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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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啊闪 更新:2021-02-20 07:57 字数:5055
“嗯, 不急,”景尘低头看着自己, “我身上这件还能穿上几日。”
余舒上下一看, 落在微微潮湿的靴头上, 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怕待会儿她又一时嘴快, 把他鞋子也拎回去洗了, 遂转移话题:
“啊, 哪个, 你今天吃饭了吗?”
景尘转头看看黄昏的天色, 道:“晚饭还没有。”
余舒道:“上回换珠子的钱还有吗?”
景尘摇摇头, 从袖子中掏出一只空瘪的钱袋, 捏了捏, “没了。”
“…。。”果然不能对这个小白报多大希望, 他不过是披了一层大侠皮罢了, 这么不食烟火, 二十两银子花一个月就没了, 要不是他好运救了她, 早晚得叫他饿死。
“珠子还有吗?余舒问道, 要是没有, 她身上还有两角银子, 先借给他。
景尘闻言, 想了想, 把手伸向后背,“唰”地一声把剑拔了出来, 青光凛冽, 带着冷气儿,惊的余舒退后一步,才站稳脚, 一脚前一脚后地站着, 如临大敌地顶着那把剑, 不是她胆小, 而是她太惜命, 重活一回, 任何一点能威胁到她性命的东西,都能让她浑身不舒服。
景尘目光从他身上滑过,低头无声一笑, 剑在手中转了半圈, 剑锋上悬挂的一条剑蕙, 以前她没注意, 今天再看, 景尘这把黑柄金鞘的长剑上, 还挂着一块扁圆的镂花玉佩。
”有劳你代我走一趟。”
这是让她拿去换钱了, 余舒接过那条剑穗, 翻来覆去看中间悬挂的这一块碧汪汪的玉佩, 心知不寻常, 便迟疑道:
“这么贵重的东西, 当掉太可惜了。”
“无妨。” 景尘的口气轻飘飘的, 好像这不是一块美玉, 而是一块石头似的。
“不如当个活契, 日后你有了钱再赎回来如何?”
景尘不解:“何谓活契?”
余舒耐心解释:“这拿东西换钱的地方叫当铺, 当掉东西有活契死契之分, 活契当的钱少, 可是日后能拿钱把东西赎回来, 死契能多当些钱, , 把东西当掉, 老板就能把你这东西转手卖给别人, 你就是回头有了钱, 也不一定能找到这东西了。”
“景尘对俗事很有兴趣听, 认真听她讲完, 才开口道:
“无所谓, 你看着当吧。”
这人倒真是会懒省事, 余舒腹诽, 那就给他当个活契吧, 这块玉看起来值不少钱, 活契也不会少了, 足够他再用上一两个月的。
余舒心里盘算着, 没注意眼前人, 景尘静静看了她一会儿, 突然出声道:
“那次给你的黄霜石还在吗??”
“啊, 啊?在呢。”
“无事的话, 就多在手心揉动几下。”
“哦, 好。”余舒点点头, 她抱着一堆脏衣服, 缺了向景尘打听龙虎山上风光的兴趣, 她没说话, 景尘亦不善谈, 场面就冷下来, 一阵冷风刮过去, 飕飕的响, 余舒不自在, 只得告辞:
“那我就先回去了啊。”
景尘毫不留恋:“走吧。”
余舒转头走了一段路, 下了桥, 才突然想起来景尘身上没钱, 晚饭没出吃, 又急忙跑回去, 想把身上剩的钱给他, 可刚才他还在的那片林子里, 却不见了他的人影。
她空喊了几声, 没人搭理, 纳闷地嘀咕了两句, 就匆匆赶着太阳落山往家跑了。
***
夜里, 晴空, 师徒两个坐在点儿大的小院子里观星, 一个舒舒服服地躺在藤椅上, 一个费劲地仰着脑袋。
“看到没有, 那北斗之上, 第七星, 名作破军, 相传商朝纣王死时, 此星大暗, 乃是一颗大杀星, 司夫妻,子息, 奴仆之命数, 同七杀, 贪狼二星互照, 相反, 若在子午, 则预加官进爵, 若是女命, 则旺夫益子……”
青铮讲的不快, 余舒听的认真, 因事后有漏掉的还会再去问他, 并不刻意去记在纸上。
何况这夜空极美, 星洒银湖, 姿态诱人, 仿若一个魅力无穷的美人儿在前, 那容人分心。
“凡人事, 必夹星象, 世间有鲜少一部分人生而伴随星异, 将来总能有一番大作为, ”青铮轻拍着膝盖, 瞥了瞥旁边正在揉脖子的余舒, 道:
“就比方说那纪家的四小姐, 据说她出生时, 满空星辰, 夏蝉噤声, 整个义阳城都惊动, 到现在, 十一几年过去, 她却是卓越人上, 不同反响。”
余舒听到“纪家四小姐”的名头, 耳朵动了动, 好奇道:“师父, 你见过她吗?”
