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8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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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啊闪 更新:2021-02-20 08:02 字数:4761
“我初来乍到,不懂的多,有劳司徒姑娘了,我本家姓余,你直呼我便可。”
“余姑娘客气。”司徒晴岚从善如流,引她到一旁的空席子上坐下,一边挽起袖子研墨,一边扭头和余舒说话:
“外公刚才说的那些气话,余姑娘不要往心里去。其实他老人家早就听说过你,今年奇术榜上无魁,你身为秀元,实则第一。外公在太史书苑教了十多年的奇术,每回大衍试后都对奇术科进来的学生十分爱护,只怕有人误入歧途——余姑娘莫嫌我多嘴,你可知外公刚才训斥你的。便是这几日书苑里谣传你的?”
余舒摇摇头,她是不知道,不过可以猜到一些。
司徒晴岚轻叹一声,语重心长道:
“我在这内院消息还算灵通,听闻姑娘前几天去拜见的几位院士,都将你拒之门外了。太史书苑一共十八位院士,一半都同韩院士交好。你得罪了他,不用他开口,这一半人都不会收你,却有另外一半人,听信了你不好的传言,即便是肯收你,也未必会尽心教你,外公便是清楚这个道理。所以今日故意当众刁难你,明为责备,实为你正身。给那另外一半院士瞧的,外公一片惜才之心,余姑娘是否能懂?”
她抬头凝视余舒,就见余舒面上安然笑意,错愣了一下,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下一刻便脸红道:
“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余姑娘好通透的心思啊。”
“呵呵,不论如何,多谢你与我实话。能遇着方院士,实乃我今日之幸。”余舒揣着明白,但还是郑重其事地谢过了司徒晴岚。
然而她心底到底有多少感激,就只有她自己晓得了。
***
拿到了方子敬的书单,确认了他讲学的时间,余舒便告别司徒晴岚。到先哲楼去翻了半个时辰的手札古记,察觉到外面天阴云厚,才记起今日有一场雨,她身上没有带伞,若不赶紧回女舍,等雨来时,就要被困在这里。
于是余舒赶忙将手中书本放到书架原位,拍拍手上灰尘,快步朝外走去,走到大门口,迎面看到一个头发灰白衣裳俭朴的老头,像是杂仆,正抱着厚厚的一摞书,几乎遮住半张脸,摇摇晃晃走进来,眼瞅着下一刻就要摔倒的样子。
余舒迟疑上前,伸手道:“老人家,我帮您拿一些。”
谁知那老头不领情,侧转过身躲过去,那一摞书摇摇欲坠,他腋下夹的雨伞差点敲到余舒的手指。
“咳咳,用不着。”
老头说话喉咙里像是有痰,沙哑难听,余舒讨了个没趣,便转身走了,出去一段距离,隐约想起来,刚才那抱书的老头,她好像之前就在载道楼见过的,就是和冯兆苗一起偷偷摸进去的那次。
“轰隆隆”一阵雷,打断余舒的思绪,她加快脚步往女舍跑,到底晚了一会儿,半路上就下起了雨,这一阵雨来势汹汹,大有瓢泼之势,余舒被淋了一脸,不敢再往前冲,左右望了望,大甬道上两边围墙,只有前头的垂花门下可以躲雨,便飞快跑了过去。
站在屋檐下,余舒抹抹脸上的水,甩了甩袖子,捂着嘴打了个喷嚏,湿了头和肩膀,头发卷落在脸颊上,黏答答的,模样有些狼狈。
她抱着手臂,仰头看着哗哗砸下的雨点,刚有些出神,视线里便跃入了两道人影,从大雨中撑伞走来,并排而行,一抹白衣,一抹黄裙。
她渐渐眯起了眼睛,定睛看着两人走到门边,上了台阶,伞抬开,四目毫无预兆地撞到一起。
景尘目中的惊讶只是一个停顿,视线飞快地扫过余舒全身,眼神动了动,下一刻便转移到身旁之人,将手中的伞递过去,声音清亮如溪:
“你的伞,谢谢。”
纪星璇眼神看着余舒,伸手接过伞柄,覆在面纱下的嘴角微微勾起:“景院士客气。”
余舒背靠在门柱上,两手交臂,目送着对她视若无睹的景尘走进雨里,看他几个闪身,转眼不见了踪影。
“算子这是要回女舍吗,不如与我同行,免得淋雨。”纪星璇抖了抖伞上的水,近些日子难得见到一回余舒是主动开口说话。
余舒放下手臂,两步走到她面前,眼神冷冽,抬起一根食指,轻戳在纪星璇心口的位置。
