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节
作者:闪啊闪      更新:2021-02-20 07:59      字数:5092
  在丫鬟和纪星璇的劝说下,夏明明总算忍住了伤心,吩咐请来的脚夫将棺材抬到义庄后面的寒洞,等事情办妥,纪星璇才告辞先行乘轿离去。
  夏明明一个人站在义庄的庭院中,看着她背影那身太史书苑的制衫,抬起手抹了下眼角的泪渍,低下头,看着脚边掉落一方白色丝帕,抬起了脚,踩在上头,脚尖慢慢碾动。
  不远之外,纪星璇坐在轿子中,抬起两指压了压微微跳动的右眼放下手,隔着衣袖,摸了摸左手腕上一枚滚圆的突起,心又重新静下来。
  。。。
  “景尘,你此番下山,将逢一场大难,有性命之虞,为师亦不能帮你化解,你一定要自己小心,切记不可轻信旁人,切记。”
  “景尘,二师伯给你的挡厄石一定要收好,非是心性良善者,不得给予。这红尘中能人不少,不外有人认得此物,若是被拿去另作他用,恐造孽缘,你一定要及早收回。”
  “景尘。。。”
  景尘。。。
  “唔!”
  景尘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背后的单衣汗湿,露出了脊骨的线条抬手扶住隐隐作痛的额头,发出一声低吟,喘息渐渐平复,他扭头看了一眼窗外,正值夜色。
  快要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从梦中惊醒,自从能够开口说话起,他就反反复复地开始做梦,梦中总能听到有人在对他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内容不尽相同,他确听不懂他们讲的是什么。
  披上外衣,景尘走下床,到桌边倒了一杯冷茶喝下,胸前躁动不息,似有什么要发泄出来,他起身开了门,站在静悄悄的院子里,呼吸了几口夜风带来的凉气。
  接着淡淡的月光在院子中搜寻了一圈,他在墙边捡起一段树枝,左右轻划了两下,找打了一丝感觉,脚步朝前一错,几乎用不着思考,身体便有了动作。
  挑剑、直劈、旋身、斜削,纵跃、反撩。疾刺、横扫!
  夜深人静,小院中忽起了一阵风声——
  “噼啪!”
  景尘严重光芒一胜,手中树枝应声而断,化成了几截落在地上,只剩下短短的一头握在他手中。
  景尘深吸一口气,再吐出的时候,只觉得浑身畅快无比,丹田微生出一股热气,不但感不到一丝疲惫,反而一身轻松。
  他说不清自己现在是怎么回事,但有一点可以确认——他想,他已经记起来什么是武功。
  景尘看了一眼余舒房间的方向,决定明早再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小鱼若知道他武功恢复,应该会高兴吧。
  丢了手里的树枝,景尘打了一盘水清洗身上的汗水,回到房里,毫无困意,便点了灯,坐在窗前的书桌边上没打算将梦里听到的那些话记下来,白天再看一看,或许就能想起些什么。
  。。。
  “什么?你昨晚上起来练剑?”
  早饭桌上,余舒一手还抓着汤勺,嘴里的粥粒喷出来,扑到对面的人脸上,夏明明嫌弃地蹭了下额头,端着碗往余小修那边挪了挪。
  “嗯。”景尘奇怪地看着余舒,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样,她 不是该高兴吗?他记得还在船上时,她不止一次可惜他忘记了武功。
  余舒看着景尘迷惑的目光,大为光火:
  “你还记不记得上次你使剑,结果吐了血晕过去,我请了郎中回家,怎么和你说的?怎么和你交待的?休养!你现在需要的是休养,谁让你半夜三更爬起来练剑,睡不着就闭着眼睛数羊,不喜欢羊就数老虎,数狗数猫都行,就是不许你动武!”
  新伤加旧伤,景尘的身体总也不好,好不容易他能说话了,她就担心他一个不好,又没了声音,偏他半点自觉都没有,只能是 要气死她 了!
