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节
作者:绝对零度      更新:2021-02-20 07:34      字数:4921
  出现一条只容一人行走的小道,那少年擦了把汗,把砍刀别在腰后,加快了速度,很快就看到一座斑驳的木屋出现在眼前。
  那木屋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多半是守林人曾暂住过的地方,好在用的木料实在,虽然破旧,但依旧能够挡风遮雨。
  少年走到木门前,小心将竹筐放到脚边,这才在门上轻轻叩了三下,一声长,两声短。
  那扇门很快打开,形容憔悴的小碗走了出来,她伸出食指比在唇边,见那少年点点头,她露出一抹微笑来,小心合上木门,这才轻声道:“辛苦了,五色。山路不好走,劳烦往返奔波了。”
  五色赶紧摆手,“可不敢当您这么称赞,这是小的的本分。若不是您坚持,我肯定每天替您守在这里了。这次也多亏有您了,要不少爷……唉,不说了。”
  “你爹娘那边可瞒住了?”
  “放心,我一点风声也没露,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少爷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小碗点点头,从那只背篓里随手翻出一只馒头,就着一碗冷水就吃了下去。
  就在那天,她将事情禀告给了崔老爷,不管他如何震惊,脸色又如何难看,小碗丝毫没有隐瞒。
  她直截了当地跟崔学知说道:“事已既此,老爷您应该能看出太太的决心和手段了。奴婢虽人轻言微,可还要跟老爷讨个说法。”
  “怎么可能?不会的,不会的,她答应过我不会再这样了。”崔学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子卿呢,我要去见他。”
  “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您不相信。”小碗冷冷地说道,她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了上去,“少爷已经出现了戒断症状,他现在不方便见您,只留了一封信,还请老爷过目。”
  崔学知接过信去,三两下就看完了,先是不可置信,然后就怒火上涌,执信的双手开始发抖,“高氏好大的胆子,竟敢下手害我孩儿,这疯婆子。”说着,就挥袖大步往外走。
  小碗也不拦,只淡淡地问了一句:“老爷打算办?即便是太太认下了,您打算作何处置?”
  一句话就如一盆冷水泼到了崔学知的脑袋上,他收回了迈向门槛的腿,半晌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小碗虽已知道崔学知的为人,可见他如此反应,还是失望地摇摇头,也罢,高氏的账自有她来清算,遂转移话题:“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少爷已经出现了依赖症状,我要带着他找一处僻静地方拔除毒瘾,还请老爷出面为我们掩护一二。”
  崔学知暗暗松了口气,可小碗那双明亮逼人的眼睛,又令他自惭形遂,不敢直视,他偏过头去,呐呐地问道:“可要我找个庄子?”
  “不用了,怕是老爷的庄子里头都是太太的人。”小碗毫不掩饰语气中的讥讽,“别的什么老爷也不用做,帮忙瞒着太太想必您还是有经验的。理由都是现成的,就说有老友过寿,让二爷代送寿礼即可。”
  崔学知有些狼狈地瞪了小碗一眼,“你一个小小通房,怎敢如此对我说话!”
  小碗退后一步,恭敬地垂首行了福礼,淡淡地说:“是奴婢不敬,待二爷好了,老爷再来责罚奴婢也不迟。奴婢旁的也不敢劳烦老爷了,只一点,还请老爷务上心。据奴婢所知,阿芙蓉膏此物来自于罂粟,这种植物只有南疆的某些特殊地方,只能靠商人运输进入内地。自从太祖时候下了禁令开始,市面上就再也看不见鸦片此物了,更不用说安王妃之后,鸦片从大夏朝绝迹。这次从灵宝手中拿到的阿芙蓉膏,可是十分罕见之物,却不知道夫人是从何处得来?那老杨是否是炮制之人,又是何种来历?奴婢担心此事牵连甚广,不敢专断独行,所以深夜前来告知老爷。您是崔家家长,为官多年,定是比我这小小通房来的见多识广,为了您的前程,还有崔府上下老少的安危,请老爷深思熟虑,在解决问题之前,切莫打草惊蛇。若是因此避过一劫,二爷也不白白受这一遭罪了。”
  一席话下来,竟说得崔学知冷汗连连,他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这个神色淡然的小姑娘,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话。
