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2 节
作者:空白协议书      更新:2021-02-20 07:37      字数:5189
  落云曦从客栈出来,步行到城南一所偏僻的小巷。
  左数第三家,门前种着紫藤的这一户人家,便是萧家了。
  周围十分寂静,远远望去,似是无人居住的偏隅之地。然则,来过才知道,这里所住人家可不是平常人家,光是摆在墙头的植物便是世间难寻的稀有之物,非富即贵。
  落云曦暗暗思忖着,上前,叩响门环猷。
  好一会儿,有人从里头拔了门闩,探头探脑地寻望。
  “你好,这是萧家吧?我有事想要见一见贵府的萧公子。”落云曦极有礼貌地说道。
  “你是谁?”小厮蹙眉询问蕖。
  落云曦正要说出身份,门内却隐隐传来说话声。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小厮立即丢开她回头迎接。
  落云曦朝内看去,就见两道身影并肩走出,当先那人穿着一袭表衫,下巴上留有胡须,看上去颇是熟悉。
  一转脸,那人露出正面,落云曦心中一咯噔。
  竟然是杜学士!
  他怎么也会在穆安府?而且如此巧,竟然也会出现在萧府!落云曦心中陡起疑虑。
  杜学士脸色不佳,眼底乌青,显然是一夜未睡。
  实则,他得知杜晴烟中毒后,第二日便叫了快车赶往穆安府。
  他是今天早上才到的,比落云曦晚了好多个时辰。
  落云曦并不知杜晴烟中毒一事,故而猜不透杜学士来这的原因。
  见两人出来,她本想一避,可杜学士身旁那人已经看到她了。
  “这位是?”清朗微哑的声音含着疑惑响起。
  落云曦想起自己戴了人皮面具,杜学士也认不出她,便换了个少年的声音,脆声答道:“在下姓风,这位就是江南名医萧公子了吧?”
  她问话的同时,细细打量面前的青年。
  “正是在下,风公子从何而来?”萧铭问道。
  落云曦歉意地看了眼杜学士,退让一步道:“萧公子,您先忙吧。”
  萧铭闻言点了点头,看向杜学士,嘴角生出一抹醇厚的笑,说道:“放心,还从没人敢硬闯我萧家宅居。”
  杜学士警备地瞥了眼落云曦。
  落云曦则已走得远远的,玩弄着衣角,似乎对他们的谈话毫无兴趣。
  他这才压低声音道:“我怕只怕君澜风……他从小是我看着长大的,有几分性格和本事我可清楚。他想要做的事,那可是无论如何也要办到的!”
  他以为落云曦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其实落云曦耳力极佳,站在这样的距离,听得一清二楚。
  君澜风?他们在聊什么?
  落云曦不由来了兴趣,然而,杜学士与萧铭接下来的声音却模糊了起来。
  她走近一步,想要听得更清楚些。
  “那……”杜学士看了落云曦这边一眼,匆匆结束了说话,“一切有劳萧先生了。”
  待杜学士离去,落云曦才走上前。
  萧铭淡淡开口:“我虽不知风公子来找萧某何事,但萧某偏居此处数年,不接见外客,请回吧!”
  落云曦心中极为震惊。
  他说他不接见外客,却亲自将杜学士送了出来。
  萧家与杜家究竟是什么关系?
  听适才杜学士与他说话的口气,如果这人知道自己是落云曦,想要得到九英草,那就难于登天了!
  落云曦想着,心内微松一口气。
  好在,她戴着人皮面具。
  只不过,原本想好的开场白都派不上用场了。
  如果她直接提起九英草,会不会引起萧公子的疑心呢?
  萧铭看了她一眼,似乎猜到了什么,说道:“如果你是为九英草而来的,那么请回吧,敝人的九英草已经送给朋友了。”
  落云曦见他要走,柳眉一扬,追上一步,叫道:“萧公子,您说的朋友就是刚才那位吧?我只要一小株九英草,绝不贪多!”
  萧铭住了步,回头,突然问道:“你的九英草是给落云曦用吧?”
  落云曦被他问得一怔,但心里头却立即雪亮。
  世间只有中了九头散之人才如此迫切地需要九英草,而现在,除了杜晴烟,就是她落云曦中了九头散了。
  她眸光微沉。
  看来,萧铭早就猜到她的意图,所以,不给吗?
