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3 节
作者:闪啊闪      更新:2021-02-20 08:00      字数:4953
  云禾看不惯余舒三番两次对纪星璇出言嘲讽,冷声护主道:“我家小姐这三枚愿钱不算宝贝,难道你那三个破钱是宝贝吗?”
  “你懂得什么,”余舒手指着她那三枚有些磨损的兆庆通宝,道:“天地以人为本,六爻取用六亲,这卜钱正是要在世俗中摸爬滚打一番,经百人手,沾得七情六欲,才有了灵性。”
  又一指纪星璇手边那三枚愿钱,不屑道:“似你这般,在高堂大殿中受人膜拜,寄的多是痴心妄想,用来卜算世事,求真求实,岂不是可笑吗?”
  余舒言之凿凿,云禾无言以对,去看纪星璇,后者盯着余舒那三枚旧钱思索片刻,道:“不知你这三枚,可否割舍?”
  余舒白了她一眼,道:“人言纪家四小姐天资聪颖,颇有慧根,竟连举一反三的道理都不知吗?我说这卜钱需有灵性,既有了灵性,当然认得谁是她的主人,你倒是想投机取巧,竟忘了一句心诚则灵。”
  话没几句,余舒就把纪星璇批了两通,又是自作聪明,又是投机取巧,纪星璇自从启蒙以来,至今所听到的无非是夸赞溢美,似这般数落的话真真还是头一回听,即便她性情温和,也不免生出一丝不快,脸色又淡了几分,道:
  “那你说,这卜钱我该从何得来?”
  “我刚才说过,你这么快就忘了,显然没仔细听我说话,”余舒先训了她一句,面色不耐道:“你去找来一千零二十四枚通宝,需从市井中,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必须由你亲手所得。”
  纪星璇听她话说一半,不得不细问:“找齐了之后呢?”
  “找齐了再从这一千零二十四枚通宝中挑选出三枚与你最有缘的。”
  “如何算是有远?”
  余舒一手摸着下巴,不紧不慢道: “先去一枚,成一千零二十三,每三枚掷一次。双手紧扣,需心无杂念,耳根清净,再掷于盘中。取一背向上那枚,如有两背或三背向上则重掷,选出三百四十一枚铜钱,再添上最先去掉那一枚,再掷,选出一百一十四枚。再掷,选出三十八枚,先去两枚,再掷,选出十二枚。再掷,选出四枚,加上去掉那两枚,还可分成两次掷,如有一次得了三背,那就是成了,这三枚你便可拿来做卜钱。”
  那丫鬟云禾听她口若悬河说到最后,只记住了两句,反观纪星璇,却早提笔写在了纸上。
  “若是最后两次没有三背出现呢?”纪星璇疑问道。
  余舒嘴角勾了坏笑:“那自然是没成了,你再将那一千零二十四枚铜钱掷上一遍就是,若还不成,就再掷,直到你掷出来为止。”
  照这法子,就算回回都能掷出一背,那也要掷上五百余次才是一遍,还不一定能成,运气不好的话,掷上个三五千次都是少的。
  如此繁琐不易,纪星璇不禁起疑,心说余舒是在唬弄她,然而将她所说之法细嚼了一遍,并无漏洞,所加所减分毫不错,便去了一半疑心,仍留一半,她回头朝丫鬟云禾递了个眼神,云禾立刻会意,出声质疑:
  “姑娘说这法子不曾听说过,可有什么来据?”
  余舒知她们疑心病,冷哼道:“这六爻奇术乃是道家仙长所传,若什么阿猫阿狗都听说过,还称得上什么奇术。”
  云禾听她指桑骂槐,正要恼,余舒话锋忽又一转,道:
  “本来这选取卜钱的道理没什么可讲的,不过我既然要教,就说个明白,省的你们疑东疑西。”
  纪星璇正是要她说明白,便点头,“请讲。”
  “咳咳,”余舒清了清嗓子,摸摸喉咙,瞥了那主仆一眼,“说了半天,嗓子忒干。”
  纪星璇当然有这点眼色,虽知她拿乔,但莫可奈何,“云禾给余姑娘斟茶。”
  云禾不情不愿地倒了一杯茶水,没好脸地递给余舒,见余舒眉头都不抬,云禾只好遥遥头,两手端了给她:“余姑娘请喝茶。”
  余舒这才接过,喝了几口放下杯子,对纪星璇道: “刚才我说过了,六爻卜算不靠五行,而是取用六亲,凭的是阴阳六十四卦,这六十四卦又能衍生出四千零九十六局,这里同奇门遁甲有异曲同工之妙,概因重了四局,实则是有一千零二十四种变化,取用一千零二十四枚铜钱正是因为如此。六爻掷卜,得一背称为少阳,三背则为老阳,四象当中少阳老阳正应春夏,你我身为女体,实属阴格,故而取用时以少阳起,以老阳终,方能补齐阴阳,这选取之道,你听懂了吗?”
