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我会考虑清楚了跟他好好说话的。”裴萝点了点头转身向外走去，“那奶奶再见，我走了，您早点休息。”
  爷爷这个时间必定是在练功房练功的，这么多年雷打不动。
  裴萝进去的时候，却听到爷爷在用招式的时候，会发出大喝声——她有点奇怪，要知道爷爷早已经是世外高人的那种形象了，指导他们或者给他们演示招式，亦或者她主动跟爷爷请求过招的时候，他都不会发出声音，一招一式跟打太极似的，有一种悠然自在的感觉，然后还把她打得不停地趴下再趴下，最后趴地上喘得跟狗一样爬不起来。
  他怎么会发出声音？
  裴萝打开门进去，她这才注意到，这些天爷爷都不是直接在夜色里练功，无论是月色明朗，还是星光灿烂，或者乌云沉沉，他的习惯都是在练功房一向不开灯的。
  当然这个习惯也渐渐影响到了她和宁越。
  可是似乎，昨晚她就看到练功房里的灯光？今晚爷爷也是开着灯的。
  裴萝更加觉得奇怪，爷爷是怎么了？
  她走进去，爷爷刚好一招白鹤展翅，行云流水般漂亮自然，练功服很宽松，爷爷的一招一式都不紧不慢，不急不躁，淡然自若，有一种海纳百川的气度。
  裴萝忽然站定——面对着爷爷她始终无法做出在奶奶面前那副模样，她想，如果她哭了，爷爷一定板着脸骂她没出息，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简直不像他裴玄的孙女。而且……他分明就是不想给她知道，他其实一直都很喜欢她很爱她的秘密啊。
  “爷爷！”她大步走上前去，裴爷爷转身的一瞬间，她忽然笑得灿烂，大声叫，“对不起，其实我还是很想不管你有多不耐烦，不高兴，都要坚持事无巨细地把我的所有想法都说给你们听！以后会继续不管你们烦不烦骂不骂我嫌不嫌我都这样的！我一直都很爱说话啊，特别是对爷爷奶奶和宁越！”
  清朗的夜色当中，裴爷爷的表情有一瞬间定格。
  裴萝干脆闭上眼睛，继续大声吼：“爷爷，我一直都很爱你，很崇拜你！你在我心目中从来都是无所不能的偶像！”
  一直在白鹤展翅的裴爷爷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一个翻身稳住，语气凶巴巴地说道：“你你你……裴萝你这小丫头今晚是怎么回事？！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你？没事居然敢来逗你爷爷玩儿？！”
  “我很认真地在告诉你啊！因为我最崇拜爷爷，最爱爷爷奶奶，所以知道爷爷最大的愿望！我会报北京的学校，只是为了您的愿望哦！我原来打算做成功了之后给您一个惊喜的。如果不是想让未来的您更加骄傲，A大请我去我都不会去的！北京有什么好？黄沙漫天的，哪像我们这里有山有水咱家还住在A级风景区？！”
  “你给我滚滚滚，该干嘛干嘛去！说这些肉麻不肉麻？你爷爷我的牙都要酸倒了！”
  裴萝忽然想到，以往她去找爷爷说自己跟着宁越报理科了、化学学得不错了、最可怕的物理也搞定了，成绩越来越好，考到全校前十名了、带他们物理的副校长表演她了……爷爷似乎都是这么几句话。
  原来……
  原来他从来都不是真的不想听，只不过在嘴硬而已，这样可爱的反应……她当初怎么会以为他是真的不耐烦呢？她真是个大笨蛋，智商负数啊！幸好经过努力，经过不断地挑战宁越的耐心，她还是考到了A大。
  裴萝心中一片清明，只觉得看什么都高兴，就连窗外那个在黑漆漆的夜里，一点也不美观的歪七扭八的老树也让她想要灿烂的笑，“爷爷，不要嘴硬啦，有人跟我说了你的秘密哦，其实您最爱我了对不对，嘿嘿……”
  裴爷爷：“滚滚滚！”
  “嗯，本人这就滚喽，您留在这里偷笑吧！我回房间去打电话，保证不在这儿偷听您的笑声！”裴萝再一次说完，脚步轻快地转身飞速离去。
  裴萝洗过澡之后，走进书房里，看了看这个基本就是她和宁越共同用了将近四年的房间，不大的空间里，满满都是她和他的气息。她摸出手机盯着屏幕上那个快捷键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刚刚买手机的时候，她对这些智能机都不是很在行，正在摸索时一不小心把手机格式化了，连电话薄都没了，似乎……这个快捷键还是他一边说她笨，一边帮她下载软件弄好手机告诉她各种功能的时候设置的……
