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节
作者:闪啊闪      更新:2021-02-20 07:57      字数:4774
  赵大姐眼神好,果然认出了她来,上前擦了桌子,冲她一笑,道:
  “快坐,怎地没见曹掌柜?”
  “掌柜的有事,今天店里没开门,我带弟弟来吃云吞,婶子给我们来两碗鸡汤的吧。”
  上回余舒来吃饭,跟着曹子辛喊了老板娘赵大姐,被她一通笑,说她三十岁的人担不起她叫姐姐,只让余舒喊婶子就成。
  余舒和她寒暄,余小修有些拘谨地坐在一旁,不乱动,也不东张西望。
  赵大姐一边应着好,一边伸手摸了下余小修的脑瓜,“这是你弟弟啊,叫什么名字?”
  余小修不自在地低下头,余舒替他答道:“叫小修,小修,喊人。”
  “。。。婶婶。”要是刘婶在这儿,一准要惊地瞪眼,余小修以前哪有这么听余舒的话。
  赵大姐应该是喜欢孩子,眼神软和地看了余小修一眼:
  “真乖,坐着吧,我这就去给你们下,今天包的馅儿多,保管好吃。”
  赵大姐转回去下锅,余小修才小声去问余舒:“多少钱一碗啊?”
  “怎么你还怕吃不起啊,喏,咱们先把帐结了,”说着,就掏了钱袋,取了一角银子放在桌上,又把钱袋给余小修,“给你拿着钱。”
  余小修推给她,她不要,只好暂时接着,从里头掏了两枚铜板出来,在桌子上丢着玩,余舒无聊,就扭头打量着四周,被街对面那座气派的酒楼引去注意力,指着一楼门上的牌匾,碰了碰余小修,问道:
  “那写的是‘醉香楼’吗?”
  余小修仰头瞅了一眼,继续低头丢铜板,“嗯。”
  也巧,余舒刚认了那匾,就见一群少年少女簇拥着一个人从酒楼里走出来,站在门口道别,仔细看了,还都是“熟人”。
  “薛少,今天这顿吃的真是舒坦,白天在你们家那顿没意思,长辈多又不能喝酒,还是咱们自己出来好,那醉仙鸭,我可有两个月没尝啦,下次我请客,也要挑这里。”
  “嘁,你请的起吗,刚才摆那一桌,少说要二十两银子,你娘才不会给你吧。”
  “我同薛少说话呢,你插什么嘴啊。”
  “好了,”薛文哲被一群人七嘴八舌的围着,席间喝多了酒,头晕眼花,挥挥手让他们不要吵,大着舌头道:“都散了吧,早些回家去,嗝。”
  见他们出来,门前立马来了几辆马车,坐车的坐车,走路的走路,人都散了,剩下纪珠,担心地看着扶着柱子站立的薛文哲,道:
  “怎么没人来接你啊,要不坐我的车先走吧?”
  “不用,”薛文哲摆摆手,眼睛已经花了,眯着眼睛瞅着纪珠的两个脑袋,“舅舅就在附近吃酒,说过来接我,你自己先回去,不用、不用送我。”
  赶车的人催了一声,纪珠无奈,不情愿地丢下他上了车离开。
  余舒把那薛少爷抱着柱子乱蹭的醉相,和私塾里趾高气昂的样子一比较,觉得好玩,就多看了几眼,余光一闪,隔壁桌吃馄饨的客人起了身,大步走向了对面酒楼。
  她看着那个瘦高个儿的男人走向了薛文哲,她视线被挡了一下,不知他和薛文哲说了什么,再看时,薛文哲已被那人小心搀扶着,往这边走过来。
  “唔。。。”
  “少爷这边走,当心绊倒。”
  这两人打赵大姐的小摊边上经过,直接走进了后头幽暗的小巷子里。余舒头没转,只是目光跟着这两人直到他们背影消失,才皱了眉头,直觉有些不对劲。
  听余小修说,薛文哲是刘家的表少爷,父亲在京城是高官,为了学易,寄住在刘家,这堂堂一个少爷,从长门铺到城东走路要大半个时辰吧,怎么连个接人的马车都没有,那纪珠一个妾出的小姐都有马车接送呢。
  好奇怪。
  “两碗云吞,慢用。”赵姐端了满满两只大碗搁在桌上,一滴汤水都没洒,碗里飘着香,比正常的分量要多少两三只。
  余舒回过神,正要道一声谢,就听“叮咣”一声,余小修手里的铜板丢了空,蹦到了地上,咕噜咕噜朝后面滚去。
  “诶,”余小修低叫一声,站起来去追,一眨眼就跑进了巷子里。
  余舒愣了下神,笑了笑低下头,拿起来勺子,低头先吹吹喝了两口汤,抬眼瞅着巷子,耳边隐约传来一声细小的破音,莫名地心中一慌,放下了勺子,站起来就冲进了巷子里。
  “小修?”
