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9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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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啊闪 更新:2021-02-20 08:03 字数:47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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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夫人在祠堂边上一住就是十余年。院子里的一株梧桐树从树苗长到高过了墙楼,薛睿还记得他小时候每每有机会来探望母亲,薛夫人都会带他在院子里给这棵树浇水,哄他说等树长大了,就可以每天看到她。
而今这树长到他要仰望,可母亲的许诺,早在三年前就毁了。
被他亲手毁了。
“少爷!”正坐在门厅里打盹儿的侍婢一听到门帘响动,惊醒抬头。见到来人是薛睿,惊讶地呼了一声。
“母亲醒着吗?”
“这少爷稍等。”侍婢忙不迭扯了扯裙子站起来,轻手轻脚进了内室。
薛睿就站在门口,听里面隐约传来说话声,不一会儿,那侍婢便退出来。抿嘴朝他笑笑:
“少爷进来吧,夫人醒着呢。”
说罢,又自觉走向门外,“奴婢在外面守着。”
薛睿点点头,进了屋。
室内不大,一张床,一张榻,一面妆台,一只柜子。简素的一点不像是堂堂薛府大房夫人居住的地方。
薛夫人正从榻上坐起来,膝上盖着一条薄毯,两眼微微张着,没有焦距地看向门口的方向,略显病态的面容上挂着一丝笑容,慢慢伸出手:
“睿儿。”
薛睿脚步一滞,目光一扫她面容,暗松了一口气,而后快步走到她身边。紧握住她的手。顺势在她身旁坐下,脸上扬起了明朗的笑容。也不管薛夫人根本看不到。
“母亲,儿子这几日忙于公务,没能来看望您,可是想您了。”
“不碍,你能过来就好。”薛夫人拍拍他的手背,又顺着向上捏了捏他的手臂,微微蹙眉,道:
“又瘦了,你用功是用功,饭也要老实吃才好,别以为我看不见就不知道。”
薛睿应了一声,却没说,上次他来看她,天气还凉,身上穿得厚,这会儿天热减了衣裳,摸起来当然显得瘦。
薛夫人就像是寻常做娘的人,拉着他唠叨了一阵,讲的大多是薛父的事情。
“那时候你爹在义阳做知府,也是一天忙到晚,好像做不完的正事,头一年就瘦了一大圈,不过人倒是精神了,等到他任满归京,反而睡不着觉,每天卯时上早朝,他寅时就醒了。”
薛睿仿佛不经意地插嘴道:“爹是在我两岁那年回的京吧,娘那时听说过云华易子和麓月长公主的事情吗?”
薛夫人侧了侧头,闭着眼睛回想道:“听是听说过,不过我们回京时,这对佳偶已是双双离世了,倒无缘见得。”
那年薛睿的父亲薛皂还在世,夫妻两个恩爱和睦,薛夫人身体还没垮下去,薛老尚书并不像现在这样将她禁足在西院中。
薛睿算着年份也知道他父母同云华不曾见过,倒不觉得失望,而是追问:
“那母亲可曾听说,这云华易子早先在家乡是有一位元配夫人的?”
十几年前的事,薛夫人似乎记不大清楚,皱着眉毛想了好半天,才用力抓了下薛睿的手,道:
“是了,我年轻时候隐约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说这位易子曾经公然违抵圣上的指婚,不肯做那驸马,好像是说他已娶妻了。”
薛睿精神一振,心说他娘清醒时候记性很好,不会有错,那么茶楼里的说书人所讲的段子,八成是确有其事了。
“那后来呢,他为何又尚了公主?”
“谁知道呢,兴许是他贪图王权富贵,又兴许是他见异思迁,书文上不是有句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
薛夫人凉凉一笑,苍白的容貌依稀可辨年轻时的清丽,只是她眼盲,倒看不出那双眼早十年究竟是个怎样的风姿。
薛睿看她面带感伤,也不敢再问下去,恐揪起她伤心事,再发起癔症,于是话题一扯,道:
“母亲儿子有了心仪之人。”
薛夫人一愣,随即脸上便露出欣喜和好奇,推了推他的手,促问道:
“几时的事,是哪一家的小姐,可曾告诉你祖父,叫人去提亲?”