  离那晚已经过去了三天,也不知道崔老爷能否查出什么线索来,小碗三口两口把剩下的干馒头吞了下去,崔老爷吟诗作对是一把好手,但做事却是个糊涂的,小碗也不敢指望他能查出个所以然来,更不用说解决问题了。
  小碗叹了口气,她如今没有精力顾得上这些了,崔子卿的戒断反应一日比一日强烈,这两天就是最关键的时候。昨晚刚闹腾了一夜,现在好容易才睡着,她才有功夫出来喘口气。跟约定的日子还只剩下七天,好在灵宝给崔子卿的酒水是勾兑过的,毒瘾还不深,崔子卿必须要熬过来,只要熬过这几天,待他们回了崔府,高氏……她一定不会放过!小碗攥紧了拳头。
  “小碗姐,吃慢些,你看你眼里都是红丝,这两天苦了你了,要不我今晚替你一夜吧,你也好好歇歇。”五色老话重提。
  小碗慢慢摇头,“不亲眼看着他我怎么能放心呢,横竖是睡不着,再说你在外头还能给我们传进些消息来。”
  五色嗯了一声,张开嘴刚想说什么,踌躇片刻又咽了回去。
  小碗很快就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可是有什么坏消息?别苦着脸了,说吧,早些知道也好早做打算,我还不想一下山就束手就擒呢。”小碗嘴角带笑,调侃起来。
  五色挠挠头,也笑开了,“我这不是担心您操劳过度嘛,得了,我都忘了小碗姐可是有十个八个心窍的人,我这点道行在您眼里也算不上什么,我就直说了。咱们的前大奶奶的爹,任老爷前些日子被革职了,就在几天前还找上崔府,被门房赶了出去,据说,如今任家三口人都在前大奶奶的宅子里住着呢。”
  这么巧?就这几天接二连三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是巧合,还是?
  不等小碗细思,木屋内蓦地传出一阵剧烈地“咔嚓嚓”声,她猛地站起来,随手将水碗摔在地上,飞快冲了进去。
  木屋里昏暗狭小,但收拾的干净,里头摆着一张巨大的石板,手指粗细的精铁链缠绕其上,崔子卿就被此物牢牢束缚在石板床上。一声声从胸口发出的闷闷地呻|吟声响起,他痛苦地挣扎着,可手脚被紧紧捆绑住,只有头颅高高向后昂起,修长的脖颈上爆出根根分明的青筋来。他表情狰狞,再看不出丝毫贵公子的模样,脸色涨得通红,大滴大滴的汗水顺着额际滚落,青石板上竟积了一小滩水渍。
  小碗熟练地拧干帕子,帮崔子卿擦去汗水,她伏在崔子卿耳畔,柔声说着什么。
  五色跟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他骇得忍不住要回过头去,可看小碗专注的模样,五色心里羞愧,赶紧走到近前,这才看到锁链虽然捆绑的紧,可手脚处都细心用丝绸裹住,许是担心少爷伤到自己。
  少爷虽然狼狈不堪,可头发依旧梳得整齐,身上的衣服还算干燥,可见小碗确实是用心的。
  小碗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在崔子卿耳畔轻声说着话,不多会儿崔子卿的挣扎终于缓和下来,小碗这才主意到五色已经走了进来。她趁着崔子卿还在阖目休息的片刻,迅速将五色推了出去,这才小声道:“子卿不想让别人看到他如今的模样,不要再进来了,我一个人可以应付过来。你下山去吧。”
  说着直接就闭上木门,回到崔子卿身旁,小心又迅速地拿掉了崔子卿口中的软木塞,用湿帕子沾了沾他干裂的嘴唇。
  崔子卿的眼皮缓缓掀开,眼珠子慢慢移向小碗,逐渐的,眼神慢慢恢复了些许神采,他的嘴角勉强扯起一个弧度来。
  小碗放下心来,弯腰端起一杯水,扶起他的头,对着嘴唇小心翼翼的喂了进去,“饿了吗?”
  崔子卿小口小口吞下冷水,待喝完一杯,才慢慢摇头。
  “乖,五色带了一些新鲜的粥来,还温热呢,是你最喜欢的碧粳米做的,吃一些吧,才有力气熬过去。”
  崔子卿皱着眉头不说话。
  小碗把刚才五色带进屋的背篓拖过来,打开食盒,虽然撒出去一些,但还留着大半在里头,“五色也是个好孩子,这么难走的山路,难为他竟然能带一碗粥上来,就为了他这份心,你也吃一口吧。”
  说着,一勺青粥就递到了崔子卿的嘴边,崔子卿微微偏过头去,终于开口道:“你先吃。”声音沙哑的好像被砂纸磨过一样。
  “我吃过了才进来的。”小碗把勺子又凑近了些。
  “你吃我再吃。”崔子卿倔强地撇过头,就是不吃。
  小碗轻叹一声,不再推辞,把那勺还带些许温度的粥吃了进去,又舀了一勺给他,这次,崔子卿乖乖开口咽了进去。
  “都什么时候了,还闹孩子脾气,你放心,我会吃饱的,这种时候不会拿身体开玩笑。”
  崔子卿默不作声,等待小碗吃过一口之后,才会开口吃下一勺食物。
  就这样,只小碗一人轻声念叨着,崔子卿默默听着,两人分完一盒粥。小碗起身收拾东西的时候,崔子卿再度开口,“这是第几天了?”