  她低叫了一声,没有人回应,她直觉到不妙,贴着墙往前快跑了十几步,猛然看见前面隐约几道人影,眯着眼睛使劲儿看了,不远处昏暗的灯火下,那个瘦高个儿,肩膀上扛着一个人,手臂下夹着一个人,正在和另外一个人低声说话。
  “到手了,怎么还多一个?”
  “被看见了,一起带走吧,是个男孩儿,留着说不定有用。”
  “嘘,好像有人过来了。”
  汗毛唰地倒立起来,余舒第一时间就想要大喊出声,这里是长门铺街,人来人往,喊出来才是眼下最安全的做法,可事实上她刚刚张开嘴巴,就被人从后头一掌劈晕了过去。
  “你们两个,做事太不小心。”
  “冯哥,我们——”
  “噤声,车上再说,把这个小子一起带上。”
  第四十三章 受困
  夜幕下,一辆马车驶出城门,向郊外远去。
  义阳城外有条大河经流,一条由南向北的官道两旁是密布的树林,河流灌绕,往年常有富户在城郊搭院,占溪地,用作六月纳凉,有家道中落者,举家迁离,院子就空落下来,一年一年破败,变成了流民和乞丐的栖地。
  马车横穿了一片树林,进到深处,偶尔会响起鸟雀的扑朔声,天中的月亮淡的看不见,前路却有一处亮着火光。
  “喝——”驾车的马夫在一座破院门前停下来,立刻有两个人手持着火把上前照亮,竟是两个面容端正,穿着整洁的后生,车里先后跳下来两个男人,一个瘦高个儿,一个脸有疤。
  “师哥,你们可回来了,师父正在发脾气,怎么人还没有弄到吗?”
  “就在车里,我去见师父,你们把人弄进去。”
  疤脸男吩咐了一声,就匆匆进了院子,一个举火把的后生掀开车帘,见里头歪躺着三个人,不由奇怪地问那瘦高个儿:
  “师父不是让你们去找水龙日生的童子了,怎么带回来三个?”
  “别提了,是我做事不仔细,拿人的时候被瞧见了,就顺手多带回来了。反正都是男孩儿,瞧那穷酸打扮也知是没开荤的童子身,万一道长作法失手,把那些小孩儿弄死了一两个,还能顶数不是?”
  “哼,师父将这次法事看的极重,你这话要是让他听到,十条命都不够用。”
  “嘿嘿,小师傅别生气嘛,我就那么随口一说,道长那么厉害的人物,怎会失手,不是说里头等着呢,咱们快进去吧。”
  几人把车里的余舒,余小修还有薛文哲三个人捞出来,扛着夹着进了这破院。
  嗅到一股难闻的骚臭味,鼻翼动了动,余舒从昏迷中悠悠转醒,瞬间从颈后传来的闷痛让她僵住了身体,没有妄动,而是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细缝,打量此刻身处的环境。
  视线很暗,唯一的光亮是从对面的窗子透过来,这也足够余舒看清楚个大概,顿时心底一凉。
  这间昏暗的屋子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个人,状似都在昏迷中,看身形都还是孩子,屋门封闭,一阵难闻的屎尿气胡乱蹿在空气里,显然这些人被关了不是一两天,而且没有得到对方善待。
  她忽然想起来前几天曹子辛曾经提起过,义阳城近来有不少男孩儿走丢,差不多是她这个年纪,看来她是倒霉地撞上了这伙人贩子。
  她转了转脑袋,看见躺在她腿边的余小修,伸手摸到他温温的脖子,冷静了一些,才竖起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
  屋门外有说话声,在这安静的夜里还算清楚:
  “。。。唉,又是一宿,咱们得在这破地方待到什么时候啊?”
  “不是说水龙童子弄到了,后头正在准备开坛做法事,没准儿明天咱师兄弟就能一起上京去吃香喝辣了哈哈。”
  “嘿,你说师父让咱们抢的那把剑,到底是什么来头,我看那剑身上连个刃口都没有,真要拿那玩意儿去拜寿啊?”
