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节
作者:绝对零度      更新:2021-02-20 07:34      字数:4943
  何先生轻轻摇动扇子,沉吟片刻,颔首道:“确实,我和陈兄都忽略了崔家大奶奶的事情,此事确实巧合到蹊跷了。任家还未获罪,那高夫人就先将大儿媳休掉。若说高氏提前知道任知坤将要获罪,那也是说得通的,这本就是高永弃卒保帅的行径。”
  “高夫人本就不满意大奶奶,若是任家再一夜变成白身,那这个儿媳妇定然是要不得了。”小碗顺着何先生的思路,以她对高氏的了解,沿着这么脉络继续揣测,“若是待到任大人出了事,她再处理掉这个儿媳,不管是休妻还是病逝,都难免留下恶名。若是只能是趁着任大人获罪前,提前下手。”
  “所以凤凰岭的事情可能是高氏做的,目的是除掉大儿媳。那刘香桂呢?”
  小碗低着头回想当日的情形,“当时,高夫人也让我一道上山来着,管事的媳妇子反复催促了好些次,我也没去。是不是,高夫人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她看不顺眼的人一网打尽?”
  陈秋实倒抽一口凉气,不赞同地说道:“若是你无真凭实据,就不要如此揣测,这般血腥的手段,怎么可能是个内宅妇人所为,她毕竟可是清贵人家出身的大家嫡女啊。”
  小碗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犹豫地看了何先生一眼。
  “小碗姑娘可还有什么要说的?但说无妨,今日这屋里的话就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绝不会外传。”何先生言辞恳切,循循善诱。
  “还有什么话不能跟亲表哥说吗?”陈秋实对小碗去求助于何先生的视线大为不满,忍不住讥讽道,“不想说就不说了吧,反正证据确凿,那崔家不是抄斩就是流放,那才是大快人心,甚合我意呢。”
  “表哥,我说还不行。”小碗真真要急哭了,再顾不上旁的,就把崔子卿秘不外传的身世说了出来,末了殷切地看着堂上两位,“高夫人性情暴戾,手段狠毒,绝非寻常后宅妇人,而高宰相对她的行为一直是纵容的,这样情况就愈演愈烈。”
  顿了顿,心想既然这个秘闻说了出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心一横,“您可知为何崔家二少爷晚到了几日?那是因为高氏给他下了药酒,让他慢慢成瘾,好在我发现及时,这才带着二爷出去戒除毒瘾。虽不知下的是何种药物,可太祖可是明令禁止过的,高氏就仗着身份高贵,无视大夏朝的律法,竟敢做出这等泯灭良知、触犯国法的事情来。”
  这话一出,果然眼前二人均露出震惊的神情,何先生立刻回过神来,他沉声问道:“你可确定是会成瘾的东西吗?”
  小碗使劲儿点头,将李金宝的现状描述了出来,末了还补上一句,“我能力有限,无法分辨出到底是何物,不过我手里还留有剩下的几坛酒,倒是可以全部交给何先生,看看有没有什么能人可以鉴定出来。”
  何先生半阖双眼若有所思,他沉吟片刻,才缓缓颔首道:“此事恐怕不简单,你把那个叫做李灵宝的人,还有剩下的酒水都交给我。”说话间神态威严凌然,和刚才温和的姿态判若两人。
  小碗不由肃然起敬,隐隐觉得这样的气度才是何先生的本性。
  何先生又转头对陈秋实道:“你这小表妹的一番揣测,也并不全无道理,若是真的,那还不能就让高氏这么走掉。”
  “什么?”小碗大惊,“高夫人怎么能走呢?那其他人可不可以出来?”
  陈秋实摇摇头,“高氏拿着和离书,高宰相那边也传话过来,不得为难他的女儿,责令我等尽快送她回京呢。”
  “崔家的姑娘崔静,也早在事发之前就离开杭州前往京城了。”何先生补充道。
  “事实不就摆在眼前吗?肯定是高宰相早有预谋,给女儿通风报信,才会这样,否则哪有这么巧合!”小碗殷切地看着表哥,“崔大人一定是冤枉的,你也知道,他不过是个傀儡,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都管不好,哪有本事插手军需。”
  陈秋实沉思者,并不答话,倒是何先生笑着点头,“或许真是这样。陈大人原本在京城调查十几年前那桩旧案,从陈年卷椟中找到了蛛丝马迹,正遵了上意往下调查的时候,就出了刘香桂那桩事件,把我们的视线引到了这杭州府上。”
  若真是高永所为,连自己的女婿都当棋子丢了出去,看样子安王和他之间的争斗,绝不像是何先生所轻描淡写的那样,而一定是到了紧要关头。想必那高永也乱了方寸吧,小碗紧紧攥着拳头,崔家如今是被朝堂两股势力夹在缝隙之间,一步走错,就会粉身碎骨……
  当年的靠山如今变成了催命符,那她,该怎么做?