幽居十余年,薛夫人早早就没了为人母亲的权利和自觉,就连儿子的婚姻大事,都没敢想过能做主。
薛睿眼神闪闪,轻笑道:“她是义阳人士,并非是世家出身的女易师,去年才考了大衍,是榜上有名的女算子,她人聪慧又知事,家中还有一个弟弟,为人最是扶老怜幼。我还没有同祖父提,先与母亲说说。”
薛夫人听得脸上一会儿笑,一会儿又愁,“女儿家,知书达理最好,我是个没主意的,你若看好了,尽快告诉你祖父,免得错过了好姻缘。”
“嗯,儿子上心着呢。”
薛夫人又拍拍他手背,低叹道:“我与你爹几年夫妻,到头来只你这么一个孩子,你爹去了,我留着一口气在,也要看你成家立业,抱上孙子,才好安心合眼。”
闻言,薛睿脸色一暗,紧抿了一下嘴角,小心翼翼地握起了薛夫人冰凉的手,按在他额头上,轻声道:
“是儿子不孝。”
薛夫人好似没听见他这一声,眨眨空洞的眼睛,依旧对他温柔地笑。
薛睿看着她,只觉心中一阵酸痛,三年前,她疯病一场,醒神便不再记得瑾寻,只晓得有他这一个儿子,更不能见到瑾寻,否则又要犯病。
他尚且一年能到这里来个几回,瑾寻却从三年前就没能见过一次生母。
这是他造下的孽,却不知在她们有生之年,他还不还得了。
***
余舒一觉睡醒,已是黄昏日落,她一个人躺在阴凉通风的天井底下,睁了几次眼睛,还觉得有些不切实——
她竟一口气全都告诉薛睿了。
揉揉发胀的脑门,她盘腿坐了起来,慢慢回想了细节,突然吃吃一笑。
“呵,白让我苦恼了几日,还是说出来轻松。”
她伸了个懒腰,踩着鞋子,刚下榻,在外面守着的小晴小蝶便闻声而入。
“姑娘醒来了,先喝口茶,洗把脸吧。”
余舒打理的清爽了,回到二楼她的房间,换下睡皱的衣服,就问道:
“我大哥可说了晚上回来吗?”
小晴蹲在身前给她抚平腰带,答道:“公子说晚上不来了,让姑娘吃过饭再走。”
余舒也不是爱粘人的,听这话,只是失望了一下,便该做什么做什么。
晚饭后,余舒回到家,问了门房,知道贺芳芝今天提早回来了,便想起前日答应余小修的事,于是屋都没回,直接上了赵慧院子里。
贺芳芝和赵慧正在房里逗弄儿子,余舒进来坐下,抱过了贺小川,就提起了想让余小修也认他们夫妇做干亲爹娘的事情。
最先点头应好的却是贺芳芝:
“你不说我也正想和你提这件事,你们姐弟两个,一个唤我爹,一个叫我叔叔,平日里拗口不说,无端疏远了几步。”
为人父母的都有偏心,若说是赵慧更疼余舒一些,那贺芳芝无疑更喜欢带着余小修。
赵慧在一旁犹豫道:“好是好事,只是这事你问过了你们娘亲了吗?”
“自然是问过了才来同爹娘说,小修也高兴能给你们做干儿子呢,我娘那人不顶事,将来小修长大成人,真上面没个教导的长辈,就连亲事都难说,这点道理,我娘是明白的。”
余舒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天下第一,也就薛睿揪得住她的小辫子,似赵慧夫妇这样的老实人还看不出真假来,当时便信了他,欣喜地同意了。
☆、第四百九十八章 大师兄!?
天黑的时候雨才停,吃完了饭,余小修蹲在院里刷碗,余舒洗了洗头发,把耳朵边的头发往后边一系,就披着出了门。
临巷,青铮闲地躺在藤椅上,两只小腿超出了椅边缘,交错着,露出干净的鞋底,他听到推门声,目光依旧留在天上,只是抬手招了下:“徒儿过来。”
“师父,”余舒带上门,走到他身边蹲下来,仰头向天上,洗净的夜空黑的发亮,星图一展,这样的夜里观星最是合适。
“出什么了吗?”过了半晌,青铮才问道。
“嗯,东方亢宿有一颗闭星,皇室可能有贵人染病,西方参宿有星芒太亮,正应西北方,夏时西北今年有旱情,南方的鬼宿有星闪烁,大星明盛,正冲钕宫,有女逢冤唔,还有,正空的母星闪了,附近有妇人要生孩。”余舒把她能懂的都一一列举出来。
青铮听了,满意地捋着胡道:“还不错。”
“师父教的好。”余舒趁机巴结,别她这小气师父脾气不好,教人的本领可是一流的,因为他平日教学时从来不讲没用的废话,她又不是个爱分心的人,所以记住的都是有用的地方。
“传你的六爻口诀都记熟了吗?”
