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9 节
作者:闪啊闪      更新:2021-02-20 08:03      字数:5105
  这时候,宴会上的众人都在欣赏湖面上的花海异象,也有不少跑到岸边桥头去打捞花灯的男女。
  薛睿刚在众人面前声称余舒是她义妹,故而两人并肩同行,男的俊俏,女的亮眼,固然夺人眼球,却没人会往别处多想,这不知该说是好还是坏。
  两人沿着湖岸漫步,薛睿走在靠水一边,余舒走在里面,一转头,便见他脸上朗朗笑容,慢哼一声,道:
  “招蜂引蝶。”
  薛睿闻言,右手扇子转到左手,垂下衣袖,两眼望向前方,一派正人君子模样,却在暗处悄悄捉住她的手指,拢在手心里,低声道:
  “莫要冤枉我,我既不爱招蜂,也不爱引蝶,我就专采你这一支莲房。”
  说着,回头瞧她,但见她分外冷艳的脸上透着晶莹玉润的光彩,腮上两抹桃红,露着胭脂不胜的娇态。
  余舒最不能听他甜言蜜语,只觉耳根发软,就在他手心掐了一下,没好气道:
  “你还敢说,就你当时胡乱给我取的歪号,现在人人都叫开了。”
  “是我想了许久,怎么就成胡乱取的,莲房、莲房——如莲心房,过七窍,存苦意,如静室,宁我心,不好么?”
  余舒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当初薛睿强塞给她的这么一个名号,居然还有如此深意,听他接口而来,毫不含糊,一看便是深想过的。
  她心里得意,却故意敷衍地对他摆摆手道:
  “也不是不好罢了,都这么叫了,我就凑合用吧。”
  说起来,薛睿还没见过她那枚算子印,不知道她已经用了这“莲房”二字,做了她的印号。
  而对于一名易师来说,登记在司天监的印号,就等同于这个人过去和日后一身的声名,有着别样慎重的意义。
  “对了,我都忘记问你,你的算子印早领到手了吧,不是说用一块御赐的象牙印雕造的,我看看。”
  薛睿也是被这“莲房”二字勾起了一段念想,有意无意地询问她。
  余舒伸手一摸腰间,摇头对他道:“今天换了衣裳,没带在身上,明天再拿给你瞧。”
  薛睿见状,本来心里隐隐还有些期待她用他给的“莲房”二字做印,这下反而不确定了。
  想要问一问她,又怕结果失望,只好笑一笑作罢,心里却没多少寄望,想来照她要强的性子,也不会用别人给的字号。
  余舒见他目光转向湖面,暗嘘一声,手在腰间捏紧了一下荷包,摸着里头的象牙印章,很不想承认,她这个厚脸皮也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第五百一十三章 芙蓉君子宴(六)
  宴会伊始,就被一场漫天的花灯雨落点燃了气氛。
  水榭里,几名贵妇人争相向薛贵妃献媚。
  “方才惊了一下,以为是走水了呢,谁想会有这般手笔,真真的奇思妙想,贵妃娘娘好个心思,叫我们这些个俗人开了眼界。”
  “别说,我还真看不出来这么些花灯是怎么落到水上的,娘娘是请了哪路神仙帮忙哟!”
  。。。。。。
  薛贵妃一偏头,凤钗轻摆,远望湖光夜景,灯火璀璨,笑笑对众人道:
  “弄这么些盏花灯,可不只是为了好看,这当中藏着蹊跷,待会儿有的人头痛呢。”
  淑妃静静坐在侧上,闻言转脸,道:
  “今晚的金玉芙蓉之争,同这满湖的芙蓉花灯有关系?”
  “果然妹妹聪灵,”薛贵妃赞她一眼,一手撑着金团软枕,被仕女扶起坐正,跪在她脚边抚平了她裙服上细小的褶皱。
  “去吧,将各家的公子千金都招到跟前来,叫他们莫要贪玩耍,本宫需得讲一讲今夜是怎么个规矩。”
  薛贵妃柔夷一摆,守在水榭四角的宫人们便有一半应诺,退开去唤人了。
  。。。。。。
  余舒和薛睿一起,刚走到桥廊中央,就被叫了回来。
  听说是薛贵妃要宣布今晚规矩,散在花房、湖岸上观灯的男男女女纷纷往回走。
  两人夹在人群中,未免被人瞧见,早松开握在一起的手。
  快到桥头,余舒一抬头就瞧见了独自立在那里的景尘,看那情形,分明是在等她。
  今晚宴会,人多眼杂。余舒最不想和景尘有所交集,唯恐他真听了上面谁人教唆,借着君子芙蓉宴的名头,有什么出格的行径。
  然而避不能避。她只好硬着头皮,迎面走过去。
  薛睿一样看见了景尘,于是脚下快走两步,越过了余舒身前。堪堪挡住了景尘的目光,先声道:
  “多日不见,道子可好?”
