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那么我去北京的事情你就不会再误会是为了疏远你吧？”
  那边不出所料地又沉默了一瞬，而后宁越低低问道：“可以告诉我，你去北方的原因是？”
  “是为了爷爷的事情，嗯，应该说是楚歌馆的事情，我想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你很清楚吧？我这个人一向没有什么远大志向的，如果不是之前周晓廷过来，产生了一个契机，后来暑假刚刚开始我就去了一次北京，确定的确有机会完成爷爷很久以来的愿望，我根本不可能跑到那么远的地方的。见不到爷爷奶奶，见不到你们……这对于我来说，需要一点勇气。”裴萝说道。
  宁越那边没有声音了。
  过了一会儿，裴萝才又语气轻松地说道：“那你听到我的解释了……有没有心情好一点？什么时候回家来？奶奶今天一直跟我说你不乖了哦。”她又想到一件事情，“我答应宛然过几天跟他们出去聚会野餐烧烤，似乎都可以随便带人，你要不要一起去？”
  原本她也是受邀请去的，再带人不太合适，但因为想到自己去了北京，不仅仅宛然她们见得少，这个原本每天每天相处最多的人，也一定要很久才能见到一次了，所以她才问了这一句。反正根据郑南柯的说法，那天还会有许多人带着男朋友女朋友的，肯定不认识的人很多，那她带了他们不认识的人去也无所谓的吧。
  “不怕看到我会心慌意乱，影响你思考了吗？”
  “咳！咳咳……”裴萝呛咳几声，“不怕，我总不可能一直不跟你见面啊，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那边快速地“嗯。”了一声。
  裴萝于是怀疑他在隐藏自己的什么情绪不想给她发现了，不过既然他已经恢复过来，很快就回家来了，她也就放心了。紧绷的神经这样一放松下来，就开始感觉疲倦。她们的作息时间一向都很规律，这个时间点，刚好是该进入睡眠的时候了。
  想了想开学之后的事情，裴萝还是忍不住问道，“我去北京……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话？”比如你要舍不得啊，不要忘了我啊，要多给我打电话网上视频啊什么的……她以为他会说。
  可是裴萝似乎忘了，她对于宁越的所有预测，基本没几条能准确的。
  于是，她听到了一句让她心跳一瞬间静止的话——
  “听说，当心中那个人足够重要的时候，距离就变得不再重要。”
  68
  似乎解决了一个巨大人生问题；裴萝松了一大口气，心情又变得十分好。第二天早上她特意去跟奶奶说了一声；宁越应该快回来了；而后才继续去做自己的事情。
  特意去了隔壁钱家；钱魏那小子这两年也长得很快；懂事了许多，再也不像当初跟裴萝第一次见面时那样顽皮地去做那种恶作剧。
  见到裴萝过来，他很懂礼貌地打了招呼；还口称师姐，让宁越觉得有点尴尬。但还在青春期的小男生钱魏反而觉得自己找到了名门正派正式徒弟的感觉，于是乐颠颠地走开了。
  对于钱家人来说；裴萝就是自家人一样，不算是客人；所以大家都没有特别客气地来招待她倒茶什么的，陈阿姨还笑眯眯地说道：“萝萝是来找我家少羽的吧？他在楼上呢，这几年天天在书房里对着他那几台电脑，我看他迟早眼睛就要出问题了，你可得替阿姨好好劝劝他啊，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懂事，不知道爱惜自己，你说这……”
  陈阿姨絮絮叨叨地也进了库房里。
  裴萝只好自己上楼去找钱少羽——嗯，几年前当她还没有确定自己的目标的时候，说过可能要学画，那时候确实有那个念头。但是当跟着宁越一起学了理科之后，她就已经渐渐地没了那种心思。高中完全没有接触过，更加深奥的物理化学让她实在招架无力，的确是一刻都不放松才做到现在这种程度的。
  而在高三毕业遇到周晓廷之后，裴萝就真正地确定了，自己不会走上少羽哥哥给她安排的这条路上。虽然她早已经在过去的三年里跟钱少羽表露过这个意思，但现在还是要再来郑重地说明一次。毕竟人家为她花费心思了，她不该招呼都不打一声。
  走上楼梯的时候，遇到了今年开始眼神很不好的钱奶奶，她眯着眼睛看了前面的人影好一会儿，直到裴萝大声打招呼说“钱奶奶好”的时候，她才咧开没有牙齿的嘴巴笑了起来。