青铮道:“为师几年前出入纪家, 就住在景伤堂里, 纪家想要我指点星璇丫头, 就故意趁了她一次犯错, 罚她到景伤堂来思过, 我见她资质极佳, 便就指点了她一段时日, 她倒也挣气, 来年就考过了大衍试。”
他这么一提起, 余舒便忽然想起来, 她刚见青铮那两次, 这老头嘴里念叨过几次“星璇丫头”, 说来说去是嫌弃自己不如人。
说起来, 这纪四可是害了“她”性命的元凶之一, 一块玉佩杀了一个人, 有这么一个先入为主的观念, 本着小心眼的原则, 余舒怎么也不能对青铮口中这个卓越不凡的星璇姑娘有什么好感。
偏青铮不如她意, 又在那边感叹道:
“星璇丫头人又聪明, 温柔又体贴, 灵性佳, 悟性好, 还常买酒来孝敬为师, 哼, 要不是为师挑过了眼, 哪会收了你这个不听话的臭丫头。”
余舒使劲翻了个白眼, 并没有黑脸, 她这么大个人, 还听不出老头是在故意酸她, 不就是昨天拔了他几根胡子, 隔了一夜还记恨着, 说他小气还不承认。
也就是自己能和他凑堆, 小气师父, 小心眼徒弟, 还有比这个更搭调的吗?
“唉。”
听他重重一叹, 余舒憋住笑, 为了满足一下他的虚荣心, 只好徉作酸声道:
“您老就别叹气了, 不就是点儿酒吗, 将来我发达了, 给您弄个酒池子, 让你在里头游泳, 刚不是还说纣王吗, 那家伙就有一酒池, 他还有一肉林您要么?”
小院儿里静了一静, 随即便爆出一句粗口, 夹杂着几声闷笑。
天上的星星们俯撖着地下这对师徒斗嘴, 乐得不住地眨眼。
第68章 车上的不姐
早晨,太阳还没露脸,枝头的雀儿叽喳几声,余舒伸着懒腰从屋里走出来,赵慧正在院子里收拾推车,见他醒了,道:
“不是说商会总账,今日不叫你过去了么,起这么早,怎么不趁机多睡会儿?”
“早起惯了,醒了就再睡不着,”余舒拨拉了两下头发,走到墙对面的凉衣绳下,摸了摸已经晒干的白袍子,道:
“慧姨,我早上就不陪您出摊了,我把衣裳给那位道长送过去。”
“好,中午到街上去找我,给你下面吃。”赵慧装好了车子,推出门走了。
余舒前两天拿了景尘的几件脏掉的道袍回家洗,吓了赵慧一跳,她就将月前他被歹人抓走,蒙一位道长搭救的事和赵慧讲说了,赵慧这才没再大惊小怪下去,以为余舒所说的那位道长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出于敬重,就由她去洗了,余舒知道她误会,刚好省了解释。
余舒照着盆里水的影子,把鬓角梳光了,仔细扎好了髻,拿两指粗细的发带熟练地固定好,把自己拾掇的清清爽爽,一边扎着裤腰一边心想,做男人就是比女人省事,至少早起不用花上半拉时辰去梳头。
她将洗干净的衣裳叠好,拿布袋包了,挂在肩膀上,出门将锁挂上。
她准备先去找景尘,再到三觉书屋去接余小修下课,小修x这两天有点不对劲,她总觉得他支支吾吾像是有什么事儿要和她说,余舒怕他是在学里受欺负了,打算过去瞧瞧。
出了门往城东走,义阳城里的小巷子十分多,往往一条大街上就有七八个能入出的巷子,余舒穿过一条街,又走进了一条小巷,一手挎包,一手把玩着景尘送她那块黄霜石,圆丢丢的小石头摁在手心里不一会儿就发了热,刚好解了早晨的手冻。
这条巷子里没几家住户,路面坑坑洼洼的,余舒正盯着前头走,忽然一阵风从膀子边上刮过去,手臂被一股猛力撞到,一拉一松,装着衣裳的包袱就离了手。
她愣了下,瞳孔里映出已经擦身越过她三五步冲到前面的小孩儿,再一看自己空荡荡的手臂,方意识到是被人抢了,大喝一声,拔腿便追了上去——
“别跑,喂!”
