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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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长城网 更新:2021-02-20 07:46 字数:4770
其实流苏本来的意思,是希望自己不用再在这珍珠水帘后见人,这意味着,她不用再装成如锦的样子,更意味着,重伤昏迷了数月的如锦能够醒过来。流苏清楚的记得数月前九王爷大婚之夜她见到的景象,鲜血流了一地,在红烛的映照下更加的渗人,如锦的脸色却苍白的像雪,她倒在一大片血泊中昏沉不醒,胸口那个狰狞的伤口还在汩汩的留着血,像是流水似的止也止不住。
她当时就惊呆了,脚步灌了铅似的移不开,嗓子眼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想哭想喊也发不出声音。她跪在如锦的身边,费了好大的劲,才能颤抖着手,靠近如锦去探她的鼻息。感觉到那一丝微弱的气息之时,流苏的眼泪立刻就滚落了下来。幸好幸好……流苏一路跌跌撞撞、狼狈无比的跑出了露华轩去找大夫,当夜所有碰到她的人,都觉得自己一定是撞见鬼了。
九王爷身边的流苏从来不曾有过这般慌张失态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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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伊梦站在饯别太子的高台上,久久不语。眼睛没有焦距的落在远处,那里早没有了他的影子,可她却还是不死心似的,呆呆的、静静的看着。
他终是没有留下来。因为她不是能够留下他的人,更因为能留下他的那个她没有来。
刚才的践行会再怎么热闹,再怎么盛大隆重,可他戏谑笑容下不经意流露出的落寞和失望,还是一分不差全部进了她的眼睛。他是在等她的吧,甚而晚行了半个时辰,可是,他还是没有等到她。他一杯一杯喝下那些烈酒的时候,心里是不是很痛?他去的是杀人如麻的战场,可她却连最后相见的机会都吝啬给予。他或许有去无回,可她却安心的呆在了骄奢豪逸的和敬王府,丝毫不担心他的生死。
原来一个人可以绝情到如此地步,又或者,只有你最爱的人才能让你伤得最深。
万里无云的碧空中,忽然传来翅膀扑棱的声音。伊梦转头望去,原来是一只洁白的信鸽。她撇开视线,现在任何东西都提不起她的兴趣,她的整个心、整个灵魂都跟着他远赴边关去了。
那只白鸽却不依不饶的扑棱着翅膀不肯走,像是认定了伊梦似的。伊梦的眉间染上一抹厌恶,袖中银光一闪,一根银针顺势甩出,精准的刺穿了那只白鸽的咽喉。那只白鸽应声而落,却在一瞬间,伊梦脑海中闪过一丝念头。
她倏然变色,飞身而下接住了那只已经断了气的白鸽。从高台上重重摔下,即使伊梦的轻功极高也经不住这一摔,腿骨撞到坚硬的地面上,火辣辣的疼。伊梦却不管不顾,她迅速解下了信鸽腿上绑着的信,抚平展开,上面只有几句话,却让伊梦的眸中顿时染上了悲色,仰天长啸。
“边城一战切不可去,此乃有心人调虎离山之计,意图谋反自立。京城和边关多藏奸细,宜尽快铲除,扭转态势。——锦。”
作者有话要说:
吼吼,更上了O(∩_∩)O~
八五章 沉浮
太子出征不足一月,京城风云变幻,各种奇事轶闻纷纷涌现。
先是当今皇帝忽感不适,误诊为风寒,数日后病势沉重,众太医束手无策,竟成无力回天之态。几天后,又有一民间大夫进宫面圣,言可治皇帝之病,数针之后,果有奇效,宫中上下欢欣,奉民间大夫为神医。然而好景不长,一日,皇帝在御花园散步时忽然发病,一命呜呼,大齐朝顷刻换天。
太后一向与皇后不和,林家自皇后生下太子后一直屈居程家之下,多年来积愤已久,此次皇帝一驾崩,林家家主立刻进宫面见太后,商议新帝之事。而程皇后也不甘落后,两路人马分头行动,一路直接拿着令牌往京城外而去,一路人马飞奔去了左相府。