  余舒讲的有条有理,丝毫不乱,纪星璇此时也分不清真假了,是说:
  “似懂而非懂,你能否再深讲一些?”
  余舒一甩手,丢话:“青铮道长当初就是这么和我讲的,你听不懂,我还听不懂呢。”
  纪星璇料她资质有限,或许是有可能,便又信了些,不再追问,而是道:
  “那我这便回去找卜钱,明日再来请教你。”
  余舒摇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先等你找齐了再说吧。”
  没个三五天的工夫,不磨掉一层手皮,不信她能选得出。
  纪星璇是一门心思想将六爻尽快学到手,得了只点,就不在余舒这里多耗时间,带着丫鬟走了。
  余舒目送她们离开,手伸到桌布下,摸了摸膝上睡觉的金宝,“嘁”了一声,自言自语:
  “哪会那么容易就让你学到手呢,先让你吃点苦头。”
  。。。
  一夜无话,睡在别人家中,到底不好眠,金宝天不明就开始唧唧叫个不停,余舒早晨睡眼惺忪地起来,头一件事是弹了它两个脑崩儿,才老实了。
  那被指派给她的丫鬟桑儿因害怕金宝,不敢往余舒身边凑,打了洗脸水端到屋里,便又跑了。
  余舒吃了早点,收拾了几样要紧的东西,装在笔箱里,怀揣了那一叠银票,便拎着要走,桑儿守在院子门口,见她出来,先躲了两步,问:
  “姑娘上哪儿?”
  余舒道:“出门走走。”
  桑儿急忙道:“昨日小姐说了要来呢,你不在房里等着吗?”
  余舒冷笑:“要等也是她等我,何来我等她。”
  说罢便走人,桑儿 不敢拦,慌忙跑去通知管家,管家因之前被纪怀山胶带过,不拘余舒出入,细问了她没有带走行囊,便让桑儿放心回去了。
  。。。。
  余舒从右判府大门出来,举目四望,寻了方向,徒步朝忘机楼所在的駉马街。
  今儿是初六,要“送穷”,祭穷鬼,余舒路上遇到两拨送穷的戏班子,穿着花衣大炮,油头粉面,举着旗子牌子,吹吹打打地过街,引来不少路人观望,她是头一回见这稀罕,就掉头跟着人家走了一段路看热闹,回过头,差点迷了方向。
  駉马街扎在城北最繁华的一带,街上来往过客,多半是衣鲜靓丽,趾高气昂,有人玩笑说这街上一块招牌掉下来砸死五个人,有四个都是官宦人家。
  余舒从后门进了忘机楼,做粗工的阿祥正在扫地,见她面忙收了扫帚行礼问候:“姑娘早。”
  余舒点点头,环扫了空荡荡的后院,随口问道:“其他人呢?”
  阿祥站直了身体,声音响亮道:“掌柜的和六哥儿他们在前面吃早点,龚琴师夫妇出去看偶子戏了,小蝶小晴在房里,秀青姐在厨房熬汤,贵七贵八在酒窖里,两位账房先生没来。”
  余舒回头看他一眼,有些乐,想想他还漏说了一个,就故意问他:“那和你一起干活的阿平呢?”
  阿祥挠挠头,看看余舒,低头小声说了一句,余舒没听见,又问了一遍,就看他红着脖子道:
  “茅、茅房呢!”
