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1 节
作者:闪啊闪      更新:2021-02-20 08:03      字数:4780
  余舒经薛睿这么一说,眉头皱的快能夹死蚊子了。
  “啪”,额头被敲了一记,她回神看到薛睿收回的折扇,还有他翘起的嘴角:
  “担心什么,有我在,今晚谁也别想讨了便宜。”
  说罢,他便转了身大步走向远处桥廊。
  余舒摸着额头,看着他信然离去的背影,心中蓦然一股冲动,小跑着追了上去。
  “大哥等等。”
  薛睿转头停下,就见余舒跑到他面前,背对着人多的方向伸手在袖袋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一个三角的香袋,塞进他手里。
  “这是?”薛睿一摸,便觉里头藏有物件,似是玉质。
  “这是好运。”余舒抬头冲他眨眼,两眼亮晶晶地说道:
  “本来是预备送给你的生辰礼物,现在我改了主意,先送你一半,另一半,要你拿了那一朵金玉芙蓉来与我交换。”
  他们的关系如今成了秘密,金玉芙蓉的作用,对他们两个来说,全无用处,即便得到,也不能正大光明地相赠。
  然而,没有用处,不代表它就没有意义—金玉芙蓉,天赐良缘,不被人认可又何妨?
  看那与凡人相恋的芙蓉仙女,不也是遭到了天帝阻隔,到那最后一刻,还是修成正果。
  她不要那金玉芙蓉的用处,只要它背后美好的意愿——若有一人,宁愿痴心守候,纵有千难万险,怎抵人心?
  被她眼中光彩夺目,薛睿怔忡片刻,一瞬间好像通晓了读心术似的,竟能从她眼神中,看懂她心意。
  千言万语,怎比一句知心意。
  薛睿这一刻有满腔的欢喜,却不能诉,只得握紧了手中香袋,两眼脉脉含情,低头承许她:
  “你等着,我定抢了那金玉芙蓉讨你欢心。”
  今夜之争,不为仇怨,即为情爱。
  薛睿一走,朱青珏也不耐再等,紧随其后,上了桥。
  余舒走回到水榭外,扫了一圈四周,刘翼不知几时不见了人影。这一下,水榭外面便没了一个男宾,全成了竞技的女子。
  “你刚同薛大表哥说什么呢?”辛六歪着头,好奇地打听。
  余舒随口笑道:“我教了他一个法子,好让他找到那一盏真芯。”
  辛六信以为真,挽住她追问,余舒却一句不肯多讲,任由她缠哄。
  刚刚有一位小姐在半柱香的时间里画好了一幅丹青,水榭里的贵人们点评了几句,也有称赞,但是摆明了兴致不高的样子。
  那小姐没有讨了好,自知是没了希望,便失望地退到一旁。
  薛贵妃一手缠着帕子,轻摁眼角,小小打了一个哈欠,同两旁说话,也让外面的人听到:
  “看来看去,还是最开始那一个有意思,别人不是不好,只是没多少新意,少了几分惊奇,叫人提不起精神。”
  淑妃轻咳一声,有不同的意见:“崔家的‘灵言术,是巧妙-,但本宫看来,赵家小姐那一手双笔贯字的工夫同样是自小勤学苦练修来的,书中境界少有,新意不足,心意却足。”
  薛贵妃看她一眼笑道:“说的也有道理,我们先不定论,都看完再说罢。”
  淑妃柔柔道了一声“好”。
  朝堂上,尹家势力或许盖过薛家一头,但在后宫之中,却是薛贵妃位在尹淑妃之上。
  “对了,”薛贵妃想起什么把头转向外面,点名道:
  “雯雯呢,不是说你精心准备了吗,这半晌不见你动静,是不是看了前头这些好的,露了怯了?”
  “娘娘就笑话人家吧,”息雯娇嗔一声,站了出来一双美目平扫四下,挑起下巴,神情骄傲道:
  “只怕您看了我的再说不出她们好了呢。”
  一句话便让之前表现过的女孩子们脸露了尴尬。
  湘王妃眉头轻锁,转头去看薛贵妃脸色。
  “哦?”薛贵妃朝她甩了甩帕子,好奇道:“本宫且瞧瞧,你敢这么夸口,是凭的什么。”
  “是,娘娘稍等,”息雯盈盈一拜,起身时对水榭外面的丫鬟吩咐道:
  “去,取我的琴来。”
  弹琴奏曲,并不新鲜想要以此取胜,有些勉强了。
  余舒见息雯一副势在必得样子,便知道这里头另有文章。
  果不其然,息雯拿到了琴,并非急着表现,而是先开了腔:
  “我今日弹这一曲名作《寒蝉》,声到极处,可动蝉鸣。”
  说着,她便坐在布置好的软席上,一手慢慢拂过琴弦,曲调缓缓。
  正值夏夜,后花园中蝉鸣不断,知了知了,无意它还好,刻意去听,难免觉得耳朵里嗡嗡的一团乱。
  息雯的琴声却恰到好处地给这单调的蝉鸣声,贯注了音节,两相配衬,居然十分地悦耳。
  半盏茶后,有人窃窃私语,就连并不通晓音律的余舒都听出来了,满园子里的蝉鸣,竟好似有了人指挥,忽高忽低,或长或短,一时间忽然有了韵律!
