有二十年了。
  一个死了二十年的人,值得辛雅大费周章地与她做交易,只为确认他的死因,这里面肯定大有文章。
  可惜了他不肯告诉她此人姓名,不然倒是可以探究一番。
  夜深人静,余舒提笔运算,就从宝太十三年正月初一算起,以祸时法则,卜此人祸事。
  遇上小灾小难,就记录下来,就这么一直算到了二月份,才出现一件大事。
  暂且称呼这位死人先生为“辛酉先生”,因为他是辛酉年生的。
  辛酉先生在宝太十三年二月里,触了霉头,遇上一场火难,又在半个月前,犯了小人。
  余舒初步判断,他很可能就是死在这一场火难里。
  不过让她奇怪的是,这一场火难并不是小人所起,没有凶手,而是他自己作孽。
  “这是。。。自杀?”
  余舒不好确定,说不定辛酉先生不是死在这儿,于是就继续往下算。
  然后,她就算到三月里,又遇到一场血光之灾,这次,倒是有人行凶。
  可见,辛酉先生不是死于二月里的火难,那会是这场血光之灾吗?
  余舒为了求证,接着往下算,谁想这一算,就算过了四月,直到五月头起,就让她发现一件祸事——
  “咦,这是?”
  余舒看到一段生僻的数值,一时想不起这代表了哪种灾祸,便从床头带锁的抽屉里取出了她记载大小祸事的《生死薄》,即是她清算了大理寺二十年案卷整理出来的。
  这么一查,就知了:
  “丧亲吗?”
  也就是说,辛酉先生在四月,死了一位亲人,而她所记载的丧亲,是包括了妻子、父母、子女以及兄妹。
  就不知他死的是哪一个亲人,但可以肯定的是,辛酉先生到五月时,还活的好好的。
  不然,她也不能推算出这四月里的丧亲之灾。
  余舒看着这样的结果,摸了摸下巴,觉得有两种可能:
  不是辛雅记性不好,就是他故意拿了一个活人的八字坑骗她。
  放下笔,余舒抬头看了一眼窗外渐白的天色。白忙了一夜,腰酸背痛地站起来,往床边走,心中是想:
  我与辛雅约好只帮他卜算死人,他若拿了活人八字给我算,算不出来结果也与我无关。
  先不找他算账,等拿到了醍醐香,再晾他一段时间,等他沉不住气了找我再说。
  余舒盖上被子,呼呼睡去。
  桌案上。寥寥草草的纸张肆意散乱,露出一角来,当中一行字上记载:
  宝太十三年四月二十一日。丧亲。
  ***
  隔天,便进到七月,这是阴月,俗称“鬼月”。
  相传每年到了六月底那一天,掌管地狱的地藏王菩萨。就会打开鬼门关,放出一群冤魂饿鬼,一直到七月底那一天,才会重新将鬼门关闭。
  古时候的百姓们大多对这样的传说深信不疑,所以每年这个份上,总少不了祭拜。还有诸多禁忌。
  所以,这个月里大大小小的易馆的生意就很红火,易师们也是三天两头忙不停闲。
  同样。道观庙宇的香火供奉,也比往常旺盛的多。
  七月初一,在贺老夫人和赵慧的带动下,一家老小,除了还在襁褓里吃奶的贺小川。都坐上了马车,前往城南郊外的升云观去烧香祈福。
  余舒虽然从朱青珏那里听说了升云观的观主是个黑心肝。但是她没拦着家人去那道观,毕竟他们拜的不是人,是神。
  神鬼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今日升云观人山人海,贺老太太被赵慧和丫鬟搀扶着,好不容易跟在人堆后面进了门。
  天子脚下,最不缺富贵达官,这人前人后,指不定你后脚踩到的就是某某侍郎府上的夫人,又或是某某将军府上的少奶奶。
  所以大家都老老实实排着队进到三清殿里磕头,没有不识相加塞儿的人,当然你要搞点特权也行,不过不是什么王爷皇子,三公九卿之类,你还是靠边站吧。
  贺老太太和赵慧在前面拿香排队,贺芳芝和余小修在低声说话,余舒落在后面,无聊地左顾右盼。
  四面都是人,也没什么可看的,不过每张脸长得都不一样,方子敬上一堂课讲到一些基础的相术,余舒背了几页课本,这会儿便瞅着一张张人脸寻味起来——
  那个汉子生了一对细眉,乃是胆小之相,那个妇人额宽眼大,是旺夫之相,那个小孩儿眉心凹浅,是多病之相。。。。。。
  正看得有趣,突然,一张枯皮老脸从她眼前一闪而过。
  余舒一愣,飞快地眨了下眼睛,再看人群,那张老脸便已不见了,留下一道略显佝偻的背影,转眼间又埋没在几道人肩后面。
  回过神来,她心中狂跳,顾不上与家人说一声,便一头挤进了人群里。
  。。。。。。
  一盏茶后,余舒站到了道观东北一角的一道月牙门前,盯着眼前挂锁的木门,气喘吁吁,急的满头是汗。
  怎么不见了?
