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节
作者:闪啊闪      更新:2021-02-20 07:58      字数:4994
  景尘摘下背上双剑,将外面套的道衣脱下,翻过来,重新穿在身上,盖住了黑白条的道纹,就成了一件普通的白袍子,掩饰住了道士的身份。
  余舒是今早上才知道他这道袍一衣两穿的作用,之前给他洗衣裳时都没发现这玄机。
  喘匀了气,余舒直起腰,拍拍怀里的钱兜子,道:“走吧,送佛送到西,把我送回家去,免得我这副模样,路上真被人当成乞丐抢了。”
  景尘点头,转身朝路西走,余舒跟在他身后走了一段路,才觉得不对劲儿,奇怪道:“咦,你怎么知道我家是往那边走啊?”
  昨晚上在河边景尘答应帮她,她就一个人回赵慧家去了,早上两人是在河边碰的头,按道理说,景尘是不知道赵慧家住哪的,可他走这个方向,明明是往赵慧家去。
  闻言,景尘脚步停下,回头道:“不是这边吗,那该往哪边走?”
  余舒满头黑线,心道这人原来是在瞎带路,遂无力地抬抬手,“走吧,就是那边儿。”
  景尘这回停下,等她走到前面了,才抬脚,不远不近地跟在她后头。
  余舒尽量挑拣小路,黄昏的街头上人虽然多,却没人多注意她这个小乞丐,义阳城里不乏在江湖上走动的人,戴着斗笠,手里拿剑的景尘也不稀罕。
  两个人就这么装成陌路的样子,一前一后回到了赵慧家的小巷子。
  余舒走到门前,看景尘停在几步之外的地方不过来,就停下拍门的动作,朝他摆手:
  “来啊,进去喝口茶吃点东西,跟着我饿一天了。”
  景尘摇摇头,斗笠前垂下的灰巾挡着面,看不清神色,背后头的夕阳照着,影子被拉的很长,莫名的疏远。
  余舒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转身朝他走了两步:
  “景尘大侠?”
  “小鱼,你到家了,我们就此别过吧。”
  余舒一听这话就不对味儿,就此别过?好像要和她分道扬镳一样,她试探地问道:
  “那我明天再去找你?”
  事实证明她的预感没错,因为景尘语调一下子冷淡起来:
  “不用再找我,你我之间缘分已了,不需要再多牵扯。”
  余舒顿时明白了,这景小白是打算要和她一刀两断,往后连朋友都不做了。
  她又想气又想笑,听见景尘这么轻易就开口了断,除了荒唐之外,不免还有点无措和委屈。
  虽说一开始,她接近景尘是报着私心,不纯粹地想利用人家扒拉点道家的易学,可她后来有了师父,不是就再没打过他主意了么。
  她给他跑腿,帮他洗衣裳,再后来没事儿就跑过去和他聊天解闷,顺便吐一吐苦水,是已将他当成了值得交往的朋友看待,景尘没哪次表现过不耐烦,每回都是安安静静听她讲话,偶尔还会安慰她一两句。
  甚至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他都愿意出面帮她保驾护航,她以为,他们早就算是朋友了。
  可闹了半天,原来是她剃头担子一头热,这点儿友情,在人家景道长眼里什么都不是,一句话,说了就能了,说没就能没了。
  实在是太。。。太可气了!
  呸,什么缘分已了,真当自己穿个白袍子又会飞,就是个神仙啦!
  她暗暗咬牙,想来想去,总算想到一个导致他们俩“缘分已了”的理由,顿没好气道:
  “喂,你是不是还在生气我弄丢了你送给我的那块小石头?”
  昨天晚上,她就是提起那石头,他才翻的脸,让她不要再去找他,要说他现在这样和那石头没关系,打死她都不信。
  “。。。。。。”
  景尘的沉默,更印证了余舒的猜想,她抿起嘴唇,绷着脸,好半天才拉下脸开口道:
  “对不起,我真不知道那块石头有那么重要,当初你送给我的时候,我当它只是个小玩意儿,就是值钱些,早知道——我一定会好好保管,要不、要不这样好了,你给我几天时间,我找找那块石头,没准是我放迷了手,还在家里头。等我找到它,你就把刚才说什么‘缘分已了,就此别过’的话收回去,成么?”