前面那抢东西的小孩儿跑的飞快,余舒也不差,她这一个月来,整天地走路干活,身上早不是刚穿过来会儿的二两力气。
“跑什么,那包里没钱,快给我站住!”余舒边跑边喊,那抢包的小孩儿只顾闷头往前跑,半步都不减。
两人追赶了半条巷子,眼瞅着余舒差两步就能捞上那抢包的,前面一亮,竟是出了巷子,来到了行人来往的大街上,见两个人从巷子里追出来,急急忙忙让道。
好巧不巧,一辆马车从东快速驶过来,两眨眼就能到眼前,那小抢匪闷头苍蝇一样就要撞上去,余舒余光眺到了那车子,眼皮突突的,来不及多想,她往前一俯身,左手猛地伸长,手心里的小石头飞出去,手指拽住了不长眼的小抢匪的裤腰带,脚跟一刹,肩膀一扽,死命地把人扯了回来!
“嘶!”
“啊!”
马鸣声和惊叫声同时在街头响起来,余舒一屁股倒坐在地上,手里头还扯着那小抢匪的裤腰,她喘着气看了一眼堪堪横立在眼前的马车,回想刚才那一幕,脑子嗡了一下,一阵的后怕,她脸一黑,扭过头,劈头盖脸地就朝边上那吓傻了的小抢匪骂道:
“眼睛长脑门上了是不是!有这么不要命吗,当你抢的是什么好东西,我告诉你,就几件破衣裳,你是抢东西还是送命啊,兔崽子!”
一通臭骂,边上早有一群行人围观,把那辆马车和余舒及那小抢匪围的严严实实的,指指点点看热闹。
余舒骂的正痛快,车上的人却不干了,一掀窗帘,露出一张年轻的男子脸孔,皱着眉朝外道:
“这是怎么回事?因何冲到路上来。”
余舒嘴巴一停,抬头看着车上露脸的人,看到坐马车的就知道不好得罪,便撑着地站了起来,刚才拽人的左手腕微微刺痛,她便换了一只手,提溜着地上那个同余小修差不多大点的小抢匪,冲车上人道:
“不好意思啊这位,这小坏蛋抢了我东西,追到路上来,无意冲撞了你们的马车。”
那年轻男子看了余舒一眼,冷哼了一声,便将车窗拉上去,显是不愿同这些市井小民争执。
“放开,别抓着我!”
就在这时,余舒手里的小子不老实了,扭着身子企图挣脱她,被余舒绕了个弯,一臂膀夹到了腋下,卡着他脖子,阴森森道:
“凭什么放了你,你当我的东西是白抢的,跟我走,看我不好好教训你一顿。”
话一说完,谁料这小抢匪竟是“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一边往外喷泪,一边哭哭啼啼道:
“我、我不是故意要抢你的包裹,我阿姐病了好些天,没钱抓药,就要死了,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呜!”
余舒自己不喜欢哭,也就讨厌人哭,听他嚎啊嚎的,脑门生疼,哪里有心情听他哭个什么内容,正要让他闭嘴,先有人出了声:
“小弟,你家里有人生病了吗?”
这声音是从马车里传出来的,字正腔圆的女声,字尾带一点南方女子独有的柔婉,莫名让人感到一丝亲切,余舒伸直脖子朝车里看了,只是那个年轻男人挡了光,车厢内昏暗,只隐约见到一抹人影,听声音,应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姐。
然后,她就发现边上的嚎声停了,接着就是小抢匪可怜兮兮的回答:
“我、我阿姐病了,病的很重,快要死了。”
“小弟,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小槐。”
“小槐,你抬起头,让姐姐看看。”车中的小姐温声哄道。
小抢匪挣脱了两下,余舒顺势放开他,让他抹抹泪抬起头,心里好奇那小姐想要干嘛。
路边上的围观者还在窃窃私语,车里的小姐似是盯着那小抢匪看了一会儿,才出声道:
“放心吧,你阿姐不会死,她的病会好起来的。”
这温软的语调仿佛能镇定人心,小抢匪擦擦鼻涕,“真的吗?”
“是真的,姐姐会看面相,不会骗你的,姐姐不光看出来你阿姐的病会好,还知道,你其实是个好孩子,不是故意做坏事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