  萧铭冷冷勾起唇,声音越发淡漠了:“如果是这样,那就更别怪在下不肯给了,落云曦是神医九曲指的爱徒,相信九曲指为会为她想办法,用不着其他人担心。”
  落云曦越听越奇怪。
  怎么听着,他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反讽师父没有本事治好她呢?
  萧铭没有多说什么,甩步进了府。
  小厮跟着进去,就要关门。
  “慢着!”落云曦一脚踏前,一掌拍在将要合起的木门上,瘦长的身姿灵巧地穿了进去。
  “你要做什么?”小厮眉头一拧。
  落云曦丝毫不理会他,而是冲着萧铭的背影叫道:“萧公子,住步!”
  萧铭恍若未闻,已然消失在花园尽头,落云曦抬步便追了过去。
  身后的小厮却是悠闲地抄起手,冷笑着看向她的背影,并未阻拦。
  没人拦阻,落云曦也没空去想原因,飞快地追到花园末端,转弯处,却出现了好几条岔路,而萧铭的身影已然不见了。
  落云曦抬步跑向中间一条路,一面大声叫喊,一面加快脚程。
  从外头看,萧家院落并不大,可里面竟是十分宽敞。
  眼界的尽头全是灰格砖砌就的花坛,花坛内盛开着雪梅,间或能看见几株珍贵的红梅傲放怒开。
  她转悠了好几个花坛,眼前,赫然又是适才看到的那株遒劲的红梅。
  落云曦心微微一跳,脑海中浮出两个字:阵法!她同时镇定了下来。
  难怪刚才那小厮竟然放心地让她追进来而并不拦阻了,原来这府里竟设着错综复杂的阵势!
  不过,这阵势,可难不倒她!
  不说古代的落云曦深精此道,现代时,她也曾翻阅过古老家族中的阵谱。
  落云曦冷冷扬起柳眉,闭目沉思,适才走过的路在脑海内清晰起来。
  半晌,她睁开双眼,那双秋波潋滟的凤眸耀出一阵自信的光彩!
  女子脚步一转,沿着另一条路离开。
  曲曲折折,落云曦将轻功提到极致,穿插于绿叶间,有如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花园走尽,眼前赫然出现一排竹制的清雅小屋,屋前站立一人,临风而立,眸角狭长,正皱眉打量她。
  “萧公子。”落云曦停步,轻轻唤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萧铭嘴角一勾:“看不出来,你倒破了我的阵法,如果不是因为落云曦,我们倒可以结交一番。”
  落云曦暗地里气得火冒三丈了,她真是躺着也中枪,无缘无故被人惦记上了!
  “这事和落云曦有关系?”她反问。
  萧铭抬起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才说道:“我答应过朋友,不提供九英草给落云曦,够了吗?”
  落云曦深深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说道:“好一个江南名医,毫无仁德之心,真是丢尽医界的脸面!与你讲道理,简直就是侮辱我!”
  说完,她扬长而去。
  萧铭脸色“刷”一下难看到极点,厉声道:“在下本就不是良辈,及不上三国神医光明磊落!”
  落云曦已经走远了,可伶俐的声音仍然传了回来:“抱歉,我也不是良辈,你既不肯给,我有的是法子!”
  到大门时,木门是锁的,落云曦索性双脚一跃,跳上墙头,正要下去,迎面飞来两道身影。
  并肩而来的两名男子皆是风尘仆仆,脸露冷沉之色,那不是君澜风和端木离是谁?
  落云曦压根儿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在穆安府,撞见这两人,一时没有动弹。
  君澜风与端木离也没有走正门,而是越墙而过,与落云曦正好擦肩,他们速度很快,瞬间便越了数丈远。
  眼看着便要进阵,君澜风突然收回脚步,回头,朝落云曦刚站的地方看去,嘴里问:“刚才那里有个人?”
  “是。”端木离也向那里看了一眼,然而,墙头已经空了。
  君澜风微闭眸,深呼吸了一口气,声音果断地说道:“是曦儿!”
  他便要折返。
  端木离惊得抓住他衣衫:“胡说什么!”
  君澜风也有些不太确定:“是她身上的味道,如果我没嗅错的话。”
  端木离的眸光刹那间暗了几分,声音染上一丝讥笑:“她的味道,你都知道了?”