两方势力都是蠢蠢欲动,然势均力敌之下,战局更是一触即发。皇后之子本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可偏偏他在这个时候去了千里之外的边关,皇后一方首先失去了先机,太后若是要胜过皇后,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在时机上下功夫,她必须在太子赶回来之前先从众皇子中选出一位立为新帝,并辅佐他平定乱局。
人选已不用多说,三皇子最为合适。不论是聪明才干,还是仪容举止,众皇子中他都是鹤立鸡群,更何况,他的正妻是林家的嫡女林姝,这意味着三皇子一旦登基,林家还是高人一等的后族世家。
左相接到皇后的密信后,也是一样的心急如焚,当务之急,便是速速让太子赶回来继承大统。但这谈何容易?千里归途,有数不尽的埋伏,数不尽的艰险。京城局势又岌岌可危,偏偏现在还不能轻举妄动。一夜思量,精明的左相竟是生生熬出了几根银发。
在此同时,刑部大牢发生有史以来第一起死囚越狱案,竟是致使先皇病逝的“神医”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太后震怒,立刻处死了一干人等,宫中立刻笼罩了一层愁云惨雾的气氛,四处人心惶惶。两宫之主为了平息宫人的恐慌,终于在先皇死后第一次坐到一起谈判,最后一致同意请一位拥有威势但又不在新帝人选之列的皇族之人入宫暂行摄政之职,直到新帝登基。
此人就是和敬亲王莫惜庭。莫惜庭第二日便奉旨入宫。宫中之人谁也不曾料到,这一切早有预谋。回想起那日的情景,幸存的宫人依旧心惊胆战,一身白衣步入未央的和敬王,气质忧郁出尘能让人瞬间遗忘他是那个暴戾的九王爷,却又在数个时辰后,他的眸中染血,恍如从地狱中走出,特意来观赏这一出盛大的屠戮之宴。
盛宴从那个女子入宫的时候揭开序幕。守宫门的士兵若是没有死去,也许他们会告诉世人,那一晚他们看见的那个女子是多么的美丽,美丽的仿佛就是曼陀罗一般,如此蛊惑、迷人,却在不经意间要了人的命。他们一生只遇见过这么一位天香国色的女子,他们也因为这一眼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她不是普通的女子。她没有披着铠甲,却比任何披着铠甲的人更像一个将军。因为她的骨子里,就不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她带领着几千人的军队,破宫门长驱直入,养尊处优多年的御林军被这支军队吓坏了,他们根本不能与这支虎狼之军抗衡,很快就缴械投降。
未央宫内灯火通明,几百盏宫灯照得宫殿恍如白日,宫殿正中央站着一个人,背对着自外而入的她。款款而来的纤步,不禁被这强光射的一阵目眩。外面太暗了,而这里太亮。黑暗总是藏在光明的身后,他们水火不容,却又从来不曾离开彼此。
夜色中,几千人整整齐齐的列队在未央宫外,随时等候着宫内发出的命令。他们的脚下,是一滩滩的血水,浑浊的,与泥土搅在一起,肮脏而丑陋。
屠杀俘虏,本不是他们乐意做的事,可是,身负血海深仇,他们全部身不由己。若是能有更好的办法,他们当然也不至于此。
“结束了?”宫殿中的那人语声低沉,慢慢的转过身来。忧郁得化不开的眼神,冷硬优美的严峻轮廓,以及不由自主散发出来的矜贵和暴戾共存的气息,每一样都能让人窒息。他正是莫惜庭。
“结束了。程皇后已经自缢,临死前血书一封,求王爷放过左相一家。林太后已被投入大牢,等候王爷的吩咐。而太子妃则投井而死。另外,传国玉玺不知所踪。”纤步的语气淡淡的,就像是在揽翠坊中与莫惜庭闲说今夜有月无月一般。
“不见就不见了吧。那个东西要来何用?只是林氏,她也配称太后?十四年前,她笑里藏刀,促使那个贱人进宫害了本王母妃丧命,枉母妃待她如同姐妹,她苟且偷安这么多年,也该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代价了!”莫惜庭的平静忽然间被打碎,似乎是压抑多年的情绪一瞬间爆发,愤怒写满了他的整张脸。
“李贤妃太善,善的人总是容易被人欺骗。”纤步凉凉的说了一句,听起来有些诡异。
“哦?”莫惜庭的身边散逸出危险的气息,眼睛微微眯起,像是第一次认识纤步一般细细打量她,眸中神色不明,“这么说来,本王的母妃就该承受这种欺骗了?!本王的母妃就应当被人陷害致死?!纤步,你真是出乎本王的意料,你虽才艺双绝,在曼歌之上,然而你毕竟不是曼歌,永远无法体会本王内心的感受。”
