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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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长城网 更新:2021-02-20 07:45 字数:4751
她吓了一跳,什么叫“你死了,这镯子就会自动掉下来”?说的怪可怕的。她也忘记了揉手腕,转而带着一丝隐隐的莫名的担忧认真看向他,“还有另一个办法?那是什么呢?”这一次她不是因为好奇才问,她只是不想陷入这种突然心悸的气氛里。
莫惜庭停了好半晌,似乎想了什么,然后慢慢用手抚上她白皙如玉的小脸,声音沉稳而迷人,像是散逸着曼陀罗的香气一般,道,“还有一个,就是我死了,我莫惜庭死了,你手上的镯子就可以脱下来了。”
她几乎站立不稳。他怎么会说出这么不祥的话?她不想他死,他对她那么好,怎么可以死呢?她后悔自己刚才愚蠢之极的问题,问什么不好偏问这个?就是刚才说她死也比现在好啊。她真是笨透了。
莫惜庭将她的慌乱、惊惧、忧虑、自责等等一系列的情绪看在眼里,薄近于无的唇角居然勾起一丝淡淡的弧度来,原来她还是非常非常在乎他的啊,果然她是非常非常在乎他的。他的心里很高兴,他很久没这么高兴过了。
“因为我爱你,所以这只雪玉凤翎才能戴在你的手上,如果有一天它感受不到我对你的爱了,它就会离开你,而那一天,一定不是我不爱你了,而是我死了。”莫惜庭缓缓而坚定的继续说道。他幽深的眸子认真的看着她,看得她忍不住落下泪来。
他就是这样,总说些能吓死人的话,却又是让人感动到心底的世界上最甜蜜动听的话。
“我不会让你死,我会一直一直戴着这只雪玉凤翎,就是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会把它拿下来,到了阴曹地府、阿鼻地狱我也会戴着它!”她一边抽噎着一边含糊不清的哭道。莫惜庭便把她揽在了怀里,脸上的神情似悲似喜。
后来,如锦才知道,原来那日是莫惜庭母妃的忌日,而那雪玉凤翎也是当年他母妃与先帝缘定三生的定情之物。难怪会是这么华贵绝佳的雪玉镯了,也难怪他会对她无意说出想把它脱下那么的生气。作为他母妃留给他的唯一遗物,她何德何能,竟有此荣幸能戴上它?当时,如锦的心里,有着太多太多对老天爷的感激,太多太多对莫惜庭的执爱。
三生,她原以为,他们可以走到那么远的。
可是,是她太高估了,又或是她傻傻的分不清楚,他们连半辈子都没走完。
仅仅,五年而已。
好像是很久远的事了,可是因为江少琪说到的“特别的镯子”,往事竟是如潮水一般滚滚涌来,那么清晰,却陌生而熟悉,就像是亲眼看着另一个人的故事,看着她的悲欢离合、担忧惊喜。
如锦的秋水明眸中蒙上一层水汽,却又有一抹坚毅而倔强的光芒穿透迷雾而出。她是在为旧日渐渐离去的那个自己而悲伤,她没有做错什么,他却辜负她太多。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人是能在完全的、彻底的、毫不留情的伤尽了另一个人的心后,还能潇潇洒洒、若无其事的安心活在这世上的。
这不可能!
他一定会为他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付出代价,一定!