  “表哥,何先生。”小碗深吸一口气,定定地望过去,“我想在高夫人临走之前再见她一次。你们不是苦于找不到高永的把柄吗?让我试试看吧,或许能撬开她的嘴也说不定。”
  “这……恐怕行不通。”陈秋实眉毛都皱了起来,“高夫人如今住在客栈里,明天一早就要离开,周围戒备森严,若是没有她的允许,怕是我们都无法接近。”
  “小碗姑娘,若是有办法让你见到高氏,你可有把握让她说出实情?”何先生忽然出声。
  小碗眼睛一亮,她握紧拳头,“有把握,劳烦何先生了。”就算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这会儿小碗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表哥那番抄斩流放的话还尤在耳边,这会子就算死马她都必须当初活马医了。
  小碗,加油吧!
  陈秋实一直臭着的脸终于松快下来了,“你这臭丫头,总算是有点子用处了,等这事儿一完,赶紧给我回京城去。”
  这一番戏谑的话语给小碗的胆子又大了一咩咩,她偷眼看着陈秋实,期期艾艾地说道:“表哥,能不能,能不能让我跟二爷见上一面?”
  眼瞅着秋实立刻拉下脸来,小碗感激诅咒发誓道:“表哥,就见上一面,不管怎么说二爷与我有恩,我不能就这么抛下他——好吧,就算是要抛下他,也得让我再见一面吧,知道他无事,我才能放心办事对吧。”
  “府衙大牢你当是自家后院吗?说去就去,你这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倒是来的轻松爽快,想你表哥不过是个小小的监察御史,哪来那么大底气,随便就让你在大牢里头进进出出的。”陈秋实委实对这个得寸进尺,生命力极其旺盛的表妹没好气。
  小碗瘪着嘴,委顿下去。
  何先生笑呵呵的打起了圆场,“陈大人,没必要这么严肃嘛,都是自家人,开点后门也不算什么大事。”
  “何先生!”陈秋实眼珠子都瞪圆了。
  “年轻人就是太认真啊。”何先生笑了,眼角的笑纹让他显得很和气,他看向小碗,“正好小姑娘可以跟崔老爷、崔少爷都说说话,说不定还能有什么新线索呢。”
  “对,对,对,还是何先生老谋深算,周到细致。”小碗点头如捣泥,可劲儿的拍马屁。
  何先生的话还是有用的,就这样,小碗在陪着表哥、何先生用了一顿极其难受的饭后,还真是被带进了后衙大牢,一路畅通,没有丝毫阻碍,这后门开的可不小。
  第77章 探监
  第七十七章
  大牢跟小碗想的完全不同,没有阴森潮湿的小黑屋、哀嚎的囚犯什么的,许是政治犯的特殊待遇,这牢房还是单间,里头虽没有窗户,可每隔五步就点着火把,青石地面干净整洁,崔家父子三人就在这里。
  小碗离老远就看到隐隐有个人影在栏杆后头来回踱步,“子卿。”小碗试探着唤道。
  “小碗?!”果然,那人就是崔子卿,他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双手拔住精铁铸成的栏杆,“怎会是你?不对,你怎么来的,赶快出去,这是一个女孩子该来的地方吗?出去,快出去。”
  小碗当做没听到,笑着对引路的狱卒道:“麻烦这位官爷了。”说着,就从袖口摸出一只金线鱼纹的荷包,就要递过去。
  那狱卒赶忙避开,客气的躬身,“姑娘客气了,不敢当。想必姑娘还有话要说,小的就在门口等着,有事您就吩咐。”
  待狱卒提着灯笼退下去了,小碗这才走到栏杆前,细细地上下看过,见崔子卿还穿着府中的常服,还算干净,气色也不错,暗暗松了口气,这才叉着腰凉凉地说道:“胆子越来越大了,连我你都敢动手了。”
  崔子卿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小碗这是说他打晕她的事情呢,眉头立刻锁住,“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说这个。我好好的,你别担心了,赶紧出去吧。”
