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娘掏出一块精致的帕子捂嘴笑道，“这位公子真是嘴甜，倒让我这老脸都要红了。冲着公子这番谬赞，公子说说，想找哪个姑娘？翠娘立刻让她来。”
  如锦在旁边忍不住要翻白眼，所以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江少琪和翠娘第一次见面就聊得这么欢，真是知己啊知己。两人根本就把她这个大活人当做不存在，完全忽略了。那翠娘几乎连正眼都没瞧过她。
  如锦拉了拉江少琪的衣角，示意他见好就收，别谈的忘了时间。江少琪会意，便微微收敛了笑容道，“多谢翠娘的好意了，这次来江某只想见一个人——纤步姑娘。”
  翠娘的笑意立刻收住，比翻书还快，就换上了一幅冷淡的表情，“江公子，我们这揽翠坊在京城是首屈一指的，其他的姑娘还好说，纤步是揽翠坊的头牌之一，岂是别人想见就见的？恐怕江公子要失望了。”
  翠娘说的还算客气了，明里暗里提醒江少琪纤步是京城数的上号的头牌姑娘，好让他知难而退，何况翠娘已经允诺了他其他的姑娘是没问题的。如锦原先猜测江少琪既然带她这里，想必有熟人，可看翠娘和他的这样子，又好像没有。难不成江少琪的熟人竟是那头牌的纤步姑娘不成？
  “烦请翠娘去转告一番纤步姑娘，就说江少琪求见。虽说只有几个月，想来纤步也是想我想的紧了，说不定纤步会立刻就飞奔下来见江某也说不定。”江少琪发挥了他一贯的登徒子本色，说的好像他真的和纤步姑娘有多大的交情似的，如锦对此持有深深的怀疑。
  翠娘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本来是见江少琪嘴甜想要对他客气点的。可是他偏偏要找纤步，而且……她拉下了脸，厉声道，“江公子，本来若是你真心想见纤步姑娘，也不是不可能，不过你带着一个女子来揽翠坊，这是什么意思？揽翠坊从不欢迎女客！”
  如锦一怔，暗道竟然被翠娘看出来了。不过也是，男女的身高体形都在那里，有眼力的人注意些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江少琪面不改色，似笑非笑道，“我就在等翠娘的这句话呢！要是翠娘看不出来江某带了一个女客，我还真想砸了这揽翠坊的招牌。”
  揽翠坊的招牌是莫惜庭写的，这件事他在门前亲口给她讲过！如锦搞不懂江少琪要干什么。
  翠娘听出江少琪话里有话，遂留了心斟酌道，“江公子难道是行里的人？”
  “江某只要见纤步一面。余下的，翠娘若还不知，只管问纤步好了。”江少琪说的滴水不露。
  翠娘便有些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带这位江公子去见纤步姑娘呢？若是带，总觉得有些不妥，自己对这江公子一无所知的，心里没谱；若是不带，要真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或是得罪了纤步，那就得不偿失了。说起来，其实她对纤步的事还是知之甚少的，谁让纤步是揽翠坊的摇钱树呢，她当然得好好供着她，事事多顺着她点。
  如锦在一边便有些不耐，她心里有一个问题不吐不快，“敢问翠娘一个问题，这揽翠坊中有一个红菱姑娘么？”虽然更想问的是“红菱在哪里”，可是为了避免翠娘起疑，如锦决定慢慢来。
  谁知翠娘皱起了眉，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揽翠坊可没有叫红菱的！不过……”翠娘不知为何瞥了江少琪一眼才又说道，“敬和王府数月前倒是热热闹闹接进了一位红菱姑娘，听说正受九王爷的宠呢。真不知她是怎么得了这么好的运气，竟被九王爷看上。”言语之间有着几分酸意，又有一分羡慕。
  江少琪一直都是泰然自若，只不过在翠娘的视线移开后短暂的沉了一下眸色。说到这位红菱姑娘，他也是知道的。两个月前被接进了敬和王府，九王爷有事没事就往她的院子里跑，为此连府门都出的少了，若不是因为一个月前的刺杀，九王爷恐怕还要无止境的呆在红菱的屋子里。