曾经的那个秦如锦,你可以放心的离开,你的怨恨和委屈,现在的如锦都知道,都会帮你讨回来。自古天道轮回,谁也逃不掉报应。
如锦的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断了线的珠子般,一颗一颗慢慢的、似乎有些流连的在她的脸颊上滚落。
江少琪一直在旁边看着她,她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周围的一切事物于她而言都没了存在的意义。她时忧时喜,最后脸上一派宁静,那种他非常熟悉的、倔强装出来的不想让人看出内心脆弱的宁静。还有她脸颊上徐徐滚落的泪珠。
很好看。他的心一动,手不自觉的伸出去,想帮她抹去那流得让人心肝扯着疼的泪水,她的眼睛是迷蒙的,似乎在看着谁,又似乎谁都看不进去。
不是在看他,又或许是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江少琪的心里蓦地一震,有微凉的感觉就从心脏流向了四肢百骸,凉意不多,刚好够他冷静下来而已。他堪堪将要碰到如锦脸颊、只剩半毫距离的手便倏地收回,带起一阵清风。
“喂,醒了!”再看他时,江少琪已经恢复了往常一般双手抱胸的慵懒神色,然而修长的眉有些不自然的微扬,眼神也略有闪烁。
如锦被他的话唤醒,这才惊觉自己竟是落了泪。不由一阵手忙脚乱的擦了,脸上也是一片尴尬绯红之色。
江少琪的手指几次松开又更加紧紧的抓住自己的手臂。
还能如何?只能如此罢了。
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春且住,见说道、天涯芳草无归路。怨春不语。算只有、殷勤画檐蛛网,尽日惹飞絮。
(第一卷完)
注:词出自辛弃疾《摸鱼儿》。
☆、第三十六章 闹翻
第三十六章闹翻
“姑娘,姑娘……”扶柳跑得气喘吁吁的推门进来,眉目间洋溢着一派喜气。扶柳可不是如锦新收的小丫鬟,而是如锦给小芽新取的名字。本来如锦想叫她折柳的,折柳又是曲名又有意境,多好。可惜当时江少琪在场,眉头皱了皱,冒出一句“不好,当名扶柳”,于是乎,小芽那小丫头中了邪似的不肯听如锦的话叫折柳了,只巴巴的要叫扶柳这名,明显是见了人家江大公子的美色忘了主人了,如锦堵得心里一口气差点憋死。缓了好多天才接受事实。
看这见色忘义的小丫头这么开心,八成是江少琪来了。如锦暗暗叹了口气。怎么扶柳和伊梦的差别就这么大呢,人家伊梦就对江少琪一如往常,冷淡的紧,而且似乎有些尽量避开他的样子。而扶柳总是在第一时间凑上他,生怕错过了机会。
“扶柳,你就不能悠着点走?”如锦放下绣架子抬头看她,只见她跑的满头是汗,眼里却有点点闪光,“是不是我家扶柳心心念念着的江大公子来了?看把你急的。”
扶柳听了脸上浮起红晕,“姑娘总是这么聪明!江公子说马上过来看姑娘呢。”停了停,似是有些羞涩,道,“姑娘别打趣我了,我一个小丫鬟怎么能和江公子相提并论……”嘴上虽这么说着,可人都有飞蛾扑火的本性,扶柳也是,她的眼神中还是闪着炽热的名为希冀的光芒。
如锦拿着绣架子的手一僵,扶柳这是来真的了?如锦原以为扶柳只是对江少琪有好感罢了,毕竟扶柳也十四了,正是好年纪。可是江少琪不是一个安稳的人,他未及弱冠便进了大齐鼎鼎有名的敬和王府,他一心想着在王府一手遮天、坐拥权势,他起于卑微,却不甘人下,就像她一样,只不过她是为了复仇,而他不是。
他们都不是能过安定日子的人,从他们做选择的那一天起,他们就被剥夺了平淡却幸福的权利。扶柳不应该对江少琪有幻想的,他绝不是良配。可是她该怎么和扶柳说呢,如锦有些犯难,她也想给扶柳找个好人家,可是现在都没有合适的人选。
“姑娘喜欢江公子么?”扶柳忽然小心翼翼带着三分试探的问道。她脸上的表情更紧张了,就像绷着一根弦,随时都会断了。扶柳知道自己本不该问这个问题的,自己是婢女,而如锦是姑娘,就算如锦再怎么对她亲近,那也是尊卑有别的,可是她还是压抑不住问出这许多天来的疑惑。
如锦愣住了。江少琪啊,她似乎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回事。最初的那次相见,也是不怎么美好的回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翻出来了。再然后,他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风流样子,让如锦排斥的紧。若是唯一一回对他有些好感的时候,便是一个多月前他和她推心置腹做了一个交易的那次了,那一回,他总算是认真了点,如锦也感觉到了他们身上的相同之处。
不过,什么都是稍纵即逝的。过了那天,江少琪还是一如既往的登徒子模样,让如锦好感顿无。这次,又因为他扶柳成了如锦的一个难题,如锦都要抓狂了。
“我……”如锦正想开口说话,门“吱呀”一声推开了。
“锦儿就是这么对待我的么?闭门待客?”江少琪嘴里咬着一根草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笑眯眯的看了扶柳一眼,道, “原来扶柳也在啊,我还以为你没给我报信呢。”
扶柳因为才刚刚讨论过江少琪,一见了他脸上便更红了。
如锦把绣架子放到一边,起身对扶柳吩咐道,“你先下去吧,我和江公子有些话要说。”这话说得有些冷硬了,扶柳便有些不安,瞥了如锦一眼,只见如锦不为所动,又看向江少琪,江少琪还是微微笑着,扶柳便略略放了心,依言出去。
江少琪径直走到了如锦才刚坐的那张凳子上坐下,语气夸张的道,“茶呢,连杯茶都没有?”如锦沉住气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道,“水是温的,要烫的得现烧去,你先凑合着用吧。”
“锦儿倒的茶我可不会挑剔。”江少琪略有深意的看了如锦一眼,细细抿着茶水。
“得了吧,你看也看过了,劝也劝过了。反正我只有一句话,不去!”如锦知道他什么意思,言辞生硬的拒绝道。
“锦儿你这是过河拆桥啊,不看功劳你也要看苦劳的嘛。我这一个多月来三不五时的就来给你送伤药,周姨娘的药我也是经常带好的来,你可不能因为额头上的伤全好了,就想抵赖啊。”江少琪把草根拿了,说的颇有几分可怜的味道。
如锦冷笑,“就因为你治好了我的伤,我就得听你的去揽翠坊?还让我去学什么劳什子的媚人之术?江少琪,你别欺人太甚!”