  小碗一顿,“已经过了五天了,是不是很快?相信我,最难过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你看,今天不就喝了半碗粥吗?很快就好了。”小屋里光线昏暗,崔子卿浑浑噩噩中早不知时间流逝,小碗撒了善意的谎言,好让他不要感觉时间如此难捱。
  崔子卿半阖上眼睛,微微颔首。
  小碗打湿了帕子,给他擦拭汗湿的额头脖颈,又仔细检查了被束缚住的手腕、脚踝处,微微皱眉,即使是包裹上了柔软的丝绸,可崔子卿挣扎地力量太大,还是留下了深深的淤痕,浮现在白皙的皮肤上更显得触目惊心,“子卿,趁着现在没发作,松开一会儿吧,我怕绑得太久,伤了你的身体。”
  崔子卿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微启嘴唇,“不。”音量不高,却极其坚定。
  这已经是这几天来,数不清第几次崔子卿拒绝小碗给他松绑的要求了,越是认识到毒瘾发作起来的痛苦,崔子卿越是不同意放开束缚,他怕离开锁链的捆绑,痛苦将会摧毁他的意志,让他做出丧事理性的行为,尤其,陪伴在他身边的人是小碗,他不舍得她伤心,更不舍得伤她分毫。
  话音刚落,一阵熟悉的眩晕感袭来,紧接着就是好似万蚁噬心的痛苦袭来,他瞬间咬紧牙关,绷直了身体抵抗一阵阵痛楚,锁链瞬间又被他拉得梭梭作响,万蚁噬骨般的痛从脚踝、膝盖、大腿、胳膊、脖颈,从每一处关节处袭来,一阵一阵,疼痛连成了连绵不绝的浪潮,他忍住不住抬起头重重地撞在石板上,就听到小碗惊慌失措地抽气声,紧接着他的头就被揽在了一具温暖的身体里,熟悉的安抚声再次传来,就好像过去的日日夜夜一般……
  第73章 再见杜嬷嬷
  第七十三章
  “五色?”小碗放下手中湿漉漉的衣服,一脸惊讶地看过来,“不是说好了明天来接我们的吗?”
  “小碗姐。”五色嗫嚅地动动嘴唇,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小木屋,神情惊惶中竟带了几分恐惧,“我有事要告诉你,先别让少爷知道好吗?”
  小碗因为崔子卿明显好转而扬起的心顿时又沉了下去,她点点头,二话不说就带着五色朝着背向小木屋的方向走去。不多会儿,就到了一处一人多高的山石后头,这才停下步子,轻声问道:“怎么了,可是夫人那边发现了我们的行踪?别慌,我自是有对策的。”
  五色摇摇头,“怕是,怕是更糟糕……罢了,具体情况你亲自去见杜嬷嬷吧,由她老人家细细说与你听,我一时半会儿的也说不清。”
  “杜嬷嬷?”小碗忍不住惊叫了一声,又赶紧捂住嘴巴。那个曾经教导于她,又构陷于她的老人,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她的脑海中了。
  尤夫人在得知崔子卿的身世之后,不尤对杜嬷嬷恨得牙根痒痒,这个看似循规蹈矩的老嬷嬷竟挖了坑给她跳,想她精明一世,竟然在心爱的女儿嫁人之际,栽了个大跟头,自此之后对杜嬷嬷的态度立刻就一落千丈。杜嬷嬷在安阳的生活就不怎么好过了,平日里为人更加低调,尤其是得知小碗做了崔子卿的通房之后,仿佛也是放开了手,很少再跟崔子卿联络,更加的深居简出起来。逐渐的,小碗竟几乎忘了这个老人的存在。
  “她老人家这次千里迢迢从安阳赶来,多半还是为了少爷的事情。”五色停顿了一下,补上一句,“嬷嬷她的身体大不如前了。”
  先是凤凰岭上离奇的劫持案,然后是迅速休掉任书瑶,紧接着任老爷被罢官,现在又是杜嬷嬷突然出现在杭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