  余舒“噗”的一声笑了,摆摆手让他去干活,上了二楼,摘下腰上挂的一大串钥匙,找到她专用的那间雅室打开,进去关上门,添炭点着炉子,掏出书箱里那一块龟板,坐在炉子边上烤。
  她在纪家住那院子,不利人,她昨晚就没卜,忘机楼的风水很好,正适合用卜,她要烧了这块龟板,算一算景尘现在何方。
  第256章    寻人城外
  忘机楼后,余舒龟板烧到一半,林福就来敲门了,站在外请示,问她是否吃了早点,有没什么交待。
  余舒蹲在炉子边,隔着门道:“我手上正忙,是有件事要烦你帮我去办。”
  “姑娘请说。”
  “我听说后头柴房喂有活鸡,你找找有没常常早晨打鸣、冠色又红润的,放一碗鸡血给我备着,我回去时候带走。”
  林福没问她要鸡血做什么,就领命去了,一刻半刻就回来,说是备好,余舒就让他忙去了。
  兴许是炉火旺,这一块龟板灼的比较快,余舒额头上冒了汗,看着裂纹,忙拿起来凑到面前研究,她这屋里隔间专门有个小书房,纸墨俱全,就将卦象记下,拆开合起来,最终有了一点眉目。
  “这么看是往南去了,”余舒喃喃自语,将废用的龟板放在一旁,又在纸上写下几个城南他可能会去的地方,写着写着就写不下去了。
  这往南的范围可大了,城南也是南,江南也是南,不由让她怀疑起景尘是不是已离开了安陵,回江西龙虎山了。
  这个念头一起,余舒不禁觉得下气,真要是人回了龙虎山,那她还瞎忙活找什么。
  “姑娘,厨房熬了百合鲈鱼汤,奴婢给您端来了。”门外传来说话声,忘机楼里两个丫鬟,说话慢的是小蝶,这说话快的是小晴。
  余舒放下纸笔去开门,就见小晴手端着一直木托盘,上面一只粉青釉色的瓷碗盅,顶盖上儿漆有一小簇梅,精致非常,边上又有一只同色的小碟子,放了一点香葱沫子。
  小晴垫了手帕将碗递到余舒手上,揭开盖子,说了一声小心烫口,余舒闻那鱼香,便尝了两勺,味道果然鲜美非常。喝下半碗,她忽放下了勺子,问小晴:
  “这鱼汤菜牌上似要二十两银一道吧。”
  小晴道:“可不是呢,这淞江鲈鱼是昨儿早晨才送来的新鲜,只养了二十条在鱼缸里。”
  余舒叹气道:“待会儿去告诉厨房,不用我每回来都大费周章,又蒸点心又熬汤,只送茶水就行。”
  她是来帮薛睿做事的,又不是图享受的,上次那几样点心怕就吃了十七八两,照这么下去,还没开门做生意就先亏上百两了。
  这酒楼要是她开的也就罢了,任她随便吃去,但她现在也是个打工的,又不是做老板。
  小晴面露了为难,说:“姑娘不知,这是掌柜交待的,要您在这儿时,只管鲜汤美食地伺候,不能怠慢了。”
  余舒皱下眉头,“你去将老林找来,我对他说。”
  余舒本来以为是林福为了讨好她,所以这么好吃好喝地供着她,谁知将林福叫来,他竟解释说:
  “姑娘误会,这全是公子爷的吩咐,不然小的哪儿敢自作主张。”
  余舒无语,对于薛睿这种做法,非得不觉得有多受用,反倒是觉得他是个冤大头。
  林福看余舒脸色,就知道她不吃这一套,眼珠子一转,出声道:“姑娘其实不必介意,这菜价卖出去贵,咱们成本实际三成不到,再者厨子做了您每道都尝尝,觉得哪有不足,也好改进不是么。”
  余舒哪里听不出他这是在说场面话,但是薛睿吩咐的事,她去为难他们又不妥,心想还是得她当面和薛睿讲,于是便让他们下去了。
  回头拿了那块烧裂的龟板,坐在玻璃窗子下的软椅上出神。
  “咚咚”
  外面门声敲响,余舒以为是小蝶小晴来送茶水,说了一句“进来”,片刻后方察觉不对,一抬头,就见薛大少的身影立在小书房门边。
  她忙站起来,笑道:“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我正好有事和你说。”
  薛睿一手背在身后,看着她,道:“有景少侠的消息了。”
  “啪嗒”一声,余舒手中龟板掉在地上,急急忙走上前追问道:“有消息了!?人在哪儿?”
  薛睿见她面上似惊还喜,目光闪了下,越过她,捡起了地上的龟板,转身坐在她刚才坐过的软椅上,道:
  “年前腊月二十二的清晨,城南玄青门的守卫有人看到过一个白衣白衫的年轻男子出城,随身还似携带了什么利器,听样子很可能就是景少侠。我已经派人到城外沿途打听,只是不知他往哪个方向去了,未免难找,你。。。”
  余舒闻言色变,腊月二十二,正是她发现景尘不见的那个早上,同他一起不见的就只有那把锈剑,这么说来,若城门守卫看到的的确是景尘,那他当天就出了城,离开安陵了吗!薛睿后面说什么,余舒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