“我不管你安的什么心,藏好你的尾巴,别让我再揪住它,下一次,我会直接剥了你的皮。”
☆、第四百零九章 迷障重重
“我不管你安的什么心,藏好你的尾巴,别让我再揪住它,下一次,我会直接剥了你的皮。”
余舒面无表情的警告声,让人不寒而栗,纪星璇的眼睑颤了颤,一语不发地转过身,撑开手中的纸伞,迈步走进雨中,就在余舒的冷眼注视下,她忽然停在雨里,回过头,穿过雨幕,深深望了余舒一眼。
。。。。。。。
余舒顶着大雨回到女舍,浑身上下已经湿透了,好在屋里放有干净衣裳,她打着喷嚏麻利地脱了衣物,换上里衣,解开湿哒哒的头发拧了几把,裹着一床被子坐在床上,冰凉的手脚慢慢回暖,脑子里不断回放的是纪星璇在雨中露出的那个复杂的眼神——既不是畏怯,也不是怨恨,有一种莫名的违和感,让她费解。
尽管薛睿那边尚未证实,但她已经明确了传字条给曹幼龄,并且诬陷景尘勾引女学生致死的那个人就是纪星璇,在这种情况下,看到景尘和纪星璇两人在雨**撑一把伞,她几乎下意识就认定了纪星璇是在有意接近景尘。
但是她又不能肯定纪星璇下一步会有什么动作,所以当时出言警告,并非是一时脑热,而是存心想要逼纪星璇露出些马脚,只是她的表现太过平静,完全不像是一个杀人的帮凶更或者是凶手。
“滴滴哒哒。。。”
窗外的雨声渐小了,余舒穿好衣服,将半干的头发盘在脑后,满心疑虑地走出房门,在走廊上逗留了一会儿,等到雨完全停下,才走进院中。
刚一出女舍,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唤她,转头便见薛睿从园景山壁一侧走过来。手中收着一把油纸伞,身后不见侍卫跟着。
“淋了雨么?”薛睿皱眉道,一眼就发现余舒身上换了衣服,头发潮潮的。“没拿伞怎么也不找个地方躲着。”
余舒无奈道:“半道上忽然下起雨,那么大阵势,我就闷头跑回来了。”
说着,她无意间低头看到薛睿整双靴子都湿着,衣摆上溅着不少泥点,边了颜色,便知他是在大雨里走过。并非是看雨小了才出来的,于是纳闷道:
“刚才那么大的雨,你上哪儿了?鞋子湿成这样。”
听她这不自觉的问话,薛睿暗自无奈,他还能上哪儿,不是看雨下大,想起她没有拿伞,所以去找她。书苑里几个地方他都跑过了。最后才寻到女舍,谁知她这愣子竟然冒雨跑回来了。
“不小心踩到水坑里了,”薛睿不想承认他傻乎乎地四处找她。于是转移她的注意力:
“见过方院士了?”
余舒点点头,还是盯着他那双湿鞋,心想着他这样泡着脚肯定难受,便道:“见过了,你还留在书苑吗,咱们回忘机楼吃午饭,路上我再和你说。”
“我无事了,走吧,回去再说。”
薛睿其实不用从早到晚留在太史书苑,手底下的官差不少。都不是吃干饭的,按照案情的进展,他只要等着消息传人问话就行,每天过来,也只是为了多一些时间和她相处罢了。
当然这些话是不能对余舒直说的,不然依他对她的了解。回报他的肯定不是感动,而是一个白眼。
***
在路上,马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余舒毫无顾忌地将她拜候方子敬的经过告诉了薛睿,末了又将司徒晴岚为解释方子敬苦心的原话学了一遍,然后才装模作样地感慨:
“若不是这位方院士看重,只怕我这个目中无人的小辈在太史书苑一个先生都拜不到。”
薛睿微微一笑,道:“若不是你自己机灵,只怕连这位方院士你都拜不到。”
此话不假,对于方子敬其人,薛睿只是听闻,未曾见过,可是能与人缘四海的韩闻广在太史书苑分庭相抗,必然也是一只老狐狸了。
当众训斥余舒,与其说是为帮余舒摒除那些流言,倒不如说是一种试探,假如余舒的反应不如他所预期,那他不仅不会收下这个学生,还会在流言上加一把火,让她的处境更难。
“果然大哥是明白人。”余舒不止一次觉得和薛睿说话轻松不费力气,有些事,不必她解释,他也能懂得。
“眼下拜了方子敬,我还想再寻一位精通星象的院士,别的倒是不急。”余舒要研究《浑天卜录》,一个人闷头看书难免困顿,原本说好要教她的景尘放了她一个大鸽子,好在太史书苑里是个好地方,十八位院士各有所长,讨好一两个就够她获益匪浅。
“你有打算就好。”
说完这件事,马车就到了忘机楼,两人像往常一样从后院入内,各自回房打理干净。
余舒让侍婢重新梳了头发,下楼去找薛睿,一进屋就看到他坐在桌边,手拿着几张纸在翻看,神情严肃。
余舒若有所觉,将身后屋门关上,走过去问道:“查出来了吗?”