  她明明是追着人往这边来的啊!
  余舒迟疑了片刻,手伸向门锁,刚刚拉扯了一下,就听身后喝斥声:
  “你在这儿作甚,道观清修之地,岂容你乱闯,还不快走。”
  余舒转身,看见一个年轻的道士匆匆走来,上前就是驱赶。
  余舒指着那道门问:“请问这是什么地方?里面可住有人?”
  那道士一脸不耐,挥掉她拉锁的手,挡在她与门之前,口气又凶了几分:
  “这是我们观主坐忘之处,你打听什么,快走快走,是烧香的客人就到前殿去,再不走,当心我不客气。”
  余舒紧抿了一下嘴唇,深深看了一眼这院门,心中尽是惊疑——
  这是升云观主的住处么,可是、可是她方才在人群中一晃眼看到的,分明是青铮老头那张枯皮脸!
  第五百六十五章 青铮的下落
  余舒心事重重地回到家中,晚饭也没吃,就将自己关进房里。
  她不会认错,在升云观见到的人绝对是青铮,那张枯松的老脸太过好认,除非这世上还有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她原以为这辈子都再难见到的师父,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她眼前,余舒心中说不出的诡异。
  如果她在道观中遇到的那个人是青铮,为什么他不现身与她相见,反而躲在升云观中。
  青铮曾经告诉过她,他发过誓永生不再踏入京城一步,难道是因为这个誓言,所以他只能在城外徘徊吗?
  余舒满心疑惑,又有些兴奋——当初正是青铮鼓动她离开义阳进京,并且交付给她寻找《玄女六壬书》的任务,那么青铮老头一定知道大安祸子与这本书相关的秘密。
  她莫名其妙成了左右关键的破命人,陷入这层层迷局当中,无法自拔,若能见到青铮一面,当面问一问明白,岂不是一条出路吗!
  青铮要她毁掉《玄女六壬书》,可见他是不待见那上面记载的东西,如此一来,师徒两人的目标并无二致。
  来了这样一个强力的友军,叫余舒如何不兴奋。
  当务之急,是尽快地找到青铮,和他搭上线。
  余舒当即决定,明天再去一趟升云观,查找青铮的下落。
  ***
  常言道,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
  顶着七月烧香的人潮,余舒连往升云观跑了三天,都没能再见到青铮的踪影,问过观中道人,也没人见过一个形容相似的老头,就好像她初一在人群中一眼看到的。不过是她的错觉。
  这让余舒确认了一件事——那天青铮的确是有意在躲她。
  余舒退而求其次,打听起升云观观主,得知澄云道人半个月前外出云游,至今未归。
  “那么道长几时回来呢?”
  “观主随心所欲,不知游到哪里,更不知归期,女施主若有难事,不妨随我去见澄明师叔,或可为你解疑。”
  “不必了,我还是等澄云道长回来吧。谢谢这位小师傅。”
  余舒再一次一无所获地离开了升云观。
  。。。。。。
  下午在忘机楼见到薛睿,余舒就把这件怪事告诉了他。
  薛睿有些惊诧:“你没有看错,确是你师父吗?”
  因为教出余舒这么个了得的女徒弟。薛睿虽没见过青铮一面,但在他心里,那位道长已经是半个神仙中人。
  余舒两根手指在眼睛上比划了一下,道:
  “我眼神好着呢,认错谁都不会认错他。你没见过我师父,他老人家长得。。。很有特点,总之就是让人过目不忘的那种人。”
  她不好意思直接形容青铮的长相,觉得有碍他威名,说难听点,那张脸——就像是个老树精一样。
  薛睿疑惑:“会不会是他没有看见你呢?”