纤步轻轻的笑了,说不出其中是讥讽的意思、还是悲凉的意思,“我当然不是曼歌,我连纤步也不是,这个,你没有发觉吧?你说你的母妃被人陷害致死,天理不公,那么我们被你骗了 ,被你陷害致死,就是应当、就活该承受了?所有爱你的人,都被你的表象迷惑,你是我们的劫数,不管是谁,到最后,不过都是被你遗弃的下场,所以,这一次,换我先来抛下你。”
“你说什么?纤步。”莫惜庭有些惊诧,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的纤步何时竟变得如此咄咄逼人了?而且,言语之间颇有几分掩藏不下的杀意。他心中疑虑已生,不过思及今晚纤步带人杀入皇宫,杀气重些也是正常的,故而稍稍放下了戒心。
纤步莞尔一笑,像是刚才的她只是泡影一般,她款款走近莫惜庭,媚态顿生,“九王爷,如今这大齐天下已是您的了,您准备何时君临天下啊?纤步可是等不及了呢。”纤步柔嫩白皙的素手环绕在莫惜庭的腰上,然后一点点上移,力度恰到好处的撩拨着他,缓缓的,她的手探到了他的胸口。
莫惜庭一把抓住她的不安分的手,嘴角噙着浅浅的笑,语气却冰冷得吓人,“你想要什么,本王心如明镜。只是,曼歌即使死了,你也无法取代,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他微微用力,纤步便痛呼一声,连声道,“纤步明白了,明白了。”
怎么可能不明白?同是出身揽翠坊,曼歌可以得到他的青睐,成为和敬王妃功败垂成,她却永远无法入他的眼,入他的心。其实,若是他知道这一切的真相,他也会成为一个可怜的人吧?可是,即使这样,他的可恨之处也无法被抹去。
他放开了她的手,她在他的身后勾起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一只素手下移轻轻解开他的衣带,就在他疏于防备的一瞬间,另一只手不知从何处翻出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剑,用力刺进了他的胸膛。
以彼之道,还彼之身。她不是逆来顺受的人,他也不值得她为其受伤。
胸口传来的剧痛让莫惜庭冷汗连连,他在第一时间推开了纤步,却无法避免那把短剑的侵袭。一瞬间,似乎回到了不久前,他也曾亲手将一把匕首插入一个女子的心脏,原来是这种感觉,原来是这么痛的,好像痛得都快麻木了,可是钝痛还是源源不断的袭来,仿佛午夜梦回时挣不开的梦魇,越是想逃离越是深陷其中。这无边无际的疼痛,竟是可以将他的神智一点点淹没。
“你不是纤步。你是谁?”莫惜庭跌跌撞撞的走到墙边,边扶着墙急喘边咬牙切齿的问道。
她从洁白的大理石地面上悠然站起,毫不在意的抹去唇边的血迹,笑得妩媚动人,“我说我是曼歌,九王爷相不相信?”
“呵呵,你是曼歌?!”莫惜庭毫不留情的冷笑出声,“你当本王是傻子吗?”
“曼歌和纤步的来历,想必九王爷早就查过吧?来自大齐和南诏的边境,被人贩子卖到揽翠坊,两人均是色艺双绝,京城权贵竞相追捧。可是,为什么曼歌和纤步从未同时出现过呢?”
“数月前,九王爷听闻纤步与太子交往甚密之事,于深夜赶赴揽翠坊,意欲寻曼歌一探虚实。可谁知,太子当日也乔装打扮以于爷身份来揽翠坊寻纤步,试图警告她不得让曼歌透露半点风声。然而,九王爷和太子均未曾见到欲见之人。九王爷,您知道为什么吗?”
莫惜庭暗暗心惊,这个女子怎的知道如此多的事情?他费了大力气才查出来的事,她却轻描淡写说的一点不错。
见莫惜庭神色有异,却默不作声,她了然一笑,抬高了声音,听起来尖锐得刺耳,“那是因为我当日正在见另一个人。而我,就是曼歌。”她说的不急不缓,却让莫惜庭的心弦一下子绷紧,他已经有些动摇了,可是,这不可能啊,她怎么可能是曼歌,怎么可能?
“你胡说。当日,本王明明亲眼看到曼歌已经死了,血流遍地。”莫惜庭的心中千回百转,只觉得心脏仿佛在被一千只蚂蚁撕咬一般,痒得难受,也痛的难受。他微微低头,却发现自己的手掌上笼罩了一层青黑之气,连忙掀起衣袖,果然手臂上也是这样,那青黑之气像是有生命一般,到处乱窜。
心中警铃大作,他阴沉出声,“剑上有毒!”如果不是因为身负重伤,如果不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