  她神色诚恳地注视着景尘,甚至带了一点请求的味道,见他依旧沉默,似是拿定了主意,没有商量的可能,她心里一阵烦躁,早先赚够了诊金药费那份喜悦不翼而飞,抬手抓了抓头发,郁闷道:
  “成不成你倒是说句话啊,真不行,那你就走吧,反正你也不是义阳城里的人,早晚都要离开,日后记不记得我这个人都说不准。”
  眼皮动了动,景尘总算有了反应,突然开口问道:
  “黄霜石还有一个名字,你知道叫什么吗?”
  余舒茫然地摇摇头,“叫什么?”
  “挡厄石。”景尘尾声一叹,还是禁不住告诉了她,吧,和她讲清楚,让她埋怨,也好过再纠缠。
  挡厄石?余舒狐疑道:“什么意思,难道那石头还能挡灾不成?”
  “正是,挡厄石乃我师门之宝,我下山时师父所赠。”
  趋吉避凶的宝贝,余舒在青铮那里听说过不少,却没有听过什么挡厄石,也没见市面上有卖的。
  余舒不解:“既是宝贝,你当初怎么会舍得送给我,那时候我们还不熟吧?”
  景尘既开了口,便没打算再瞒她,准备了一下措辞,先问道:
  “你听闻过九曜吗?”
  余舒迟疑地点点头;青铮教过,九曜就是太阳、太阴、金、木、水、火、土及计都和罗睺九颗星,是影响人间吉凶祸福的九颗星,有一回夜里观星,他还特意叮咛她,计都和罗睺是两大凶星。
  景尘轻低下头,让帽帘遮住视线,娓娓道:
  “我生来命犯计都星,于自己无碍,但凡同我有牵系者,必会惹祸上身,越是命理波折之人,祸之越甚。若我猜的没错,之前你在郊外遇险,后被赶出家门,受皮肉之苦,险些流落街头,包括这两日破财之灾,全是因我之故。”
  “当日我将你们从郊外领回城中,本不欲与你再多牵扯,然又觉牵系不断,恐你日后走投无路,便留下去处,让你有事去找我,后来我观你面相平庸,又是良善之辈,便放心将挡厄石给了你,以为有它在,你不会惹祸上身——”
  “等、等等!”余舒打断景尘的话,她挤着眼睛组织了一下景尘的话,努力地想要从一团混乱里揪出个重点来。
  “你是说。。。我这段日子之所以那么倒霉,全是因为认识了你?”
  她一脸纠结地睁开眼睛,伸手指着景尘的胸口。
  景尘点头,悄悄看着她的脸色,判断不出来她现在是生气还是愤怒。
  余舒舔舔嘴唇,死活不愿意相信,她这段日子接连不断的倒霉,是因为景尘的缘故,想来想去,脑子里灵光一闪,一拳砸在手心上:
  “不对吧!你刚才说的不对,照你的说法,我被那群人贩子拐到郊外去,明明和你没什么关系吧,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你呢。”
  “你在那之前就见过我。”景尘道。
  “哪有?”余舒心想,难道是以前那个“她”见过他?
  景尘道:“就是你们被抓走的那一天,在河岸边,我就在对岸的梅林里,你们在放纸鸢。”
  余舒眼一翻,“那是你看见我了好不好,照你这么说,你忒厉害了吧,看我一眼,我就要倒大霉?”
  景尘摇摇头,轻飘飘道:
  “你也看见我了。”
  “我哪————”等等,那一天下午她和余小修去放风筝,在河边上,她望着对面的梅花林子里看了半晌,貌似、好像、大概。。。的确是看到了一团白影,当时她还以为是看花了眼。
  景尘看她瞪圆眼,就知道她想起来了。
  “那。。。那也不应该啊,离那么远,我就是看了你一眼,根本没看清楚,怎么就和你牵扯了?”
  景尘习以为常道:“我自幼敏学,心有所感,道心一动,我便知有牵扯,对方会有麻烦。”
  第79章    命犯计都星(下)
  景尘习以为常道:“我自幼敏学,心有所感,道心一动,我便只有牵扯,对方会有麻烦。”
  怎么还扯上第六感了,要不要这么准啊,余舒瞪了景尘一眼,哭笑不得道:
  “这,这简直就像是切菜切着了手,不怪自己不小心,反诬埋怨卖菜刀的隔壁杀猪的一样,这里头有个屁的关系啊!”
