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节
作者:
漂亮格子 更新:2021-02-20 06:41 字数:2943
——我的电话忽然响了。
吴欢投来极其鄙视的眼神,强烈表达出对我新换铃声的不屑和不满。
董白白递给我,神情古怪,欲言又止。
我无所谓地嘿嘿一笑,接过来,笑容随之凝固:
屏幕上跳跃着三个字:顾长熙。
我瞅了眼大伙儿,又瞅了瞅手机,乔娜的事情刚刚结束,这个时候收到他的电话,是有点太敏感。而铃声直响,大有誓不罢休之意。我拿起手机走到阳台,按了接听键。
“喂,顾老师。”
那头传来他的声音:“程宁,刚刚没事儿吧?”
——原来他还惦记着刚刚我匆忙的告别,居然打电话来询问。
“没事儿,”我有些感动,正好乔娜已洗漱完走进室内,我略去实情,用居委会大妈的口气道:“嗨!小两口闹脾气,床头吵架床尾就合了。”
“哦,那就好。”他的声音带了点笑意,带着理解。
电话那头很安静,那点笑意就像一片海绵吸水般,迅速在我心里扩散开一阵暖意。我看到玻璃窗上映着的那个打电话的人,面带微笑,眼含羞涩,活像一个跟男朋友煲电话粥的热恋中的女生。
心中一下惊醒。
“顾老师,”我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换了下语气,斟酌着措辞,小心翼翼地问:“今天在咖啡馆,你有没有捡到一个黑色的厚厚的本子?”
那头想了一下,应道,“嗯,有。”
我的心只踏实了一秒钟,然后又一下紧绷起来,我唯唯诺诺地道:“那本子是我的,顾老师您能还给我吗?”
顾长熙径直道:“行。”
我松了一口气,可又不放心,心里千回百转地琢磨着这口气是看过我的本子呢还是没看过呢。听他这么迅速的回答和正常的语气,应该是没有吧?如果我再开口问,岂不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搞不好倒还引起了他的注意,回头还认认真真地去瞅有什么猫腻呢。犹豫的当下,那头冷不防问道:“你下午来办公室是为了这事?”
我一愣,心想他怎么知道,那头又缓缓开口,半是明了半是晦涩:“办公室的玻璃门,透光不透影。”
听完这话,我瞬间呆住,这么说,他一直知道我站在门口。
那么,他和陶青的那些对话,也是故意说给我听的么?
两耳忽然嗡嗡作响,一片枯黄的叶子从窗前飘过,打着转,被寒风毫不留情地吹落。
心头的那点暖意,一下被驱散了。
脑子里愣愣地,半天,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万分艰难地想确认:“顾老师,您知道我站在门口?”
那边没说话,只“嗯”了句。
我张了张口,却发不出音,仿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隔了小会儿,电话那头又有声音传来:“程宁,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词叫‘远方崇拜’?”
我勉强打起一份精神,回应道:“没有。”
顾长熙的声音如同电流般,缓缓流淌出来:“这是驴友中颇为流行的一个词,也是很多人远足的最根本的动力。因为人们总是觉得幸福在山的那一边,他们从未涉足、从未体验,因陌生而神秘,因好奇而向往。其实山的那头还是山,是更多无穷无尽的山。但这点也很容易理解,人总是对不了解的人和物产生特殊的注意,就像对远方的无知和追求而产生出崇拜之情。”
我木着脑袋听他说完,头一次觉得中国的语言是如此的博大精深、晦涩难懂,我微微合了下眼睛,咽下那股酸楚的感觉,然后心平气和地道:“哦。”
可心里却不由想,是因为陶老师的话所以你会跟我说这些么?好了,我都明白了,我刚刚在网上都已经查阅过了,虽然你说的是另外一个词,但也请不要再说了。
沉默片刻,顾长熙又缓慢而低沉地道:“在敦煌的时候,你同我坐在岩石上看日出,我就想跟你说,那时的场景最适合解释这个词,因为你看到的连续起伏的沙丘辉煌壮大、超出你的想象,或许你向往、倾慕,但远方的远方,只能是干燥的沙粒和炙热的沙漠。”
听到他提及敦煌的那个清晨,我心头莫名一阵抽搐。原来那么早他就想跟我说了,可最后一丝挣扎在我心里拉扯,我摇摇欲坠地反驳道:“可是沙漠中,不还有月牙泉么?”