  “那自然。”君澜风的眼色划过一抹温柔,曦儿身体的奶味,他可是爱极了。
  端木离的脸色阴沉得能下霜了:“再去找也找不到她,先去见萧铭。”
  “不,我去找她,你先进去吧。”君澜风好不容易发现了落云曦的线索,哪肯放弃?立刻折身出府,寻路而去。
  端木离脸色不佳,独自进府,见到萧铭时,后者正倚着一株大树而坐,面前的小几上摆着几张宣纸,纸上密密麻麻写着什么,而他正托拿着一根小木棒,低着头,认真在地上划着。
  “离王爷!”有小厮认出了他,利索地行礼。
  “萧先生,你当年不是说九英草枯死了吗?怎么现在又有给杜学士的了!”端木离上前质问。
  对于杜学士的动静,他摸得很清楚。
  萧铭抬起头,并无意外之色,笑道:“若我不说死了,那离王爷是不是要将我那盆九英草拿去研制毒药了?还有,你来这里莫非是为了索要九英草去给杜晴烟解毒?如果是这样就没必要了。”
  端木离冷声道:“不是给杜晴烟解毒,是给曦儿用的。”
  “曦儿?你不是喜欢杜晴烟吗?”萧铭微怔。
  “我才不会喜欢那个狠毒的女人,就算有过,也是少年不更事。”端木离冷冷说道。
  “哦,离王爷你变得可——”萧铭嘴角刚刚现出一抹讥讽的弧度,话音却是突兀地一转,“我要休息了,请自便!”
  他转身,没待端木离离开,就捂嘴轻咳起来,一咳便止不住,直咳得腰都弯了下去,小厮赶紧上前扶住,递去丝帕,萧铭苍白的脸颊映上两抹红韵,竟是有些骇然。
  端木离想说什么,终是忍住了,没再说什么,转头离去。
  小厮赶紧上前扶住萧铭,声音颤抖:“先,先生,可要紧?”
  萧铭痛苦地摇了摇头,蹒跚着朝室内行去。
  ***
  落云曦出了萧府没多久,便感到被人盯梢了,她神经过敏地躲在角落,待看到君澜风高大的身影快步离去,她才站起身,穿街过巷,回了客栈。
  九曲指迎上来问她今日战果。
  落云曦如实相告,只是隐瞒了他君澜风和端木离来到穆安的事。
  若是被这老儿得知此事,他必定找去了。
  用过午膳,落云曦怕君澜风找到客栈来,便找个借口出去了,在各大茶楼酒巷徘徊,倒也听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譬如说,萧铭这个病秧子最爱在穆安府广平湖上泛舟。
  当晚,月出东山,照耀广平,湖面水平如镜,微风起,波光粼粼。不时有小舟划过,桨橹之声清醇悦耳。
  一艘沉木乌篷船顺着水流缓缓飘荡,船头,一名裹着棕色大衣的青年男子坐于船头,面前摆着一方小桌,桌上摆有围棋残局。
  他的目光并没有看着棋局,而是望着远处浸入夜色的穆安夜景,陷入沉思。
  “蹭——”一声尖锐的响声打断了萧铭的思索。
  “唉哟,对不起!”萧家船夫满脸胀红地跑到船头,向对面船只的船夫鞠起躬来。
  萧铭听了会儿便知道事情的原委,原来刚才船夫一时没掌好舵,致使自家的船撞到了对面的船只。
  对面的船夫是个老头儿,感到脚下一晃,凭借多年老道的经验,他吃惊地喊道:“你看看,是不是船身进水了!”
  萧家船夫站在对面,看得更清楚,对面被他撞到的船侧舷处果然裂开,水流汩汩而进,他脸色一白,说道:“是,是裂开了一条缝。”
  不过他很快就镇静下来,对萧铭说道:“先生,这是我的错,我会赔偿他们损失,但现在只能让他们到我们船上来避一避了。”
  萧铭点点头。
  这时,一个清灵悦耳的声音在对面响起:“船家,发生什么事了?”
  这声音犹如上好的琴筝,成色优雅,清脆饱满,又如玉落珠盘,叮叮咚咚,好听极了。
  一只素手掀开车帘,露出一张含笑的脸来。
  纵然是萧铭,也一时看呆了。
  “小姐,我们的船被他们撞破了,赶紧上他们船避避,否则就要沉了。”船夫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