  “嘘,你这叫不识货,我听冯哥说了,那把剑叫纯什么的,是有上千年来头的古剑,因藏的年头久了,失了灵性才显得普通,所以师父才下了这么大工夫做法事给这宝剑重新开锋,真成了,那剑还不得价值连城啊,有钱都没处去换,当寿礼多有面子啊。”
  “这么厉害啊。。。”
  余舒把他们的话听了个五六成,心中忐忑,这伙人可不是人贩子啊,听样子,他们抓人不是为了去卖,而是为了要就地取用,还就在今天晚上,这不是连个逃跑的机会都不给人吗?
  水龙童子,说的是那薛少爷吧,对了,还有那小子呢,人哪去了?
  余舒又在屋里观察了一圈,确定没有发现薛文哲,当下也管不了不多,翻身趴在地上,轻手轻脚地靠近了后面那扇窗子,跪立起来,摸摸窗纸,伸手捅了个窟窿朝外一看,可不得了!
  那是在干什么?
  后院的树都被砍光了,秃秃的一片,几个男人手持着火把站在屋檐下,院子当中摆有一张供桌,上面摆满了新鲜的水果,还有香炉蜡烛,一个身穿灰色的道袍的男人背对着她,手中捏着一把桃木长剑,正在碎碎念着烧符,一道一道引进碗中,突然一转身,露出一张中年面孔,两眼凹陷,眼神十分阴厉,吓得余舒“嗖”地缩下了脑袋,还以为是被他发现。
  是余舒过惊了,那中年道士并未发现她,而是转身用碗里粘稠的血水,用木剑沾取,在身后一块平整的空地上画着阵图。
  “去,挑七个人来。”
  “是,师父。”
  这一命一答,很是清楚地传进了余舒的耳朵里,她不知道这道士要挑七个人过去,是要死还是要活,但肯定是没有好事就对了。
  看了一眼就躺在进门的地方的余小修,她稍一思索,赶紧摸回了他的身边,试图将他拉到里面去,免得被人进门先拎了去,然而拖了两下没能拖动他,怕弄出太大动静,只好一手捂着他的嘴巴,一手去掐他的人中,急声在他耳边小声呼唤:
  “小修、小修醒醒,小修?”
  余小修不是被人下药,也只是被打晕,被她这样叫唤,哼了一声就转醒,一睁开眼睛,刚想要叫,就被余舒捏了耳朵,灌进去声音:
  “嘘、嘘,别吭声,是姐姐,小修别怕,别出声,咱们被坏人抓了,你什么都别想,有我在呢,听我的话就没事,要听我的话知道吗?”
  余舒反复重申,余小修慌乱地点了点头,黑暗中,按住了余舒的手,紧紧抓住,微微发抖,他还记得之前和余舒坐在小摊上吃馄饨,然后钱掉了,跑进巷子里,只看见里面有人,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被打晕了。
  “你起来,跟我过来躲在里头。”余舒拉着他,往屋里头趴,中间被几双腿脚绊到,能察觉余小修身上颤的厉害,恐惧是会传染的,她心中也有点害怕。
  她刚才说是那样安抚余小修,实际上,她连这里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外头那么多人,看起来还会武功,要想平安逃出去,靠他们两个半大的“孩子”,简直是痴人说梦,作为一个曾以保险计算行业为正职的人,她快速地分析了眼下的情况,各种概率下,无奈得出结论:
  现在最安全的做法,就是寄希望于,这些人不会杀人灭口,等那劳什子法事做完,就会丢下他们离开,放他们一条生路。
  刚把余小修拖到墙角,门外就响起了脚步声,余舒看看四周蓬头垢面的孩子,伸手扯了余小修的发绳,像下午那样揉乱了他的头发,却没有那会儿玩乐的心情。
  姐弟俩并肩趴在地上,余舒抓乱自己的头发,使劲儿握了下余小修的手,低声道:“等下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先不要出声,假装昏过去了,知道吗?”
  “嗯。”余小修咬着牙,闻着屋里的臭味,眼睛酸痛。
  余舒怕他露馅,犹豫了一下,已经听到身后的开门声,就没再迟疑,手一抬,半趴在了余小修背上,刚好将他遮在身下。
  “姐——”
  “嘘,听我话,没事的。”
  下一刻,昏暗的小屋里就挤进了光亮。
  “好像有什么声音?”
  “是老鼠吧,呃,这里头还真臭死人,快点吧,挑了人就走。”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抬出去。”
  屋里响起一阵挪动声,余舒提心吊胆地等着,一下下数着他们挪动的人数,刚好够七,正要庆幸,却听一声噩耗:
  “啧,有个死掉了,怎么办?”
  “再换个,嗯,那边那个。”
  听着脚步声踏踏走近,余舒挤着眼睛,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