“额,我承认这是有些为难锦儿了。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嘛,你不学这个,你在美女如云的九王爷身边怎么脱颖而出?据我所知,九王爷特别喜欢揽翠坊的姑娘,锦儿再考虑考虑,这不但是帮我更是帮锦儿你自己啊。”
揽翠坊,京城首屈一指的青楼,以经营规模大、花魁质量高、迎送达官贵人、后台隐蔽深厚而闻名。一般百姓们连踏入揽翠坊门槛的机会都没有,揽翠坊是专属达官贵人的温柔乡销金窟。
其实如锦对揽翠坊印象还是比较深的。据冯妈妈所说,圆圆的父母使了许多银钱、求了许多人,终于把圆圆从那最底层的窑子里弄出来送到了揽翠坊当粗使丫头。揽翠坊是有严格的规定的,粗使丫头不在接客之列,只要干满了协议上的时日,便能清清白白的出去,依旧是好人家的女儿。
可怜天下父母心,圆圆也算是上世积了福才得了这样的一对父母。不过,如锦私心里觉得,圆圆要还不改了她的劣性子,只怕这五年没那么容易过去。
而另一件事,更是如锦的心病。揽翠坊、揽翠坊,莫惜庭最喜欢去的揽翠坊,如锦怎么可能印象不深呢。前世,她见他从揽翠坊带回一个又一个美丽的女子,心都碎了。最后,不就是那个揽翠坊的红菱一句话把她的人生彻底给毁了吗?红菱是压沉她前世残破人生的最后一根稻草。如锦怎么可能忘记?
要去揽翠坊,要碰到红菱,要去成为和红菱一类的女子——这让如锦情何以堪?
“我…不…想…去。”如锦一字一字的回答江少琪。
“看来是我错看了锦儿啊。”江少琪眯起了细长的眼,嘴角流露出一丝讥诮,“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想要不付出就得到回报,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罢了罢了,我江少琪还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就到输的一败涂地的地步!你不去做,自有比你强的人去做,我不会浪费功夫在你身上了。那药就当是我施舍给你的,恐怕凭锦儿的本事一辈子也别想找到这么好的药。”
如锦默默听着他的话,光洁如玉的小脸上一片沉郁,眼底都是苦苦压抑的愤怒。
江少琪却似没看到似的,他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拎起一捆扎的好好的药包,漫不经心的道,“对了,这原本是想给周姨娘的药,不过,既然我和锦儿已经没有合作关系,那这药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他猛地把它往窗外一掷,药包在半空中散开,药材撒了漫天漫地,看上去像是无数的雪花,凄冷的让人恐惧。
如锦咬牙切齿,指甲掐入了手心,“江少琪,你太过分了!你简直是个混蛋!混蛋!”那么珍贵的药材,周姨娘吃了这大半月,身子已经有明显的好转了,虽然还是不治本,但是如锦和周姨娘都已经很开心。最近药快吃完了,以如锦的财力和现状,是买不起这样好的药的,只能等着江少琪送过来,可是真的盼来了,江少琪却把它毫不在乎的扔了!
如锦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她不知道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