  景尘将目光错到薛睿身上,颔首示意:“一切尚可。不劳薛大人挂记。”
  余舒在后面听着,心中又是感慨,在京半年。想当初下山入世。就连衣食都不能自理的景尘,这会儿也学会说客套话了。
  “水筠姑娘的腿脚复元得如何,道子前些日子不是得了一副虎骨吗,我那里寻问了几味陈年的老药,听太医说泡药酒最好,改明我让人将药材送过去,应该有一两样用得上。”
  薛睿一边说话。一边在身后轻轻摆了下手,余舒看见,暗松一口气,赶紧从一旁走过,下了桥,没有多看景尘一眼,故而没见两个男人落在她身后的视线。
  她一离开,薛睿脸色便淡了许多,伸手朝旁一引,对景尘说:
  “我有几句话,这边请。”
  景尘点头,不多问,同他一起背离人群,走到一处人静的地方。
  薛睿看着眼前一派清静宁和的男子,一想到余舒曾为此人倾心,几度受苦受难,换来却是一朝身陷囹圄,很难不加几分冷眼。
  “我虽不明详情,但也知道你此前与阿舒绝交之事,既然已经割袍断义,此前不闻不问,现如今为何又来纠缠?”
  薛睿没有绕弯子,直言质问。
  景尘对薛睿的印象一直以来也是平平,但知他对余舒诸多照顾,两人又以兄妹相称,所以面对薛睿的冷言冷语,倒不觉得不快,反而提醒了他对不起余舒良多。
  景尘愧疚之心又起,可对薛睿,他又实在无话可说,只好面无表情道:
  “当日之事,恕我不便对你解释,但是我之过,我必然会求得她谅解。”
  见他执意,薛睿皱眉,沉声道:
  “你不便说,我也没兴趣听,至于你要她谅解,我却要奉劝你一句——不要再给她惹麻烦。如若因你之故,再让她不得安省,我这个做人大哥的,绝不会饶过你。”
  他倒是很想站在一个男人的立场上对景尘说这些话,但因不能泄露他已知的秘密,又不能让景尘察觉他与余舒的亲密,只能退而求其次,以兄长的身份,警告景尘。
  他无法明着阻止景尘为了祸子命数去挽回余舒的心意,但要他视而不见,他办不到。
  景尘看着眼神严厉的薛睿,能察觉到他对余舒的袒护之意,心中不知为何,竟有些不舒服。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他回忆想到一件事,他在龙虎山上修行,七岁起就知道了身世,因为掌门与师父叮嘱,为不给人招祸,他几乎不与同门的师兄弟们相处,小时候常在后山上同一只爱吃酸果的野猴儿日夜作伴。
  后来那猴儿不见了,有一天他见到五师兄抱着那一只猴儿到大厨房找吃食,他认出来,上前欲要亲近,却被五师兄制止,说那猴儿爱抓人,让他不要乱摸,不然抓伤了他,要害师兄挨师父的骂,这猴儿也要被关进笼子里。
  景尘从小接触的人事不多,所以对那一只身在畜生道,不畏他灾星的山猴,记忆鲜明。
  而余舒是人,明知道他的可怕之处,却还是不离不弃地在他失忆的日子里照顾他。
  对于他来说,余舒的意义,远不是那一只猴子可以比的。
  小的时候,他可以因为师兄的话,不与那只猴儿亲近,现在的他,却不会因为薛睿的几句警告,就萌生退意。
  余舒是他十九年浑浑噩噩,又如梦惊醒的人生里,唯一一个,不能放弃,也不想放弃的人。
  不只是因为她是破命人。
  “你放心,我不会再给她惹麻烦,”景尘如此告诉薛睿,又在心中默念:
  这一回,他定会护她周全,不让她失望与难过。
  “但愿你说到做到。”薛睿冷声道。
  两个各怀心事的男人对立了片刻,很有默契地止住了话题,一人先行一步,一人随后跟上。
  这一会儿的工夫,水榭外面已经聚拢了几十宾客,都在静静聆听薛贵妃主持今晚宴事。
  薛睿刚一走近,就听到前面人群里迸出一连串的惊讶声,有人抽气,也有人低呼,不知里面贵人说了什么,惹来这么大反应。
  薛睿正要拉人询问,便见冯兆苗从人堆里退出来,快步走到他边上,向他咂舌:
  “睿哥听到了吗,今晚可有好戏看了,这两朵金玉芙蓉,女宾如往年一样,只要竞技争夺,便可得其中一朵。咱们这些爷们就惨了,看到那湖面上那数不清的芙蓉花灯没有,据说有六千六百六十六盏之多,却只有一盏灯芯是用纯金雕作,今晚有谁能将它找出来,才可以得到剩下那一朵。”
  ☆、第五百一十四章 芙蓉君子宴(七)
  薛贵妃今晚这一手出其不意,多少人始料未及。
  在场男宾三十余人,要从六千多盏芙蓉灯里寻出真金灯芯的那一盏,倒不是多大难事;大不了一盏一盏地检查,但这六千多盏芙蓉灯都漂散在水深两丈的定波湖上,就另当别论了。
  难不成还要他们跳进湖水里去找?
