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节
作者:
忙 更新:2021-02-20 06:51 字数:4732
朱笑笑便笑道:“还说什么放心不放心的呢,大家都是自家人。这院子里一大叠的人,我是最信得过你的。你也镇得住底下那帮婆子丫鬟们。哪像我,进门五六年了,他们当我是个好拿捏的,平日没少从我那里捞些好东西。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做送给狗吃了。弟妹,你这聚贤苑的丫鬟们也都是些能干机灵的。瞧瞧香茉,知心知底的,不用主子吩咐,就知道办得妥妥帖帖的。我那院子里的都是些蠢物,叫他去传个话儿都要传错。没少惹出麻烦来。”
香茉低头笑了笑:“大奶奶这是抬举香茉了。香茉本就是伺候人的丫鬟,本应当尽心尽力。睡着站着坐着都得心里念着三奶奶,怕她吃的用的不顺心,因此用心些。”
朱笑笑拉着香茉的手,叹道:“瞧瞧这嘴儿填的丫头!我要是有香茉这么个知心的,必定舍不得让她伺候,定要认她做个义妹。”
宝卿戏说道:“既然嫂子喜欢,那我就把香茉送给嫂子做义妹吧。”
朱笑笑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君子不夺人所好,何况弟妹刚刚进门,更需要机灵的丫鬟使唤。”宝卿笑道:“赶明儿我去求太太给你挑几个机灵的丫鬟,省得你在这里垂涎我的。”朱笑笑道:“好了,弟妹,是我不对。整日眼巴巴望着你这里,看能不能讨点好东西来。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个专贪小便宜的。”
宝卿笑道:“嫂子一看就是金装的贵人,哪里会遭人误会。倒是宝卿跟嫂子站一块,别人还以为我是个乡下来的村姑呢。”
朱笑笑回道:“你也是个伶牙俐齿的!弟妹的风逸可是我万万不能及的。”
二人又说笑了一回。朱笑笑对秦策说:“策儿乖,你可要听三娘的话,不要四处乱跑。娘明早就回来。”
秦策懂事地点点头,认清了三娘的样子,然后道:“娘亲,策儿听三娘的话。”
朱笑笑把那拨浪鼓交给秦策,道:“乖,那娘走了。”又对宝卿道,“弟妹,麻烦你了。”
宝卿直把朱笑笑送出院门,回过头来看了看秦策,见他摇着拨浪鼓,在花丛里追着蝴蝶。走上前去,摘了一朵玫瑰递给他,问道:“策儿,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秦策左看右看,摇摇头。宝卿笑道:“这是玫瑰花,好看吗?”秦策点点头,道:“爹爹说过花开在枝头上就好,摘下来过不了几时便谢了。所以策儿从来不摘花玩。三娘以后也不可以乱摘花哦。”
宝卿的笑容瞬间凝固下来,想起昨晚的噩梦,猛地甩了甩头。于是笑道:“策儿说得对极了,三娘以后都不会摘花了。对了,你爹还说过什么?”
秦策想了一想,说道:“爹还说花就如美人,摘到手了就没了意思。”
噗!宝卿差点笑喷。这秦策也长了一双桃花眼,唇角弯弯的带笑,甚至比他爹更加漂亮。秦韬从小就这么教育他,长大了指不定比他爹还花心。
宝卿又问道:“策儿,你爹和你娘平日相处得怎么样?”
秦策下巴上扬,显得十分自豪,道:“我爹可疼我娘了,也很疼策儿。这是爹做的拨浪鼓,三娘,你看好不好看?”说着递给宝卿,宝卿双手接了,摇了摇,声音清脆悦耳,笑道:“你爹……的确很好。”心道,可怜这孩子,可怜朱笑笑,母子二人还蒙在鼓里……
香茉在院子里摆了一个小四方桌,放了几碟果子,宝卿剥开一颗杏仁喂秦策吃,秦策张开粉嘟嘟的唇,眼看那杏仁就要到了嘴,宝卿突然抽手喂到自己嘴里。秦策受了委屈,眼巴巴地看着宝卿。
“三娘先尝尝好吃不好吃,不好吃绝对不给策儿吃。”宝卿狼吞虎咽了一颗,咂了咂嘴,“很好吃。”
香茉也剥好一颗放在青花碟里,宝卿拿起往嘴里塞了,品味道:“这一颗炒的有些过头了。小孩子吃了上火。”说着自己剥了一颗,拿在手里在秦策面前晃了一圈,最终还是落入自己的肚腹中。
“太咸了。”
“这颗没子儿!”
“糊了!”