  她按下绿色键——他会不会不接电话，或者已经睡了呢？
  事实上，裴萝全都猜错了。
  似乎在“嘟”的一声长音之后，那边就接通了电话，但却没有声音，只有若有似无的呼吸声似乎在静悄悄地宣告着那边并不是没有人。
  裴萝再一次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轻声叫道：“宁越，我是裴萝。”
  作者有话要说：有事，之后几天大概都更得晚，妹子们不要等，第二天看就好。
  我的完结倒计时从5现在变成10了ORZ
  67
  那边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裴萝从来都不是一个习惯沉默；能够忍受安静的人，而且这也绝不是她今晚的目的；似乎因为她的不自知；所以把一切都搞砸了。
  既然已经明白了自己的错误；要做出补救；那么就勇敢一些吧！
  裴萝眨了眨眼睛，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带着笑意说道：“对不起；关于出去旅游的时候，在黄山上你对我说的话，我……”
  明明已经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明明已经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针对什么来道歉；可是……真正面对的时候，果然还是需要更多的勇气。
  没有谈过恋爱的菜鸟，没有任何感情经历的她，不仅在黄山上听到宁越隐晦的告白时，用了最糟糕的方法来自己进行思考，就算到了现在这样的时刻，她也一样有些不知所措，心中满是忐忑——如果她理解错误，如果她现在做的依然是错的，那又要怎么办？
  她停住的时间有点长了，那边传来冷清的声音快速说道：“我在听。”
  其实他是想说，他在等吧？
  是啊，他一直在等。从出去旅游的第二天跟她说了那么意义重大的几个字开始，他就很有耐心地在等，正因为他的耐心，他的安静，不逼迫更没有追逐，才让她对自己的错误一直都不自知，直到他生气的时候，直到奶奶跟她说话的时候。
  直到现在，他还在等。
  明明他已经那么生气了，可是她的电话打过去，他还是立即就接听了啊……
  其实……裴萝忽然就笑了起来，趴在床上，看向窗外的星空，“对不起，宁越。我对感情上的事情，所有的认知判断，全部来自言情小说，从来没有任何亲身经历，所以，那时候听到你的话的时候……我的脑中没有任何想法，只有……唔，惊惶和无法置信吧，还有……羞涩，以及，认真地想起来，对于你这样优秀的人会对我说那样的话，其实心里不是没有喜悦的。”
  她打开了窗户，凉爽的夜风安静地轻轻拂过，这么几年来，相处的很多画面都在眼前一一浮现，渐渐的，裴萝就不再有任何的畏惧，就连心跳声也慢慢平均了下来。她想，这一刻的自己似乎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写东西写得最投入，最开心的时候，接下来的话，就十分流畅了。
  “但你知道……我一直都没有你那样聪明理智，即使对你的话没有任何反感的意思，但那一刻的惊慌失措让我逃开了，而因为你的耐性和宽容……或者说纵容也可以？我明明伤到了你，却还不自知，并且下意识地不去想给你的答复。我希望这个时间可以无限期地延长再延长，却忘记了你的心情。你或许早就发现了吧？没有人逼迫、没有任何压力的情况下，我是个很蜗牛的人，不想去考虑那些让我惊惶、不安、无法确定的东西。就像学习，如果不是因为有月考，我不可能坚持每一天都那么努力学习的。”
  “你……太好了，所以我忽略了你的心情。对不起。我早该告诉你，其实我并没有反感你，我的生活里，大部分的时间都有你的影子，你知道的吧？我并没有接触很多的男孩子。”裴萝笑了一声，似乎在学着宁越的样子嘲笑自己，“整个高中，这个早恋泛滥的时代，都没人跟我表白过或者写过情书……所以，你一直都占据了我生活大部分时间。我怎么可能……会想要去伤害，具有唯一性的你？”
  那边依旧只有宁静的呼吸声。
