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2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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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啊闪 更新:2021-02-20 08:02 字数:4776
夜晚的太史书苑十分宁静,正值春浓,草木葳深,余舒与辛六秉烛夜路,路过花园水塘,偶闻虫鸣,又伴树影摇曳。辛六是个胆怯的,紧挨着余舒,一步不敢离远,忽然一声猫叫。都能惊她一跳,抓着余舒的袖子不放开。
余舒瞧她都快挂到自己身上,无奈道:“你既怕黑,何苦讨这差事?让给别人做不行吗。”
辛六委屈道:“你以为我喜欢么,还不是今年的院生好多都拜了道子入门,司马院士那里就来了两个新院生,另一个是男子。院士交待下来两件差事,一件是观星,一件要到典瀚楼去摆书架子,又脏又累,我只好挑了这一件。要知道办好了差事,让院士们满意,才能求来亲自指教的机会,我哪能不做啊。”
这也是太史书苑的一样传统。入门之后,跟从哪一位院士,不表示就能得到对方的倾囊相授。院士们会时不时安排下来事情,做得好了,才能让他们满意,从而多讨教到一些看家的本事。
“你白天不是说,秦小姐和纪星璇也被道子分配来观星吗,今夜会不会碰上?”余舒问。
“不会的,我已经和月柔说好了,让她们明晚再来,”提起纪星璇,辛六又忍不住牢骚:“今年星象一科放了空榜。耽误了多少苦心积学的易客们,还不是纪家闹的。那姓纪的真好意思继续留在太史书苑,偏偏还有一些不明事理的人整日围着她打转,真好像她不久就能进司天监似的。”
纪家为何败落,纪怀山为何会被撤职查办,知情的人有很多。然而这件事的起因是余舒一手揭出来的,却没几个人清楚,至少辛六便不知纪家垮掉会和余舒有多大关系。
余舒笑了一下,并不附和她,两人绕过一排照壁,从垂花门前经过,眼前景色豁然一仰,视线开阔起来——
远处十丈开外,平地拔起一座高高的石楼,在黑夜里幽幽直立,平整的草地上铺出一条宽长的石子路,直通石楼脚下。
四周空气清新,树木远远围绕,仰头便是整片星河,一望无垠,自觉身渺。
“那就是观星台?”余舒第一次踏进这块地方。
“嗯,我祖父说,太史书苑刚建起的时候,就先使能工巧匠堆砌了这座楼,如今已有二百年了,不知多少前辈们曾在那台子上观星望月。”辛六神情崇仰。
“走,我们先将灯点亮,我再带你认一认这里的器物。”
辛六兴冲冲地拉着余舒,直奔观星楼脚下,由北而上,余舒一手提着老虎灯,得以看清石楼近貌,原来墙梯搭在外面,分为左右两侧盘旋向上,墙孔中挖有四四方方的灯洞,辛六拿着火折子一个个引亮。
这楼梯高陡,爬了五十多阶两人才蹬到楼顶的平台上,举目三四丈见方,四周围有低矮的女墙,北面搭着两个小屋,中间隔空,屋门上垂着竹帘,不知里面放着什么。
楼上楼下静悄悄的,风声稀稀落落,除了她们两个再没别的人影,难怪辛六一个人不敢来。
“跟我来,”辛六将手里的皮袋子随意放在地上,拉余舒走到那两座小屋之间的空地,刚好能容下两人,中空无墙格挡,一低头就能看到楼下,正是她们刚才上来的地方。
“快瞧,”辛六指着下面,让余舒看地上垂直突起的一条长长的石道,说:“那就是量天尺了,上头凿有水槽,注满清水,便能影出天上星光的亮点,不同时节,天上星位不一样,就能从天尺上看出长短。”
余舒之前只在书上看到过一些介绍,对这方面倒不如辛六了解的多,《浑天卜记》又是靠着大星盘来测量,这些器具用不上,不过不妨碍她有兴趣了解一二。
“那边的是什么?”余舒指着台子东南角的几台笨重的仪器问道。
“哦,那个是仰仪,那个是方正案,还有沈公浮漏,你没见过图本吗?”
余舒点头,“那我们现在做什么?要下去往量天尺里注水吗?”
“要的,司马院士就是让我记录今晚的星位,”辛六扭捏道:“你同我一起下去吧?”