  “原来如此。”如锦低低的应道。说不吃惊是假的，这和她所知的前世的情况根本不一样，红菱不是出身揽翠坊吗，不是在五年后才被接进敬和王府的吗？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这还是她熟悉的那个世界吗？
  翠娘跺了跺脚，咬牙道，“好吧，今日我就破例带你们去见一回纤步姑娘。不过下不为例！”
  江少琪不以为然，“麻烦翠娘了，请带路。”说着顺便扯了发愣的如锦的衣襟往前带。如锦差点踉跄跌倒，回过神来瞪了他一眼。
  说来也是如锦问起红菱误打误撞让翠娘以为他们和红菱有什么关系，要知道现在和红菱关系匪浅就是和九王爷关系匪浅。这京城最不能得罪的就是九王爷了。加上最近翠娘正有些提心吊胆，这才最终下了决心带他们去见纤步。然而江少琪本就是敬和王府的人，如锦有些弄不懂为什么他不告诉翠娘这点。毕竟如果说出来事情或许会顺利的多吧？
  如锦虽然前后两世呆在京城，可对这繁华温柔乡知之甚少。揽翠坊头牌的纤步姑娘究竟是何模样呢？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如锦也很是好奇。
  跟着翠娘转过好些回廊来到三楼的一间雅致的屋门前，一个小丫鬟正在门口守着，见着翠娘立刻迎上来，翠娘才要说话，一个身影飞快的掠过如锦朝着翠娘奔来，临到近前竟是没收住重重的撞上了翠娘。翠娘被撞得头晕眼花，大骂道，“作死！什么事情这么慌里慌张的，赶着去投胎啊？！”
  那个撞人的小丫鬟站在一边，全身都似乎冒着热气，看来是跑了好长一段路。这会儿挨了骂也顾不得了，眼神闪闪的气喘吁吁说道，“翠娘……来了……来了……都到了大堂了……”翠娘还要骂，听了忽然眼中光芒大盛，盯着那小丫鬟道，“是……”小丫鬟说不上话来，只顾着点头。翠娘拍手道，“哎哟，可算是盼来了，这都多少日子了……赶紧的，我们赶快去……”
  忽又想到如锦他们，眼珠子一转，翠娘对着另一小丫鬟吩咐道，“去和纤步姑娘说一声，让她赶紧准备一下。另外告诉纤步外面有一个江公子要见她。”小丫鬟领命进去了。翠娘便转向江少琪，道，“最多一刻钟。”说完也不等江少琪答应就匆匆忙忙走了。
  江少琪脸色沉静的问如锦，“锦儿猜猜是谁来了？”
  “是九王爷吧。”如锦不假思索的回答。一别半月，莫惜庭养好伤之后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清心观中的人也只知道有贵人到观里来小住了一段时间，可见他把这件事倒也处理的干净利落、不漏风声。
  能让翠娘这么激动的人，九王爷首当其冲。
  “你就不能偶尔糊涂点？”江少琪微微笑道。
  “这可不行。我身边个个都是聪明人，别说偶尔糊涂，就是稍有不慎都保不准会被卖了。”
  “你还知道啊？”江少琪略带讥讽，“那你说说上次我提醒你留意伊梦，你留意了没？该聪明的时候你倒糊涂了。”
  “伊梦能有什么问题？”江少琪意味深长的看着如锦，如锦便有些心虚，只好道，“不过是上次一大早帮我烧了热水又突然失踪了而已。”
  “注意，她失踪的时间，可是最敏感的时候。再说就只有这个？”
  “额，还有一开始她来历不明，不过谁都有些不愿说的事不是吗，也不怪她。”
  “这且不论，你为什么要收留她？”
  “受人之托。”如锦想起那个奇奇怪怪的于二，总觉得漏掉了什么东西。
  “你就没想过她是别人安插在你身边的眼线？”
  ☆、第三十九章　砸场
  第三十九章砸场
  如锦心中一个咯登，虽然也隐隐想到过这个可能性，可是除了杨姨娘对自己有所顾忌外，郑夫人还不至于对她一个庶女做到这般防范的地步。不说郑夫人当时还人在瓜州，就是郑夫人在秦府，要是特意派伊梦这样一个人来监视她，也未免太看得起如锦了。
  所以应该和秦府没有太大的关系。然而除了秦府，她又能和谁扯上关联？如锦可以肯定，重生前的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绝不会见到什么几个外人更不可能结下什么梁子至于要派人来监视她。那么只有重生后了。