拜在景尘名下的三十余名院生,同死去的曹幼龄有过交集,又精通面相者。
薛睿将纸张放下,一拳压上,沉声念道一个人名,正如余舒先前所料:
“只有她一个。”
“就是她了。”
确认了这一点,薛睿便顺势分析下去:“照我们之前的猜测,凶手是针对景尘进行陷害,纪星璇有嫌疑也不为过,毕竟纪怀山畏罪自尽那件案子,便是由于景尘而起,她因此心生怨怼,想要借机报复。可是——”
他话锋一转,眼中流出疑窦之色:
“动手杀人的显然不是她本人,若说她是主谋,便是买凶了。仅凭一张字条,根本无法冤枉景尘是凶手,最多是让他被人怀疑,加之景尘贵为道子,这件案子最后若抓不到真凶,也万不会以景尘充数。这么一来,她害死曹幼龄,就只是为了往景尘身上泼一盆脏水,你觉不觉得太小题大做?”
纪星璇又不是失心疯杀人魔,相反来说她聪明的很,也理智的很,有必要为了败坏景尘的名声,冒险买凶杀人吗?
余舒面露思索,在他对面坐下,慢慢道:“我上午在书苑里,看到纪星璇和景尘两人同行。”
薛睿意外地抬起眼皮,紧盯着她的脸色,第一反应是担心她会难过,别人不清楚,他却是眼睁睁看着她曾经为那个男人赴汤蹈火的。
余舒想起来那一幕,便不由地皱起眉头,没注意到薛睿异样的目光,迟疑地告诉他:
“我也觉得奇怪,她一方面暗算景尘,一方面又接近景尘,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
薛睿眼神一闪,抬手蹭了蹭下巴,忽然站起身,在屋里走动了几步,隐约想起了某种联系,正抓不住重点,便听余舒突兀地一拍桌子,回头便见她惊然之色:
“会不会是之前陷害景尘的那一伙人同纪星璇勾搭上了!”
薛睿茅塞顿开,两眼闪烁地望着她,压低了声音替她说道:“所以纪星璇或许不是主谋,她只是个帮凶。”
余舒有些激动的点点头,站起身。景尘身份大白之后,日子太平,她差点忘记还有当初给景尘银针埋穴的那一伙人在暗中窥伺着。
这么一来,就解释的通了,曹幼龄不是纪星璇要杀的,所以心肠本就够狠的她,并没有一个凶手该有的忐忑,最关键是,曹幼龄死了,没有人能证明是她将那张字条交到她手上的,她大可以高枕无忧,冷眼旁观!
“可恶,”余舒想通这一点,又不禁懊恼:“没有真凭实据,仅凭我卜算的结果,根本就无法指认她,不然你们大可以将她捉回去,严刑逼供。”
大安朝是风行易学不错,可是判案抓人讲究的是真凭实据,就连景尘被薛睿派人监视,也是有那一张“字条”作为证据在。
相比较余舒的懊恼,薛睿此时却有些犯难,不为别的,只为这桩杀人案背后,可能会有更大的牵扯——
去年道子遭人暗害一事,皇上已经交给宁王调查,然而几个月过去,一无进展,现在却让他发现端倪,这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先不急,”薛睿冷静地对余舒道:“这还只是猜测,我们冒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你不是说纪星璇有意接近景尘吗,果真她背后有人,接下来一定还会有动作,我们暂且静观其变,等她露出马脚。”
余舒欲言又止,静观其变是好,可是夏江敏的梦,预示着不久之后会再有人遇害,她直觉那个穿着粉红常服被推下楼的女子,同现在这件凶案有所关联,说不定还是这一伙手段凶残的人下的手。
她很想将自己的担心告诉薛睿,让他一起想想对策,然而无从解释她是从何得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