  景尘这下明白过来她为什么生气,觉得是自己没把话说清楚,便耐心地向她申明:
  “我这次没事。”
  那一会轻举妄动,他是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不过这一次不一样,他的身体没有半点不适,反而比之前精神许多。
  “现在没事,保不准过会儿就有事了,自己的身体自己不注意,还把别人的关心当成是耳旁风么。”夏明明凉凉地在一旁夹话,是火上浇油。
  “不吃了,”余舒把碗往桌上一推,拉着脸进屋去换了衣裳,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推着摊车就出了门,余小修赶紧抓了一个馒头追出去,金宝从他膝盖上跳下来,蹿到了夏明明腿上。
  景尘看到余舒生气,因不善言谈,有些心急,起身想要跟出去,夏明明掰着馒头又开了腔:
  “阿树不是交待你不要出门么,有什么话等她回来再说吧。”
  景尘脚在门边一停,看看轻轻摇晃的院门,记得余舒平日嘱咐,到底没有跟出去,在门前站了一会儿,便回了房。
  且说余小修追上余舒,把馒头塞给她,接过她手里的推车。
  “姐,别生气啦,景大哥肯定不是故意的,你别听那姓夏的挑拨离间,她最近老是阴阳怪气的,你 又不是不知道。”
  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又是家里唯二的两个男人,抛开景尘同她姐偶尔的“ 不规矩”不提,余小修好景尘的关系是挺好的。
  尤其是景尘能开口说话以后,白天余小修和 他待在家里,看书做题都有个伴,遇上不会的还能 有个人讨论讨论,比起整天同他作对的夏明明,他当然是站在景尘这一边。
  余舒咬了一大口馒头,嚼吧嚼吧吐下去,轻哼道:“我当然知道他不是故意的,还用你说。”
  余小修偷偷撇嘴,“那你刚才还 同他发火。”
  “我不发火他能长记性吗?”余舒没好气道。
  余小修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顿时换上一副不齿的眼神瞅着余舒:景大哥人那么单纯,你还好意思欺负人家。
  “看什么看,”余舒把馒头塞进嘴里,含糊了两声,走过街角,突然开口道:
  “那个,小修啊,姐问你,你想不想再进学去念书?”
  那天薛睿提起让余小修入学的事,她这两天是跟着他去看了那几家学堂,感觉上不错,就是一直没找着机会和余小修谈起这件事。
  毕竟事关他自己,这孩子还是挺有主见的,先问问他的意思是好。
  “上学?”余小修狐疑地看着余舒,“好好地问这个做什么,我在家同你学易就好了啊,去上学不用交学费吗?”
  “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就问你想不想进正经的学堂去学易,”余舒搭着他肩膀,怕他原先在义阳城三觉书屋遭人白眼对学堂有抵触情绪,就哄到:
  “安陵城学堂里的夫子都是专门教学的,比我这个 半吊子强多了,各门各科你想学什么都有,入学后,你还能认识认识新朋友,比你整天待在家里闷不出去要好多了吧,而且学堂里还教人骑马射箭,你不想学吗?”
  “不想。”余小修眼皮都不眨地道,脸上一点心动的表情都没有,反倒是一副不屑的模样:
  “我将来是要开易馆做易师的,学骑马射箭做什么,又不是要入伍当将军,整天打打杀杀的全是莽夫,我也不喜欢认识朋友,多人事几个人又不能当饭吃,待在家里挺好的。”
  “。。。。。。”余舒扶额,她现在才发现,这小子的思想问题这么 严重,偏见、孤僻,再这么下去,他是不是要做宅男?
  “姐,你是不是想送我去上学啊?”余小修一脸怀疑地看着余舒。
  “不是想,”余舒拍着余小修的脑袋,笑得露出两排牙齿:
  “我已经给你找好了地方,下个月你就给我进学堂,乖乖上学去。”
  什么叫主见,那是能独立的人才有的东西,小孩子嘛,乖乖地听大人的话就好了。
  第178章    妹子
  傍晚余舒回到家中,来应门的是景尘,他帮着余舒把推车搬进来,就跟在她身后,余舒名言瞧见他衣服有话要说的模样,却故意假装没看见,在他开口之前,叫住正正院墙同厨房之间来回挪柴火的余小修。
  “小修。”
  余小修还在因为早上余舒强迫他去学堂念书的事闹别扭,听到余舒叫唤,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回来啦。”
  余舒体谅他的小情绪,从推车暗斗笠掏出一只纸包朝他扬了扬,“先别忙了,先洗洗手,我给你买了双新鞋子,你来试试看大小,要是紧脚,没有我再拿去街上换。”
  这姐弟俩一样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余小修看看余舒脸上的笑,“哦”了一声,就快步去打水洗手。
  “小鱼——”景尘趁这机会想要解释早上的事,然被余舒横到他面前的另一双鞋子打断。
  “喏,你的。”
  天气转冷,穿布鞋已经冻脚,余舒给余小修和景尘一人买了一双厚底子的短靴,是孙记老掌柜推荐的一家老鞋铺子,针脚紧密,鞋子里还夹有棉层,冬天穿也够用了。
  景尘接过余舒手中青灰色的短靴,抚了抚平整的鞋脸,严肃了一整天的脸上露了一丝笑:“谢谢。”
  “唔,先去试试。”
  看着余小修和景尘高高兴兴地进去换鞋子,余舒心里得意,这叫什么,打一棒给个枣。
  夏明明抱着手臂倚在门边上,哼道:“我的呢?”