  说到重生后，确实与前世相比，她从秦府出来了，带着周姨娘等人到了清心观。如锦能感觉到一直觉得被忽略的某个关键就在这里，可是一遍遍细想，总是想不出所以然。如果伊梦是在她和莫惜庭相见后出现的，那么她可以毫不迟疑的断定伊梦是莫惜庭派来的，莫惜庭的性子完全能解释这种行为，然而伊梦偏偏在之前就出现，这些就不成立了。
  到底是哪里弄错了呢？
  面前的门“咯吱”一声开了，那个小丫鬟探出头来，长了几个雀斑的小脸上带了完全不同先前的喜色，说道，“江公子久等，我家姑娘有请！”话里都是客气，看向江少琪的眼中都好像带了亮闪闪的光。
  如锦回神略带惊诧的看向江少琪，恰好见到江少琪微挑长眉，一副不以为意的欠揍样子。那小丫鬟已经欢天喜地的让出路来，江少琪当先一步就踏了进去。如锦心怀对纤步的好奇正要跟上，小丫鬟却先她一步横身挡在了如锦面前，几乎是瞬间换上了一副冷淡表情，“这位公子请留步，我家姑娘只请了江公子。”
  如锦尴尬了，这么说她就不能进去了？她连忙越过小丫鬟看向江少琪，前方的江少琪已听见动静转过头来，他皱了皱眉，顿了片刻，便道，“你就在外面等我的消息，至多不过半刻钟，我便来接你。”如锦心里莫名涌出一股气，这都是什么事啊，千方百计地让她来，临到头居然还让她在外面等着，京城头牌了不起啊？想当年……
  当年，她的姨娘，文才美貌名动京城，却在一个毫不起眼的傍晚被一乘小轿送进了秦府深宅，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如锦这么一想，心里又不是滋味起来。要是有的选择，谁愿意沦落风尘？所谓的京城头牌，也不过是一个大大的虚名而已。就像她，虽顶着个户部郎中府五姑娘的名头，勉强够得上大家闺秀的边边，可是内里的委屈不如意，不足为外人道也。
  再抬起头时，江少琪却早走的人影都不见了。小丫鬟见如锦依旧杵在门口不动，而她刚才忌惮的江大公子已经进去了，登时杏目圆睁，双手叉腰大声道，“我说这位公子，我家姑娘没说要见你，你就别痴心妄想了。识相点就快走，不然我可要喊打手来了！”
  原来刚才还算是对她客气了，这小丫鬟现在才是露出了原形啊，简直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老虎！如锦无奈叹气。没办法，人家已经下了这么严重的逐客令，又拿出了打手这么暴力的威吓手段，不走也不行啊。
  “好吧，我出去好了。”如锦勉强笑着退出了门。小丫鬟双颊鼓鼓的瞪着如锦走出去，生怕如锦使出什么花样来，如锦真想冲上去扯住小丫鬟的衣襟，大吼道，“你盯什么盯啊，我是女的！女的！你该盯的是大摇大摆进去了的江少琪，那人可是个登徒子！你家姑娘危险啦！知道不？！”当然这些也就是想想而已。
  如锦低眉敛目的站到门外的一边，作出等江少琪来接她的架势。小丫鬟初时还有些忿忿的，盯了一会儿，许是想到江少琪刚才说的话，这才不再理如锦了。这回换做“啪”的一声把门关上了，那个红果果的不屑啊，如锦就算耳朵聋了也能看出来了。
  说起来这样敢怒敢言的小丫鬟居然能好好的生活在揽翠坊这种地方，也算是一个小小的奇迹了。兴许是纤步的刻意保护所致？如锦暗暗猜测。
  好无聊啊，这半刻钟过的真是漫长。如锦倚着一边的阑干唉声叹气。她想起前些天匆匆吃了的一个糯米糕来。真是讨厌，本来她一大早起来做糕点，就是为了自己解解馋，忙活了半晌刚要对着一碟子的糯米糕大快朵颐的时候，江少琪偏偏来了。她只吃了一个啊一个，余下的眼睁睁看着江少琪一口一个吞下了，简直是强盗啊。扶柳却还在旁边捂着嘴笑，如锦实在不懂一个强盗吃东西的样子有什么好看的。
  可怜的是她的糕点啊，如锦这么回忆着，肚子就有些不争气的抗议了。好饿啊，今早没吃什么东西呢。如锦娥眉蹙起，忧郁非常。江少琪这家伙肯定是看到美人魂都飞了，哪里会记得她还可怜巴巴的在这等他呢。如锦真是后悔自己竟然相信他的鬼话。
  不管了，她才不要傻傻的再在这里等呢。反正她穿了男装，除了翠娘这种眼睛毒的，应该不会有多少人能看出她的女儿身吧。留心些就是了。
  另一边，楼下的宽阔大堂里。
  翠娘满面喜色、极尽殷勤的带了好多花枝招展的女子迎上去，对着一个紫衣锦缎的傲慢公子笑说道，“哎哟，是于爷来了，您可有日子不曾来揽翠坊了，最近爷在忙些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