  裴萝当然也没有要他回应什么，继续说道，“但是因为我是个最菜最笨的新手，所以……当面对人生里第一次……好吧，你这样子样样第一的校草的表白的时候，对自己也有些怀疑的。我想我没有要拒绝你的意思，只是需要时间思考。因为你没有问，没有人给我压力，我就下意识地不想去面对你，在心跳速度不受控制可能出糗的情况下，告诉你我在看清自己的心情，看清自己对你的感情，是不是……回应你。”
  “我思考的时间太长了，并且没有去告诉你一声，我在捋顺自己的心思，对不起。”裴萝再一次道歉，“我一直以为，在我心里无所不能，什么都能做到最好的人，无论在哪方面都会有绝对的自信呢。就像你去解开一道最繁复的数学题，你从来不会怀疑，自己可能无法顺利解开。你那么好，聪明，帅气，学校里无数女生追逐的目标，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众人目光的焦点所在。而我这么笨，只是学习就要拼尽全力才能保持成绩，有时还要偷偷去看你的笔记，要你帮忙，长得更是不起眼，这么久都没个人对我表达过喜欢的意思。我一直以为，你那时候跟我表达自己的意思的时候，大概是在想，你这么笨又不好看的人，我能看得上就不错了，你怎么敢不答应？小心没人要。”
  那边传来一声清晰的轻笑声，而后又是安静了。
  迅速的好像是裴萝幻听了一样，她这个时候一直在反复想自己说出口的话有没有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有没有再出现什么错误，因为之前做错太多，这个时候就更怕自己再说错什么让他产生误解。所以她并没有深究，更没有去思考刚刚那一声是不是假的。
  只是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继续表达自己的意思：“你看，你平时都那么骄傲，总是嫌弃我，那么我这样来理解你，也没什么不对吧？”
  宁越的声音传来：“似乎是。”
  裴萝几乎是立刻就感觉到他的语气已经放松下来，不再那样郁卒，沉闷。于是她也有心情开始开玩笑了，“可后来你的举动似乎在说，我猜错了，你并没有那个意思。就像我们这些最平凡的人群一样，你也会害怕被拒绝，害怕有人对你不满？你也会……伤心？”她这话说得有点歧义，还有些表达不清，但一时笨嘴笨舌的，实在想不出合适的话。于是又开始不自觉地将宁越当成万能的，盲目地相信着——他一定可以准确接收到她真正要表达的意思。
  其实裴萝是想说，面对喜欢的女孩子的拒绝，他也会伤心，而在之前的日子里，她一直都无视了这个问题。但即使是这样通过电话来说，没有见到他本人，她依旧不好意思自己说出这种话来，似乎总有一种感觉，说出来就是很自恋的样子。
  等了一会儿，那边才传来语气带着嫌弃的声音：“你是很笨没错。”
  基于自己前些天做错了事，既然是来道歉兼解释的，那就暂时忽略他的嫌弃好了，她轻咳了两声，“那……我想表达的意思，你懂了吗？”
  说了一大堆，她自己已经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表达清楚了，所以已经做好了言简意赅地再说一次的准备。
  “你在告诉我，你需要时间考虑是不是回应我的感情。而在你心中我就是个无所不能的超人，所以应该无坚不摧，一个笨蛋，我应该不怕才对。同理，一个无论什么方面都一团糟还有点自卑的笨蛋，即使现在不喜欢我，那也只是因为她太迟钝，喜欢上我只是迟早的事情，我只需要给她开窍的时间就好。”
  冷静理智的声音，有条不紊的语句，欠揍的每一个字眼。
  裴萝皱眉毛皱鼻子皱起脸来——明明她不是这个意思，可是认真想想的话，又好像他说的真的就是自己刚刚那些话要表达的意思。可是……她真的有这样贬低自己吗？其实她自认自己并没有刚刚说的那么差啊……
  这时电话里又传来两个字：“是么。”
  这两个字，“是”的肯定，“么”这个语气词分明语调上扬，心情无限好，裴萝几乎可以想象宁越眼中有着清浅笑意，嘴角上翘的表情。
  偏偏这时候她自己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所以也不知道该无法理直气壮斩钉截铁地回一句“不是”，于是只好无视那两个字，生硬地转移话题。
  “你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那么我去北京的事情你就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