“没了,”顾长熙的声音依旧沉稳,内容却毫不留情地打破我最后的幻想,“月牙泉在80年代以前就已经没有了,你所见的,不过是人工蓄水勉强维持的假象。”
我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我和顾长熙只隔着一通电话,而他的声音却好像从宇宙的另一端传来,让我感到极为陌生。我虽不聪明绝顶,但也不傻。混混沌沌中,只有胸口有个地方痛得格外尖锐,如痉挛一般。水汽在眼前迷蒙,又散了,又迷蒙,又散了,使我的整个世界呈现出奇异的切换状态,它一会儿清晰,一会儿又模糊不清,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世界,就如同我从未想过有这样的顾长熙。
我忽然就想到一句话,以前觉得特别文艺,现在却特别应景。我吸一口气,嚅嗫着,小小地、轻轻地道:“我知道,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
那头也没了声音,半晌,顾长熙道:“程宁,你很聪明。”
我苦笑一下,这句话毫无夸奖之意。
然后电话那头,忽然轻轻地、几乎低不可闻地叹一口气。
而我还是听见了,我以为我已经石化,可我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声叹息。它从我呆滞的右耳朵进,又从麻木的左耳朵出,在脑海里绕了个圈,不动声色地席卷着快乐的或是忧郁的、多情的或是惆怅的,统统打了个包,然后不留一丝痕迹地飘走了。
仿佛我和顾长熙之间,不再是隔着一通电话,而是千山万水。
话已至此,最后,顾长熙道:“时间不早了,先挂了,明天上午来办公室取本子吧。”
我极其简洁地道:“好。”
心里却哀哀地想,取不取已不是重点,看没看过,也无关紧要了。
上午没课,我晃晃悠悠、磨磨蹭蹭,到快中午下班才去办公室。
我在门口瞄了一眼,里面只有陶青一人,便推门进去。
陶青看了我一眼,有些吃惊地问:“程宁你眼睛怎么了?昨晚熬夜了?”
我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道:“昨晚看小说可能看太晚了。”
陶青嗔溺地骂了我一句:“以后可不能这样了,作息得有规律。”
我连连点头,目光扫过顾长熙整理得整齐的桌面,底气不足地问:“顾老师呢?”
陶青道:“找他有事?”
“嗯。”
陶青笑道:“那可不巧了,顾老师作为学术交流的老师,被学校派去美国了,要好几个月才回来。”
我闻言一愣,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陶青道:“本来开学就要走的,替我当班主任才拖到现在,今天一大早的飞机。”
我眨眨眼睛,没回过味儿来。
陶青见我一脸茫然,关切地道:“有什么急事吗?”
我摇头,“没有。”
“取书?”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陶青紧紧盯了我片刻,道:“要是取东西,你看看顾老师桌上有没有,要是有,你就拿走吧。”
我心虚地走到顾长熙桌前,我曾经偷偷在这里放过一套餐具,在左边3/4的位置,现在,这里静静地躺着一本黑色封面的本子。
我拿起来,跟陶青告别,走出办公室。
走到一半,我心里觉得不对劲,我翻开本子瞧了瞧,不觉皱了皱眉头,又抖了抖,还不死心,最后一页一页地将本子翻了个遍,但结果仍是——
情书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不管怎么卖萌装可怜都不能浇灭你们心中的愤怒,
所以我已经把自己脱干净洗干净,躺地上任你们鞭笞,
完了再爬起来乖乖的去码另外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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