  余舒冷笑:“他要是没看见我。他跑什么呢,我看就是他故意躲着不想见我。”
  薛睿端详她一阵,突然问道:
  “你有没有想过。你师父或许一早就知道你就是那个破命人呢?”
  余舒微微皱眉。
  薛睿继续道:“所以他才会让你进京毁坏《玄女六壬书》这样鲜为人知的东西,是因他知道,你若进京,早晚会被人识破那破命人的身份,这样一来。你就有机会接触到这本书。”
  余舒脸色古怪了一下,回忆道:
  “还在义阳城中。景尘与我告别时,曾告诉我他命煞计都星的秘密,当时师父尚未与我分别,我向他询问破解之法,他便警告我说,不许我与景尘往来。”
  薛睿双目一眯,语气笃定:
  “这就对了,他不光知道你就是那个破命人,更知道破命之法,是要大安祸子与破命人永结同心,生儿育女。所以他要你远离景尘,就是怕你与他日久生情,到后来你们身份大白时,你便不会拒绝他,顺应了那本书上的指示,你又怎么会帮他毁掉《玄女六壬书》呢。”
  “。。。。。。”余舒不得不承认,薛睿说的很有道理。
  真是这样,就有了解释,为何青铮放着根骨上乘的纪星璇不选,会看上她这个资质愚钝的野丫头做徒弟,为何一听说景尘的事,就再三告诫她不要与之来往。
  余舒低下头,眼中自嘲,原来青铮老头一开始就是在利用她吗?
  “我知道了,难怪他来到近京,却不找我,明明见到我,却要躲着我。”
  不躲着她,难道要与她面对面对峙吗?
  余舒心里不痛快极了,她对青铮一直都是怀有感激的,可以说,就算她不是什么破命人,她既然蒙受了他的恩惠,就一定会说到做到,帮他毁掉那本书。
  但是他对她纯是利用,这一点让她尤为难受。
  “别难过,”一只大手落在她头顶,轻轻揉了揉——
  “我也只是猜测,或许你师父并不知道你就是那个破命人,他会收你为徒是偶然。至于他让你进京寻找《玄女六壬书》,你全当这是长辈心愿,不交给信任的徒弟,又要谁去做呢,他也知道这当中危险,所以教给你自保的本事,这不是因为担心,所以跟到京城来了吗?”
  听到薛睿这样安慰,余舒心里才好受一些,抬头看他道:
  “不管是哪样,我也不怪他,我学了他的本事,他要我帮他做事,这样互换,没谁对不起耍”
  她这样说的理所应当,薛睿又哪里听不出她确实伤了感情,见她故作无恙,他心中只有怜惜,却不后悔道破这当中玄机——
  如果余舒的师父真是利用她去毁书,而不在乎她的生死安危,还是早早让她察觉为妙,以免她毫无防备。
  “他现在有心躲我。我找他也没用,”余舒冷静下来想了想,道:
  “还好我马上就要进司天监做官了,到时候再暗中打探云华当年遭遇,伺机寻找《玄女六壬书》的下落,我一定要亲眼看一看,那书上有关大安祸子与破命人,究竟记载了什么,使得云华易子不惜殒命也要毁掉它。”
  只有知道那本书到底是什么,她才能想办法摆脱掉破命人应有的劫数。
  “也好。”薛睿应声。手从她发上顺过,握住了她的手,眉目一转。浅浅笑道:
  “七夕将至,敬王邀了我们作伴夜游,你没有赏过夜阑风光吧,介时我带你看一看这安陵乞巧风俗。”
  余舒点点头,果然被他转移了注意力。心里好奇起来。
  “对了,你查过那个孔状元了吗?”
  薛睿犹疑道:“我查了他三年前的事情,想找出他与十公主有交集的地方,发现他有一段时间在宫中当差,抄誊圣上诏文。”
  “那时十公主已经送太庙搬回宫了吗?”
  “嗯。”
  余舒心想孔芪八成是这个时候和十公主勾搭上的,遂问:“那你找过他本人试探了吗?”
  薛睿摇摇头:“他最近领了差事。一直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