  余舒看到水榭外面一张张发愁的脸,仅有个别几人胸有成竹的样子,不免去猜测薛贵妃此举用意,弄这么大的阵仗,该不会就是为了为难今晚这些人吧。
  辛六拉了拉她衣袖,凑耳道:“虽是夏天,但水这么深,恐怕没几个人敢往水里跳,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她这边刚刚说完,水榭里就传出了一道相同的质疑声:
  “姐姐此举,是别出心裁,可这大晚上,水深冰凉,若要这一群孩子们下水去找,是不是有些欠妥了?”
  能入得了今晚宴会的宾客,大多是京门公子,家世背景都不一般,或有一个两个吃了水,着了风寒,回去不定惹得几家老夫人心疼,真有那些十分宠爱的,一状告到皇后面前都未必不会。
  淑妃一言,首先便得了年长的靖国公夫人赞同,跟着劝说薛贵妃改一改主意。
  薛贵妃却十拿九稳地坐着,朝她们笑笑,道:
  “不碍,此事我与圣上商议过,圣上的意思,这样做没什么不好的,年年都有芙蓉君子宴,两朵金玉芙蓉,两段良缘自主,太容易得手,难免惹来一些不该有的痴心妄想,倒不如难上一难。真有心人,千难万阻也要争上一争。”
  话到这里,她顿了一顿,扭头问坐在她下方的湘王妃:
  “五妹你说可是?”
  坐在下方的湘王妃微微垂下头,道:“该是这个道理。”
  “何况本宫也没要他们非要跳进水里去找,对面岸上就停着几只木筏,又有十多个习水的好手潜在湖中,小心谨慎些,总不会出岔子的。”
  最后这几句话,是说给水榭外面的众人听的。
  有耳朵尖的。一听到就立刻就调转了头,快步朝桥廊的方向去了。
  冯兆苗见状,赶紧拉住薛睿道:“睿哥我们快走。晚了那些筏子该叫人抢空了。”
  薛睿却不急走,反睨他道:“你又不想争金玉芙蓉,抢筏子作甚。”
  “我是不稀罕最后那彩头,可也不能输了人啊,”冯兆苗环扫一圈。目光停在离他不远,也是一动没动的朱青珏身上,故意高声道:
  “今晚在场的大老爷们,哪个不敢往定波湖里走一回,就是没了胆子,输赢不要紧。丢人是大事。”
  朱青珏看到冯兆苗冲他挑衅,不以为意地挑高眉头,把脸转向薛睿。道:
  “薛大人不要忘了你我先前之约。”
  薛睿报以一笑,合起文扇,朝他摇摇。
  余舒来得迟了,不知道薛睿和朱青珏之间发生什么,见这情形。便狐疑地去问辛六:
  “怎么一回事?”
  辛六便将她来之前,两人因君子一论定下的输赢说给她听。
  “。。。。。。所以他们两人就定下赌约。若是朱二公子争到了金玉芙蓉,薛大表哥就在今晚所有人面前自称他是个小人,反之,若薛大表哥赢了,就要朱二公子回答他几句话。”
  余舒听的暗暗皱眉,一则惊讶她在司天监迷宫似的庭院里见到的下棋青年会是大提点的独生子,二则奇怪薛睿会被那朱青珏三言两语激将就答应同他对赌。
  朱青珏摆明了在找薛睿不痛快,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