  余舒瞥她一眼:“要穿自己买,你没钱么。”
  早就习惯了余舒这时好时坏的脾气,夏明明只是歪了下嘴,固然心中不满,却没同她抬杠。她身上是有些钱,都是夏江盈留下的,之前花的七七八八,因还要养着几个下人,在夏江家来人之前,不敢乱用,她跟着余舒过日子,是知钱重,不会像以前一样顾前不顾后。
  新鞋子很合脚,一家上下的衣物都是余舒打点,要买错了才奇怪,余小修穿着新鞋兴奋地在屋里来回走动,早把早上和余舒闹别扭的事忘在脑后。
  景尘看余舒脸色,便知她消气,想想就没再提什么武功的事,是不想她不高兴,反正他夜里练剑,她睡得沉也不知道,等过阵子他身体再好一些,同她说明不迟。
  吃晚饭时,饭桌上余舒重提了要余小修到学堂念书的事,余小修只是犹豫了一下,便乖乖点头顺从了余舒的意思,又对景尘道:
  “那我要是白天去上学,景大哥你不是要一个人在家吗?中午吃饭怎么办?”
  余舒看好的那间学堂,中午管学生午饭,还有午休的地方,因在城北,离家远,中午不便回来。
  景尘摇摇头,神色如常,正要答话,夏明明就拿筷子敲了敲碗沿没好气地对余小修道:“什么叫他一个人,不是还有我么。”
  余小修不屑道:“你只会吃,什么时候见你做过饭,有你等于没你,你还不如景大哥,他好歹会煮个面条。”
  夏明明:“。。。。。。 ”
  景尘道:“不用担心,我会照顾自己。”
  说罢看向余舒,这句话摆明了是对她讲的,余舒夹了一口菜放到夏明明碗里,安慰了一下她手上的小心灵,对景尘道:
  “等小修去上学,我中午就回来。”
  从回兴街到秋桂坊,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之前余舒不回家,是因为生意惨淡,现在事事好转,也有了几个熟客,她中午多走一趟路,碍不了什么事。
  余舒这个“一家之长”发话,事情就这么定了,吃完饭,各忙各的,夜色一浓就洗洗睡下,姐弟俩隔着一道屏风低声说话:
  “小修,姐非要你去上学,你是不是心里生气?”
  “没,我怎么会生你的气。”
  “呵呵,说的也是。这样子,你先去几天试试,真不习惯,大不了咱们再回来,好吗?”
  “嗯,姐你早点睡吧,累了一天了都。”
  “嗯,睡了。”
  有个贴心的弟弟真好,余舒往枕头上蹭蹭,抱着被子挤上眼睛,明天她同薛睿约好了到城北赌易,今晚睡个好觉,到时候大赚一笔,给小修攒学费。
  十两、二十两、三十两。。。。。。余舒默默数着数,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
  余舒出门前特意用六爻卜了个六重全卦,让她欢欣的是,连日来总算见了吉,从卦象上看,她此行会顺顺利利。
  “我走了啊,晚上可能回来晚些,你们别等我先吃饭。”
  余舒借口到城北大易馆抄书,没有推小推车就出了门,昨晚休息的好,精神抖擞,健步如飞出了巷子。
  正往大街上找到城北的车子,就见一辆马车从街头“哒哒”驶过来,停在她面前,车窗帘子撩开,就见薛睿一手搭着窗沿,朝她笑眯眯道:
  “小兄弟这是要往哪去,要不要搭个便车?”
  余舒压下要往上翘的嘴角,朝他一揖手,顺着他的话装模作样地问道:“要到城北乾元街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