  这还不算,随着琴声的**迭起,到最后,息雯一曲拂落,琴声断处,本来嘶亢的蝉鸣声,有如断弦一般,霎时安静下来!
  约有数息,后花园中静悄悄的,万籁俱静,就连一声蝉鸣,都听不见!
  “知——了——”
  一直到喧喧的蝉鸣声再一次响起,众人这才回过神,你看我,我看你,啧啧称奇起来。
  “好一首《寒颤》,曲难得,意难得,息雯郡主用心了,本宫对你刮目相看。”寡言少语的淑妃,最先出声赞赏,少女般白皙的脸庞上微微泛着红润,是见到了喜欢的事物才难得流露的情态。
  靖国公夫人还有点迷糊,只见她倾身问道:“刚才是我耳背了不成,这满园子的知了怎么忽然不叫了?”
  边上有人说笑:“老夫人没有耳背,刚才那知了啊,是没叫了,咱们都有听见。”
  息雯看到众人反应,翘起了眼尾,藏不住的得意,先朝崔芯那里,送去一个眼神。
  余舒见这情形,不得不在心里称赞息雯用心良苦——
  首先叫崔芯出面,使出了家传绝学,镇住场面,使得后来的人都无法逾越,等到座上的人都乏味了,她再站出来,刚刚好一扫颓势,让人耳目一新。
  若是不出意外,再下来没人能够盖过息雯这一曲《寒蝉》的表演,那今晚一朵金玉芙蓉,就非她莫属了。
  余舒尽管确定息雯拿了金玉芙蓉也是一场空念,可看她得意洋洋的样子,还是觉得不爽。
  心里隐隐有个声音跑出来——
  薛睿是她相中的人,却有别的女子为了向她示好,这般处心积虑,让她情何以堪。
  余舒自问,真让息雯争取到金玉芙蓉,大庭广众之下捧到薛睿眼前,她咽得下这口气吗?
  “咽不下。”
  辛六忽然听到余舒自言自语了一句,扭头看她:“你说什么?”
  余舒目光闪动,脑中连过数个念头,一手搭住辛六肩膀,漫不经心地问道:“这人都出来一半了,你不是也有准备,什么时候上去?”
  辛六挠挠头,郁闷道:“我那点斤两,还是不去凑热闹了大不了回去被我娘念叨一顿。”
  似辛六这样,本来就无意争抢金玉芙蓉,见了前面有人出彩,就更不愿意露头的女宾大有人在。
  所以息雯过罢,众人还在那一场蝉鸣声势的余韵中,半晌竟没人敢站出来,与之争锋。
  见此景,水榭里一群贵人交换几眼,便做起商量,讨论之前哪一个最好。
  耳尖的都听到属那崔芯与息雯被提到的次数最多,又以息雯多得赞扬。
  “目前来看,雯雯是略胜崔家小姐一筹,”薛贵妃目光向外一扫,落回湘王妃身上,追忆道:
  “看到这孩子,我就想起五妹你年轻的时候,也是这般生气勃勃顽皮机灵,招人喜欢。”
  湘王妃捧茶的手一顿,回望她试图从薛贵妃那张艳丽无双的脸上看出什么,片刻后,微微苦笑:
  “年轻时,我是不懂事,没少让大哥费心。”
  听她话里提到了早年过世的薛家大爷,在场人刚嗅到这对姐妹之间有些不寻常,就听到薛贵妃一声清脆的娇笑:
  “呵呵,是本宫扯远了,言归正传,还有谁想上来试一试若无人,那本宫便要将手里这一朵金玉芙蓉许出去了。”
  闻声,息雯不动声色地往前站了一步,兴奋地抿不住嘴角。
  旁的人却是情绪低落。
  余舒见状,暗自冷笑,顾不得细想一脚踏出去——
  “我还——”
  然而不等她出头,一直暗中盯着她动作的崔芯,一看到她举动,就推了一把站在她前面的瑞紫珠。
  瑞紫珠条件反射,朝前走了两步,一下子便跃于人前,一抬头看见了对面正要站出来的余舒,急忙抢声道:
  “还有我!”