“嗯。”余舒为了长见识,并不介意多走几步路,提着灯笼在前头照路,两人下到一半台阶时,辛六突然一拍脑袋,叫住她道:
“忘了拿水瓢,刚才在下面我没看到,想必是谁搁在暗房里了,我上去拿,你在这里等我吧。”
这墙梯不好爬,辛六不好意思再叫余舒陪她上去一趟,便从她手里接了灯笼,一个人折回去。
余舒站在台阶上等辛六,仰头看着星云密布的天空,正盯着紫微星发愣,猝然听到一声惨叫,从楼上传来——
“啊!”
余舒霎时脸色一变,转身提着衣摆就往楼上跑,一边高声叫着辛六的名字:
“菲菲!”
她以最快的速度爬上楼梯,刚一站到平台上,目光便四下寻找,一眼就看到跌坐在一间石屋门外的辛六,正手脚并用地往外爬,那盏老虎灯摔在一边,着起一团刺目火焰。
余舒赶忙跑上去扶她,“怎么了这是?”
辛六抓紧余舒的手臂,满眼惊恐地看着她,表情几近扭曲,一手哆哆嗦嗦地指着石屋,哭声变了调:
“里。。。里、里面。”
余舒皱起眉头,看向她指的方向,但那石屋外面隔着一道竹帘,里面黑乎乎的根本看不到什么。
余舒到底是胆大,拍拍辛六的后背示意她放开自己,站起身走上前,一把拨开竹帘,屋门口地上掉落的灯笼还在烧着,她眯了一下眼睛才适应屋内的昏暗,乍然入目是一双悬空的绣鞋!
再往上看,竟是一张青白僵硬的脸——死人!
余舒骇然后退了两步,手中竹帘“啪嗒”一声落下,遮住了那让人毛骨悚然的画面,她瞬间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紧接着就听到辛六的哭声断断续续:
“莲房。。。怎、怎么办,她、她,那个,是、好像是曹幼龄啊。”
余舒猛提了一口凉气,强自镇定,好歹她是从死人堆里逃出来过,虽然也觉得恐惧,却没有被刚才那一幕吓破了胆。
曹幼龄?那不是她们到太史书苑报名的头一天,和辛六吵架的那位小姐吗!
余舒咽下吃惊,伸手去拽辛六:
“出人命了,我们赶紧去喊人过来,这附近有没有守院的护卫?你快起来,我们走。”
辛六两腿发软,一个劲儿地打颤,被余舒强行从地上拉起来,虽然没力,更害怕待在这里,强忍着挪动双腿,踉踉跄跄地走到楼梯处,害怕地死死抱住余舒的手臂,不肯撒开,几次差点踩空楼梯,都被余舒拉了回来。
两人跑下楼,辛六再没力走动,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余舒焦急不安,又拖不动她,只好扯着嗓子呐喊起来:
“来人啊,快来人啊!”
呼喊声一起,很快响彻这宁静的夜空,今夜不知多少人会从梦中惊醒。
。。。。。。
余舒的喊声招来了在附近值守的两名护卫,匆匆赶到,听罢余舒描述,跑上楼查看,确认是有一名女院生缢死,当即留下一人照看她们,一个跑去喊人手。
不过多久,陆陆续续有人半夜被吵醒,闻风来到观星台下。
寅时左右,官府得知消息,捕快们飞快赶到了地方,问清楚情况,驱散走附近的围观的学生,留下了最先发现尸体的余舒和辛六,还有那两名最先跑到的护卫。
四月里的一天夜晚,太史书苑又添一桩命案,死者为十二府世家之一的曹家小姐,曹幼龄。
☆、第四百零一章 你猜
(开新卷啦~)
早晨,薛睿像往常一样乘着轿子来到大理寺,在门前遇上同僚,寒暄几句,进了衙门。
前日才结了一宗案子,薛睿今日清闲,准备到架阁库找几本卷宗来读,刚刚走到东苑,就被身后赶上来的一名仆役唤住:
“薛大人、薛大人——上卿请您速速过去。”
薛睿于是掉过头,一边跟着那仆役同行去见大理寺卿郭槐安,一边问道:“出了何事?”