接连吃了两三颗。再一看秦策,已经是眼泪汪汪的。他忍着泪水,嘴唇微微颤动,眼圈儿红红的,像一颗装满水的皮球,戳一下就要爆出水来。宝卿这才把一颗杏仁送到秦策的嘴边,道:“策儿乖,三娘试好了,这颗果仁最大,三娘喂给你吃。”
秦策上了许多当,生气地把头撇向一边,嘟哝道:“爹还说三娘……”
宝卿心一提,问道:“你爹……说我什么了?”
秦策撇着嘴,要哭不哭的样子:“我不告诉你!”
宝卿把秦策揽在怀里,掏出手绢擦干净他的眼泪,用很温柔的语气说道:“策儿只要告诉三娘,三娘就……让你骑马。”宝卿小时候经常骑在爹的肩头上,然后爹就带着她四处跑,逗得她咯咯直笑。她想这一招小孩子都不会拒绝吧。
秦策有些许动容,道:“真的吗?三娘你不会骗我?”
宝卿道:“你娘说让你听三娘的话,策儿难道还不相信三娘吗?”
秦策有些迟疑,瞧了瞧香茉。宝卿料想他将要说的这句话有些惊人,对香茉递了个眼色。香茉素来是个机灵的人,立刻了解她的意思,退了出去。
秦策招手让宝卿靠近,然后凑到宝卿的耳边,悄声道:“%#¥*……”
宝卿抠了抠了耳朵,道:“策儿大声点,三娘听不见。”
这边秦策趁其不备,两只肉手迅速捧起宝卿的脸蛋,在她唇上一印:“爹说这样可以亲到自己喜欢的女人。”
果然是秦韬教的好儿子!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幸亏她是他的三娘,否则宝卿当场要暴跳如雷。“坏策儿!”宝卿脸一红,对着那双清澈无垠、无辜柔弱,又无时不在放电的大眼睛毫无招架之力。
秦策眼尖,忙问道:“三娘,你为什么脸红了?”
“这……”宝卿迅速站起来,以身高姿势掩饰自己的窘态,风情万种地用手绢抹着汗,道,“三娘热得很,所以脸红了。大热天的,要流好多汗。”
秦策显然不信她的鬼话,童声稚气说道:“我爹说了,女人在男人面前脸红,是因为害羞。三娘不会对策儿有意思吧?”
宝卿觉得拿这个娃子没办法,双手叉了腰,干脆来个死活不认帐,道:“你爹说的也有些不正确。女人在男人面前脸红,还可以是因为愤怒。”
秦策低头思索,然后说道:“三娘的意思是三娘是生策儿的气啰?”
宝卿庄重地点点头,认真说道:“男人不可以随便亲女人,肌肤相亲,后果很严重。轻则判一个亵渎之罪,重则以身相许。”
秦策忙捂了嘴,惊道:“阿,这么严重啊?那策儿亲了三娘,三娘是长辈,应该算是最重的那种了。三娘,你放心,策儿会负责任的。等策儿长大了,就娶了三娘,以身相许。”
第八章 付二胖巧遇胖丫头
秦策越说越没边了。宝卿心里暗暗叫苦,又道:“策儿,三娘已经嫁人了,以后可不要再说这样的胡话,教人家听见笑话,知道吗?”秦策似懂非懂,说道:“那策儿以后不说了。三娘,你……”见他欲言又止,宝卿低下头问:“策儿想说什么?”秦策迟疑片刻,方道:“策儿想说,三娘你有双下巴了。”宝卿淡定地笑道:“那又如何?”秦策道:“不漂亮了。”宝卿摸了摸下巴,很认真地说:“香茉,把小爷带到后边儿玩去。”
香茉过来带走秦策,道:“三奶奶这是要……?”