  小碗不冷不热地啐了一声,“谁稀罕来看你似的,我是有事跟老爷商量呢。”说着,就往后面看过去,崔老爷席地而坐,面容隐在阴影中,他后头隐约是个躺着的阴影,大约就是大爷崔子闵了。
  听到小碗的话,崔老爷慢慢站起身,掸掉长袍上的灰尘,缓缓走上前来。
  虽是在牢里,可崔老爷依旧是那副文人的模样,头发梳的整齐,若不是能看出衣服上隐约出现的褶皱,小碗都以为这崔老爷这派头还是在府上呢。小碗心里还是要赞一句,这崔老爷执政能力不行,可文人该有的气度还是不缺的。
  “小碗姑娘,有劳了。”崔老爷微微躬身。
  小碗吓了一跳,赶忙侧身回礼,“哪里哪里,老爷太客气了。”这最看重尊卑的士大夫竟然给她施礼,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看样牢狱之灾还是会改变人的嘛。
  “老夫糊涂,还连累了两个孩子。”崔老爷摇了摇头,火光照在他脸上,小碗这才看清,鬓角的头发一夜间竟然全白了,“子卿都告诉我了,我自诩清明,可事实上还不如你一个小姑娘看的明白,做的周全呢。”
  “老爷哪里话,这是奴婢的本分。”小碗有点傻,这场面话就秃噜出来了。
  “老夫早知道你们两情相悦,可这世俗地位的悬殊,我也不能免俗,所以一直是嗤之以鼻,没有放在心上。现在想来,当年我和梓茹被生生拆散的痛苦,又怎能让儿女再来一次呢?临到了这里,什么荣华富贵都是过眼云烟,只有你这孩子还能来看看我们。”
  小碗沉默了,实则被崔老爷这番琼瑶奶奶的感言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种话,求不说出来好吗?
  崔老爷长叹一口气,“还有瑶娘,是个好孩子,她还记得给我们送来了衣食。可怜当初,我明知瑶娘无辜,还没有坚持下去,被那毒妇赶出去。也好,也好,总不能一家都受这场灾害。”
  “老爷,你可知这牢狱之灾到底是从何而起?”耳朵里听到里头躺着的那个人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生怕崔子闵也爬起来跟崔老爷一起絮叨,小碗忍不住打断崔老爷的长篇大论,这文人发起感慨了,恐怕一时半会完不了。
  一说起正事,崔老爷立马就委顿了。
  还是崔子卿在一旁插嘴道:“从何而起?哼,还不是那毒妇一手操纵。”
  “子卿,不可这样。”崔老爷眉头皱了起来。
  “哪样?你们不都和离了吗?我跟她还有什么关系,哦,仇人关系。”崔子卿凉凉地说道。
  崔老爷一时卡壳。
  小碗提醒自己淡定,一边努力挤出亲切地笑容,“老爷,现下您父子三人安危可就系与您的身上,老爷若是知道什么,还请告诉我,我方能周旋一二。”
  “你一个女孩子又能做什么呢?”崔学知唉声叹气,“若是我儿留的一条性命在,我就将他托付给你,也算了了老夫一桩心事。”
  “这次的钦差就是我表哥,若不是如此巧合,我哪能就这么进来呢?”小碗还是忍不住点破,崔老爷的脑神经长的太奇怪,这种时候不想着脱罪,竟然还有心情托孤来了。
  “表哥?是那个跟你在杜嬷嬷门口拉拉扯扯半天的男人?”崔子卿横插一嘴。
  “太好了,你现在也是官家小姐了。”崔学知惊喜万分,若不是隔着栏杆,都恨不得上去拉住小碗,“那一定要请你表哥把子卿子闵都弄出去,有什么罪我都一人担着,要杀要剐都随便。只是以后还请你继续照顾他们了。”说着,眼圈都泛红。
  小碗气结,这人到底还能不能沟通啊,难怪做官做到是个人都知道他无能的地步!那好,小碗干脆开门见山,“老爷,您到底知不知道刘香桂是刘启的女儿?您知道那封密信的存在吗?”
  “怎么会呢,别说是刘启的女儿,就连刘启是谁我也不清楚的,怎会牵连到他身上呢。刘氏又何其无辜啊,”崔学知声音弱了下去,脸上露出哀思的神色,“她虽说有些贪慕虚荣,可确没有什么大错,她跟着这些年竟落得如此下场,真是……”
  果然,崔老爷脑袋里除了风花雪月的,其他都是一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