  “是裴家的小孙女啊，你来啦？”她语气温和，“找我家少羽的吧？唉，我们家少羽跟你小时候那感情多好啊，你说长大嫁给他的时候他也没拒绝嘛，咱们两家都看好你们呢。俩人多合适啊，怎么现在长大了，就什么都不一样了呢？你陈阿姨钱叔叔都说这要看缘分，还是得看你们自己怎么选，明明是我们家少羽不想等你了，自己先找了女朋友，唉！你可不要以后就这样不来了啊？”
  大概那种时候各种打趣开玩笑，大人们都不过是一种善意的想法而已，表达了在一起他们乐见其成，不在一起也绝不会勉强，就当是大人开开面皮薄的小孩儿的玩笑。可想法传统年岁已高的钱奶奶却当真了……
  裴萝有点尴尬地笑了笑，用力点头，“当然不会，之前陈阿姨她们都是开玩笑的嘛，我知道的。少羽哥哥今年已经不小啦。钱奶奶您可还要抱重孙子的，他现在找女朋友刚刚好！我上去恭喜他，哈哈，等等回去告诉奶奶，她肯定也会过来恭喜您的。”
  毕竟从这方面来说，不管是她还是宁越，都只是刚刚毕业的高中生而已，爷爷奶奶可还有的等，奶奶知道钱少羽找了女朋友，或者好事将近，一定会过来跟钱爷爷钱奶奶道喜的。
  钱奶奶摆着手，又叹了口气，大概还是不能理解现在的年轻人的想法，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挥手示意裴萝去找钱少羽了。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去，敲了敲门进了书房里，果然看到书桌上摆了大大小小三台电脑。她笑了笑，过去跟钱少羽打招呼。
  钱少羽明显很忙，头都顾不得抬——似乎IT行业总是这样。
  他当初做出的那个小游戏，已经从2D发展成3D大型网络游戏，现在是国内市场上最为火爆玩家最多的一款游戏。作为白手起家的钱少羽和他的几个年轻合伙人，不得不说这已经足够成功，足以作为许多人的楷模。
  裴萝称赞了几句，就开始问钱少羽找了女朋友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得到肯定答复之后，只是好奇地问了一句是什么样子，钱少羽就说，过几天就打算带回家来了，到时候她就能看到，自然就知道了。看这架势分明是已经要定下来了，裴萝笑眯眯地开始说恭喜，也开始学着当初陈阿姨打趣她那样，开他的玩笑。
  可钱少羽分明是非常忙碌，他跟裴萝很熟悉了，也犯不着故作客套地对待她，所以裴萝坐了一下就把自己的事情说了。忙里偷闲的钱少羽回过头很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又专注在了自己面前的电脑上：“我还以为你高二的时候跟我说的话就是这个意思。虽然邻家小妹妹长大了，不会再像小时候一样跟着我跑，这都可以预料，难免失落。不过，萝萝你明白自己的路，以后会越来越好就行。”
  裴萝点头说是，然后看钱少羽还在忙碌不停，想了想又乖乖转达了陈阿姨刚刚要她替她说的话，而后就告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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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家人回来已经有几天，那些习惯了每天在楚歌馆的师兄们陆陆续续都有继续早上来这里晨练一段时间，顺便跟裴爷爷过过招，听听他教诲。
  其中当然是余宛然来得最勤。
  明天就要一起出去了，她这天下午还难得悠闲，过来找裴萝玩，两人就坐在院子里的梅子树下喝花茶，聊天。
  “喂，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余宛然说道。
  裴萝也觉得这样坐着很无聊，于是就提议道：“去找本书看？”
  余宛然受不了地斜视她：“那我到底是我为什么过来找你的啊？”停顿了一下，“不如说说咱们的小店好了。”
  “怎么啦？”裴萝不解。
  “美甲店关了开大型美容美发店之后，利益显然翻倍了啊，我在想要不要再做点什么，生出来的钱放着也是放着嘛。反正这都是我自己的钱，跟我家里没关系。多赚点，以后万一像齐家那样出了什么事，我也好还有个可以东山再起的机会。”
  “说的没错。”裴萝赞同地点头，而后想到一点难为情的地方，“说起来，我投入没多少，当初美甲店的时候还说我是技术入股呢，可其实我什么忙都没帮上，店里都没去过几次。现在又白白占了你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是不是该还给你？”