宝卿往外头走了两步,只说道:“今天的午膳和晚膳,叫厨房不用做我的。”挥挥手,跨出院门。秦策的话正戳中宝卿的痛楚,虽然说有了前世的教训,但宝卿却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儿。偏生是个喝口水就发胖的体质,特别是嫁人后,胖得更快。才刚进门半月啊,怎么就有双下巴了?刚又吃了一大把杏仁,现下又接近用午膳,宝卿心想眼不见心为净,自己去外头坐到天黑再回来,饿它两顿,消耗下肥肉。
出了聚贤苑,宝卿就绕着秦家大宅转圈,因在此生活了两年,所以对每寸土地都十分熟悉,宝卿对于路径是驾轻就熟。有几个小厮见了,忙恭恭敬敬说道:“三奶奶这是去哪儿?要不小的送你一程?”秦府极大,平日出行都得做软轿。所以故有此问。宝卿道:“你们去忙你们的去!我不过四下走走。”
小厮们答应一声便走了。在外转了一个时辰,宝卿走得脚也软了,更是饿得后背贴着肚皮。每每想着那些美食,宝卿禁不住口水直流。看着那池里的鱼儿便想着红烧鲤鱼。看着那树林里的白鹿,便想着山鸡炖鹿茸。看着那地里的松茸,便想着芫爆松茸……但一摸下巴,便又有了减食的毅力。俗话说只要功夫深,铁杵也能磨成针。要想活到老,锻炼是关键。
宝卿是个喜欢窝房里的人,晚上睡得早,早上起得晚,吃了就躺下。最大的乐趣便是吃和睡。相公秦骁虽然新婚燕尔,但最是被老爷看中,又是个好脾气的人,拉出去应酬是少不了的,平日也总是忙得手脚不停。话说这秦臻已经辞官,按理走动的达官贵人也应该少些。可事实并非如此,因二小姐嫁给了宁王爷,那些个心思活络的人便巴着秦臻,欲走王妃这条线,求个牵线搭桥。秦臻身子又虚,两个儿子中唯独老三是个争气的。所以府中的大事实则是秦骁做主。
宝卿记得前世也是这样,两年时间内,秦骁也总是忙前忙后的。身为深闺少妇,或多或少有些闺怨。但宝卿是个特例。寂寞?没有。想家?没有。和小妾的斗争?宝卿望天,那是什么?只要三餐有荤,宝卿就乐得跟笑面佛一样。用她爹的话说,咱家阿卿生来就是享福的,没那些个想东想西,定要长命百岁呢。可事实是宝卿就是太过爱吃,结果英年早逝。这辈子,宝卿要和最爱的美食们说再见!
时值秋老虎当季,宝卿早已汗流浃背,用新手绢抹了又抹,都能搅出水来。不过这有利于消减体重,宝卿算了算,一个时辰下来,那几十颗杏仁估摸着已经消耗了。可那华丽丽的早膳,她把一整桌的菜都吃光了,算下来还要再走两个时辰。宝卿咬了牙齿,坚持着不吃饭的念头,继续散步。可这步子怎么越走越慢,最后是拖着走了呢?宝卿望了望万里无云的蓝天,那盘子大的太阳像个火球似的,自己也快被烤成肉干了吧?兴许是看得久了,四周的景色怎么越来越暗了?还旋转起来。这心里也怪难受的,闷闷的。
宝卿突然意识到,自己中暑了。宝卿环顾四周,没有一个人。这里又是哪里?怎么从来没来过?她糊涂了,又走了几步,看见一个女人。再一看,这女人好面熟。咦,怎么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宝卿笑了笑,哦,这里是落霞湖。那湖里的正是自己的倒影。
宝卿手攀向附近的栏杆,无奈怎么摸都摸不到。耶,终于摸到了。这是……硬邦邦的,有骨头的,穿着衣服的,这明明是个人。什么时候栏杆变成了人?
这天越发黑了,宝卿虚起眼睛,看不清这个人的面容,只得凭他的衣服判断。紫色的纱衣,这不是相公吗?
“相公,我中暑了。”宝卿懒懒地窝在相公的怀里,闭了眼睛,觉得很安心。
“看得出来。阿卿可不要睡过去了,这中暑可是会要人命的。”相公的声音怎么变了?
宝卿的确好想睡觉,可相公不让他睡,还握住了她的手咬了一口。疼得宝卿直皱眉,叫道:“相公,宝卿好难受,比以前死还要难受。”
宝卿说完觉得身子轻了起来,相公把她抱了起来呢。
“你这是说的什么胡话?难道你死过一回不成?”相公说道。
宝卿听得不太清楚,但大概意思还是懂的,脱口道:“相公,你相信人会死而复生,重新走以前走过的路吗?”
“死而复生?倒是听过许多借尸还魂的,难道你……”
宝卿迷迷糊糊说道:“我就是那死而复生,重新回到出嫁前的人。”
天地间突然安静下来,过了片刻,响起一阵悠长的笑声。那笑声清越干净,带着鼻音的声音:“你是重生之人?那你倒说说你自己是怎么死的?”
如果宝卿没有亲身经历过,也不会相信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所以十分理解相公此刻的心情。她记得前世的种种,记得自己躺在冰冷的棺材里,记得父亲的大哭声和相公的眼泪。这么真切,这么靠近,好似历历在目,她不得不信。
“相公,我原本不该说这些的,就是怕你不相信我。但我说的都是真的,半分不假。若有半句假话,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最后一字还没说出,相公就轻轻道:“我没有说不相信你。”
宝卿声音低下去,慢慢道:“相公,你可知道我……躺在棺材里时,最挂心的……就是你了。上天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