  众人齐刷刷将目光投向她,一阵窃窃私语。
  息雯看向崔芯,面有询问,后者凑到她耳边,低语几句,很快地,息雯脸上便露出一点幸灾乐祸,看看瑞紫珠,又瞧瞧余舒,嘴角平添一丝诡笑
  瑞紫珠瞬间红了脸,飞快地看了一眼身披雾光,叫人不敢直视的的余舒,用力咬了下舌尖,稳定了心神,才向水榭里请示道:
  “臣女也有准备,请两位娘娘容许。”
  在场少有人不认得这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
  薛贵妃眯了下眼睛,余光瞥了一下半脚踏出来的某个人,勾唇道:
  “瑞家的丫头,你有何所长,说来本宫听一听。”
  “臣女有一段书文要讲,”瑞紫珠两手垂在身侧,并拢的脚尖,泄露出她少许的紧张。
  “你要说书?”薛贵妃意外地多看了她两眼,“有趣吗?”
  “有、有趣的。”
  “哈哈,”靖国公夫人乐了,“我身临过十多年的芙蓉君子宴,还没见过哪一个人到这儿来说书的,娘娘,不妨一听?”
  薛贵妃点点头,朝美人榻上歪了歪身子,抬手示意四下:
  “你们都安静些,听她讲的什么段子。”
  瑞紫珠毕竟是出身公爵府的千金,因为背对着余舒,一开始的紧张过去,便做出该有的仪态,整了整裙摆,半举螓首,两眼微垂,凝思了片刻,先将今晚息雯教给她的那些话整理了一遍,才出声道:
  “这话说,南方有一座城,城里住有一户富足人家,这富人家里有一位老爷,正室离丧后,自主纳了几房妾室,当中有一位姨娘,进门前乃是个寡妇,含辛茹苦养育了一儿一女,改嫁之后,因那老爷心善,便一起带进了富人家中,好叫他们衣食无忧。我今天要说的,不是这位寡妇如何,而是她带到富人家去的那个女儿。”
  瑞紫珠不是正经的说书人,开场平淡了,但胜在她声音娇嫩,脆脆动听,让人入耳,于是站着的,坐着的,都听了进去,没人走神。
  余舒只听这个开头,便知是冲着她来的,她盯了瑞紫珠一会儿,视线一偏,便对上了息雯笑眯眯的脸,眼底一沉。
  “..那女孩儿生来命便轻贱,生父猝死,母亲辛苦,幼弟病弱,好不容易进了一户富人家里,她又不肯老实,常常做那些偷偷摸摸的碎事,被人抓住不只一回,渐渐的,便遭了冷眼。”
  四周小声议论着,大多都是说这书文里的女孩儿不懂事。
  “有一回她偷了贵重之物,被下人逮到,送到那家老夫人面前,被当众责罚,挨了一顿家法,她竟不想自己有错在先,对那富人一家怀恨在心,有一次得了机会,竟在外面污蔑起这养育她的一户人家名声.到后来,富人家好心不得好报,看那女孩儿顽固不化,便狠狠心将她撵了出去。”
  听到这里,水榭里便有人忍不住斥骂,却是好憎分明的靖国公夫
  “撵的好,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薛贵妃不咸不淡地劝道:“老夫人接着听,还没讲完不是。”
  瑞紫珠舔了舔嘴唇,续道:
  “娘娘远见,这故事到这里还没结束,你们谁能想到,那女孩儿被逐出家门之后,竟交起好运来,一路顺风顺水,结交了贵人,到如今,在外却是风风光光。而那一户富人,或多或少因这女孩儿之故,从此家门连衰,最后落得个骨肉失离,破败潦倒的下场——都说善恶终有报,谁想老天也有合眼的时候呢。”
  众人听她这么一讲,都听出古怪来,还是靖国公夫人最先询问:
  “嘶,紫珠丫头,听你说的煞有其事,难不成这不是编撰的书文,还是真人真事不成?”
  “这确是真事,不瞒老夫人,就那恩将仇报的女孩儿,现就在京城里安身。”瑞紫珠一口气说了下来,额上虚汗,口干舌燥。
  一石激起千层浪,人人作惊。唯有薛贵妃玩着赤金的香帕,面不改色。
  “胡闹,”淑妃皱着眉,严声问道:“你是信口开河,还是故弄玄虚,真有其人,你现在就说个明白,不然本宫就问你一个谎口之罪。”
  瑞紫珠一手攥住了衣袖,有片刻的迟疑,忍不住回头,在人群里看了一眼,恰碰上余舒冷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