“记熟了,要不要再给您背一下?”这个是青铮最近几天检查最勤快的,余舒张口就能来。
“不用,”青铮左手摆了下,右手搓着胡尖道:“你每天问我那些东西,记有几本册了?”
“有四本了,正在记第五本。”说起这个,余舒就得意,她为了白天能多记些东西。每次晚上临走前,就会问上青铮一堆杂七杂八的,回去整理了再,拿麻纸粗线订的册都有五本了。
“嗯,不要光记在纸上,要记在脑袋里才是真,纸上的东西只能,不能用,脑里的才是活物。”
“徒儿知道了,”余舒站起身。拍拍屁股,“师父您坐,我去抓棋。”
“今天不用抓了。”青铮道,“往后都不用抓了。”
余舒一听这话,扭了头,狐疑地着藤椅上的老头,道:“师父。您这意思该不是说我这六爻练成了吧?”
这么快?为这六爻断法,她前头做准备都做了两个月,真正学才五六天吧。
“怎么你以为要十年八年才能学好么,过了门槛,背了口诀,就只差火候了。往后有事没事多练练手熟,”青铮转过身,正眼着这个差强人意的徒弟:
“还有你那个字。实在是写的难,要勤加练习,不然日后帮人批卦都拿不出手来;还有你这个脾气,不要想一出是一出,非得吃亏才长记性;还有你这身打扮。不要总是穿的像个臭小,明明就是个挺好的小姑娘嘛。有钱了就多买几件首饰衣裳,别都花在吃嘴上”
青铮啰啰嗦嗦地,一个“还有”接着一个“还有”,余舒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忍不住出声打断他——
“师父,您没得病吧,我听着您怎么像是在交待后事啊?”
青铮脸色一黑,腰板“嗖”地直起来,伸长了手指着她鼻骂道:“还有你这张嘴!不要一开口就想把我气死,为师还能活八十年呢!”
再活八十年那不成王八了,余舒识相地没把这句话说出来,脚往边上一挪,躲开了指在她鼻尖上的手,陪着笑道:“师父别生气,算我说错了,您长命百岁还不行吗?啊,对了,今天不猜棋了,那我现在干什么?是先观星还是先排卦?”
青铮气呼呼地躺回去:“都不用了,屋里有酒,你进去拿出来。”
余舒进屋,点着了灯,果然在桌上到一坛酒,还有两只空碗,她抱了酒坛拿了一个碗,到院里摆在青铮手边的石桌上,斟了半碗端给青铮:
“师父。”
“还有一只碗呢,也去拿出来,你陪为师喝。”
“我也要喝啊?”余舒扭着手指为难道:“姑娘家喝酒不好吧,我还小呢。”
“”
眼青铮又要发作,余舒赶紧扭头跑屋里,把留下那只碗也拿了出来,自己斟了小半碗,这古代的酒不知度数如何,她倒是不怕醉,就怕喝多了身上有酒气回去不好交待,青铮却不满意她倒那一小口,自己抢了坛,一下给她倒满,又往他碗里添足了。
“师、师父?”
青铮端着碗不喝,一沉气,盯着余舒道:“还记得当日为师收你为徒的时候,说过要你帮为师找一样东西吗?”
余舒心里一咯噔,心道关键的总算来了,神色正
经道:“徒儿记得,师父您是说过要我帮您找一样东西,却没说那东西是什么。”
青铮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全没了平时的懒散:“京都,司天监,玄女六壬书。”
余舒眉心跳了跳,小声道:“玄女六壬书?那是什么?”
青铮道:“易学流传至今,形成诸多流派,然以三式为首,是谓奇门遁甲、太乙神数,还有早已失传的——六壬神课。此三式,又以六壬为首,前两者尤有现世,杂学甚多,而六壬一学因泄露天机太多,早在百年之前便为大安皇室收拢,不闻天下,而这玄女六壬书,则是唯一记载了六壬真传的卷本,现就在司天监内,历来由每一任大提点所握。”
“您要的东西在司天监的大、大、大提点手里?”
余舒忍不住结巴,暗喊一声老娘,司天监的大提点堪称是天下百流易者之魁首,高高在上的司天监老大,那什么《玄女六壬书》一听就是个不给外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