  帽檐上的灰纱被她的气息吹得动了动,景尘沉默,脑子里想着卖菜刀的和杀猪的,有些混乱,冷静了一会儿,才把这些企 图颠覆他多少年来认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赶出脑子,压住了内心快要冒尖的渴望,低声开口道:
  “我说的是真的,挡厄石丢了,你若再和我牵扯,必会灾祸连连。”
  如果可以,他也想和她做朋友,他喜欢她说话的方式,鲜活的性情,连并她偶尔的牢骚,他听着都觉得十分有趣,龙虎上 没有这样的人,他们大多是枯燥而无味的,就像他一样。
  只是他不能,没人比他更清命数的凶险,他不想有一日,这个曾经主动亲近他的人,会怨恨他。
  说来说,还是因为那块儿小石头,余舒忿忿地i想,她其实不是不信景尘的话,只是要把自己身上发生的所有的倒霉事,都埋怨到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这种无赖又伤人行径,她真干不出来。
  谁没个祸兮旦福,谁能一辈子都不倒霉?
  在她看来,差点做了贡品引天雷,被纪家毒打赶出来,是她的祸,可被景尘所救,被曹子辛捡回家,被赵慧收留,被裴敬赏识,被青铮收徒,这一桩桩,不全都是她的幸运吗?
  这样能说她遇见景尘之后,就全是倒霉事吗?更何况,赵慧的治病钱还是因为靠着景尘的帮助,才筹备出来的。
  人家景尘这样一回两回的帮她,替她出头,她出了事还要赖人家,有这样该死的道理么。
  这么一想,她心里面突然就释然了。
  “景尘,”余舒头一回直呼他的名字:
  “我前两天在三清会上,给人算命,那大先生书我是个狗屎命,给我一段判词,说什么“短命非业谓大空,平生灾难事重重,凶祸频临逆境,终世困苦事不成,”就是说,我市各短命鬼,命贱,意识无成什么的,然后有一个人就告诉我说,这名利之事,只能信个五六,有时候是做的不得准的,我们要是因为信了它,就听之任之,那就太傻了。”
  她东拉西扯讲了一堆,最后一叹气,抬头认真道:
  “我市想说,没有你,我也好运不到哪儿去,说不定会更倒霉,不论如何,我都要谢谢你,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愿意帮我。”
  余舒挺郁闷的,她一个学数学的,实在说不出太感性的话来,反正意思是哪个意思:
  “你在义阳城待这么久,该办的事都办完了吧,要走就走吧,只是我还欠着你一份人情,你给我记住了,回头你再路过义阳,一定要来看我……再见。”
  余舒后退两步,朝着景尘笑着摆摆手,脏兮兮的脸上挤出个笑容,有些难过,有些不舍,还有些闪闪发光的热情,每一都是真诚的。
  景尘看着她这个挥别的笑容,心理面有什么动了动,他张张嘴唇,却最终朝着她点点头,认真地看了她一眼,几下这张鲜活的脸孔,转身朝着巷口走去,几步之后,眼中既又恢复一片清明之色。
  在找到那个能破他命数的人之前,他必须要守住他的道心,一步不能移。
  ……
  余舒看着景尘走没了影,才失落地收回目光,心道 :
  “ 往后再没地方吐苦水了,手刚搁在门板上,眼前的门就被拉开了,余小修站在门里,手里还端着一盆水要倒,看到浑身泥巴的余舒,差点当成是乞丐…… ”
  “姐、姐!你回来啦,你可算回来了,快进来,慧姨醒过来了!”
  “真的?”余舒惊喜,先将景尘的事搁在一旁,早上她走时候,赵慧还在昏迷中,她就担心她行不过来,这下可好了!
  “真的真的!” 余小修随手把水泼在门外头,拽着余舒的手就往里面啦。
  赵慧就病怏怏地躺在床上,深山的白里衫是早上发热后,隔壁的胡大婶帮着擦身后换下的,她头上缠着厚厚的白纱,搭在被子外面的手臂也被仔仔细细的包扎了。外面的动静,她听见了一些,头不能动,就转着眼睛往门口瞧。
  余舒知道自己身上脏,就蹲在床边上,不敢凑得太近,瞧见赵慧肿着眼皮看着她,就紧张兮兮问道:
  “慧姨、慧姨您醒了吗?还能认得我是谁吗?”
  昨天贺郎中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