“似是说太史书苑出了命案。”
薛睿一惊,心说余舒正在那里修学,莫再有什么牵扯,担忧之下,赶忙加快了脚步,不一会儿来到主事厅楼前,就见到一袭朝服,待要离去的郭槐安。
“大人。”
“成碧啊,你来得正好,”郭槐安一见薛睿,松了口气,招他上前说话:“刚刚本府接到下面府衙通报,太史书苑昨夜有人缢死,你现在就前去查看一番,本府急要上朝,回来再听你禀报。”
说罢,便急匆匆地撩着朝服离开。
薛睿刻不容缓,叫上两名侍卫,换乘马匹赶去了太史书苑。
* * *
太史书苑,离观星台不远处的小楼中,余舒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撑着发酸的额头,乏倦地扫了一眼站在门口把守的衙役。
昨晚辛六与她在观星台上的小屋里发现了曹幼龄的尸首,闻风赶到的守院人前去报官,不久顺天府便派了捕快前来,二话不说将她和辛六请到这小楼里问话,这一问就到了天亮。
期间曹家闻讯来人,哭哭闹闹了一场,没能领回曹幼龄尸首,被安排到别处去等了。
辛六因为过度惊吓,半截子就晕了过去。被人送回女舍,倒是她身子骨好,被留了下来,人命关天。她还算配合,没有坚持离开。
“大人,这边请。”
余舒闻声抬头,就见门外有一名身穿官袍的身体发福的中年人走进来,后面还跟着一名捕快。
余舒认不得人,看这人架势,以为来的是府尹大人。便站起身来,却听那捕快相互道:
“大人,这就是昨夜发现曹小姐尸身的余姑娘。余姑娘,此乃顺天府常知,姜大人。”
顺天府,直接掌管着安陵城大小案件的调查及审理,除却皇城内外,一般情况下。京城民间发生的各种案情,最先接手的便是顺天府,而后论及刑法。才会转由上一级的刑部处理,再者牵扯到重刑,必要通过大理寺复核。
顺天府常知,乃是府尹之下一名属官,位列五品,亦是个要职了。
余舒清楚来人身份,没有托大,施礼道:“姜大人。”
那位姜常知朝她点点头,虎着一张脸在她对面坐下,张口便问道:“昨夜你是何时发现曹小姐尸体的?”
这一句话天亮前余舒被问过不下十几遍。又听到,不禁皱眉,但还是如实答话:
“是在子时过后,大约有两刻吧。”
姜常知冷声道:“三更半夜,你不睡觉,跑到观星台上做什么。还不实话招来!”
余舒一听这口气,差点气乐了,她在这里干坐了几个时辰,都没一句抱怨,这位常知大人倒好,一来就给她摆脸色,这跟谁摆官架子呢。
当即余舒也没了好气,沉下脸来:“你来之前难道就没有问一问吗,事情的经过我已经一五一十地告诉几个捕快了,你要是没别的话问,恕我不奉陪了。”
说罢,便站起身,要往外走,姜常知见状,脸色更差,拍桌喝道:
“本官话还没有问完,你往哪走,给我拦下。”
守门的两名衙役立马伸出手来,将余舒挡在门里。
余舒脚步一顿,扭过头看向姜常知,面无表情问道:“你这是拿我当犯人审吗?”
她是两榜三甲的女算子,有四等的功名在身,见到五品以下的官员连礼都不用行,一个五品的常知,她要不要看他脸色,那还要看她的心情。
姜常知待要说话,身后那名捕快急忙弯下身,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他瞬间变了神情,想来是总算知道了余舒的身份,不无尴尬地看着她,软语不是,冷言不成,一时下不来台,堵了片刻,才怪声怪气地说道:
“让她走。”
见到衙役放行,余舒面露冷笑,反倒是不走了,转过身重新在椅子上坐下,一手撑着脑袋,阖上眼皮假寐起来。
姜常知看的一愣,表情抽搐了两下,不得已拉下脸,“本官刚才是一时心急,多有冒犯,还请女算子包涵。”
余舒掀了下眼皮,便又阖上,懒声道:“姜大人不是要问话吗,你请说吧,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姜大人顿时郁闷了,心想他昨夜被新纳的九姨娘缠了一个晚上,天刚亮才睡过去,突然就接到府尹的指派,慌慌张张赶到太史书苑,心情不好发个火吧,还遇到个不好惹的。
这女算子他是前日才耳闻过的,瞅着年纪虽轻,据说却是个胆敢和韩老爷子硬碰硬都不吃亏的狠角色,又似乎颇有来路,谁知今天就叫他犯着了。
余舒不知眼前这位姜大人正在暗呼倒霉,她心里倒有别的打算,并非是为了置气才坐在这里不走:
曹幼龄死的蹊跷,尽管捕快们不曾告诉她,她也猜到人不是自杀,八成是死于非命。
之前她见过这位曹小姐一面,印象里是个心直口快又泼辣之人,身为世家小姐,能被挑选送进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