  余宛然立即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你看看你，好好的就跟着那个死面瘫宁越学成这样了！女孩子学什么理科，人都变得跟那些数据一样冷冰冰，不够感性了。”
  “欸？”裴萝显然没想到自己说实话也会引起余宛然这样的话。
  “我说的是万一，可那万一发生的可能性毕竟不大是吧？你看现在我家这样，家大业大，简直要累死人了。说真的，我根本不好意思跟熟悉的人说起我开了个这么小打小闹的店子啊。既然作为朋友，那么这个时候你拿来利用一下不是很好吗？嘿嘿，现在这样多好，店子名义上是你的，我只是作为朋友赞助了点资金，嗯，既然自己有投入，那么适当的关心，也不那么突兀吧？不然我怎么好意思拉的下脸？我家的公司一直这样下去，这个店的收入我的确是看不上的，就当是体验跟作为朋友的你合作的感觉嘛。顺便你也赚点零花钱，或者说创业基金也好，一举几得，多好啊。你一定要这样剥夺我的乐趣吗？”
  “……”迎着余宛然眨啊眨的大眼睛，一脸无辜的模样，裴萝无语了一瞬，最后决定继续换话题，“那个，我们换个话题。说说对未来的安排？”
  “未来的路！妹子，你还这么小，就开始考虑自己未来的路了？要知道我在家族企业，这是不得不为，而你的人生却不一样，不需要什么需要你背负。那么难道不是未知才有趣？充满了不确定性的未来，才更值得期待？”余宛然更加受不了了似的。
  “那是你的看法嘛……我喜欢安静，喜欢按部就班，喜欢有理有序，喜欢一成不变啊……”裴萝有点无力地说道。
  “你这是老年人的思想吧？请问萝莉妹子，你经历了什么巨大打击吗？导致你现在这样不思进取，对人生都没有了期待？”
  裴萝不服地囔囔：“喂，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吧？！我只是不喜欢惊险刺激嘛，哪有不思进取……”好吧事实上她就是不思进取……因为她早已经经历过一次顺风顺水安安静静的大学毕业、安静工作，养活自己……这样想来是很无趣，但她却无法想象那种充满了不确定性充满了意外的未来。于是就只能觉得，经历过一次的人生，再重来一次，虽然无趣，但却安全，不会有任何意外，风平浪静的不是吗。那种充满刺激和变化的人生，更加精彩更加值得回味值得记忆是没错，可她还没有那样豁出去闯一闯的勇气啊——明明没有任何后顾之忧。所以她的心态是真的老了吗？
  “真是这样吗？”余宛然满脸探究地盯着裴萝看啊看的。
  “为什么不是这样？”
  “一潭死水，一眼就能看到生命尽头的无聊人生啊……又一个人明明可以选择，却要走上跟我一样的道路了……唉……”余宛然开始唉声叹气，“还是说理科生都这样？都是那个死面瘫害了你啊！”
  这是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个词，裴萝咳了咳，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虽然宁越的确是死面瘫……可是她这样嫌弃的语气说出来，总是感觉很好笑。
  “为什么说是他害了我？”
  “不是他你怎么可能选理科？别以为我会忘了你学习物理化学时痛苦的嚎叫声，整个楚歌馆的人都一清二楚记得牢牢的呢！”余宛然没好气地说道，忽然饶有兴趣地摸了摸下巴，“不过这样说来，其实这也是一种不确定性啊……”她忽然转移了话题，“死面瘫呢？”
  “咳咳……在楼上吧。”
  “如果我的感觉没出错，他这几天有点闷啊？”以往他也很闷，但至少裴萝在的时候不会这样，所以这两只是闹了什么别扭？
  “有点闷？”裴萝有点不明白她的意思。
  “大白天的，羞于见人的大姑娘一样躲在房间里一步不出，难道是在绣嫁妆？”余宛然恶毒地揣测道。
  裴萝：“噗！”
  她悲催地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咳了半天才缓过来，“你你你……”她想到刚刚余宛然的话，还是有些感动，于是顿了顿，稍微压低了声音说道，“之前我们出去旅游，他跟我告白来着……”
  终于憋不出了啊！余宛然顿时双目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