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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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受约束 更新:2021-02-20 06:40 字数:4784
沈肃听见一声短促的尖叫,回头就见那姑娘已狼狈地摔入泳池。
蔚筝在水中感到仿佛血液都要冻结一般的冷意,别说是不熟悉水性,此刻就算要她保持冷静都不可能了!
她怕水。
因为,曾经差点被人掐死在水斗里。
那时候仅剩的一点意识充满痛苦与绝望,还有对死亡未知的恐惧,她真的以为自己会死,所以使出浑身力气去挣脱死神的束缚,可是,四肢失去力气再也无法挣扎,才十几岁的少女如何抵抗的了一个孔武有力的男人……
蔚筝很快被人扶着腰从水池里浮起来,那股力量又稳妥又庞大,等到她再次能够顺利地喘息,已经毫发无损地坐在泳池旁的地面之上。
她弯腰,剧烈地咳嗽着,一阵阵地觉得头晕恶心,胸口因为呛了几口水,又闷又疼。
男人的臂膀像一道厚重的流线,包围了她。他的体温并不比她高多少,但却足以温暖她潮湿的心扉与冰冷的四肢。
沈肃把她抱上岸,她的衣服头发全湿了,身体蜷缩起来,面色苍白的不可思议,整个人瞬间失去方才的活力与笑容,简直像在顷刻间得了一场大病。
“感觉怎么样?”
蔚筝垂着头,虚弱地应道:“我没事……谢谢。”
可哪里是没事的样子,恐惧像一张铺开的网,那些负面混乱的触丝全面压制她的精神世界,她勉强站起来捂着脸,像是快要哭出来一样,既懊恼又难堪,恨不得挖个洞钻下去。
现下也根本顾不得什么其他了,蔚筝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这姑娘气都还没喘匀,就急着要走。
沈肃看她跌跌撞撞、神不守舍的模样,走路也不利索,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任她一个女孩子这样回家,他只好拦住她:“等一等。”
沈部长很有风度地拿了块还热着的大毛巾递给她:“你衣服都湿了,不好走。我让前台送一套干净衣服,你换上再说。”
有了他这几句话,她的心居然如同奇迹般地镇定下来,蔚筝只好点了点头,跟随他去更衣室。
偌大的地方只有他俩面面相觑,静谧得就连呼吸与衣服的摩擦都细微可辨,窗外夜色中的月光明亮,照映着一双人影,还有空气中模糊不清的一种东西,正在萌发,等待发酵。
蔚筝的脑子总算能够有点用了,心里想着今晚这场闹剧实在有点好笑,眼下与沈肃的共处一室也让她有些局促,不知该怎么答谢人家才算得当。
沈肃已经要服务员拿来些热毛巾,还让她喝下热水,胃里暖了一些,人也舒服。她的脸颊渐渐浮起血色,双眸光芒荧荧,还挂上了些生动的表情。
看见眼前的沈部长依然光着膀子,他还拥有传说中的人鱼线,紧实的线条延伸至泳裤里,若隐若现,诱人得很。
她吸了口气,想要把刚才丧失的气力都一点点地攒回来。
“对不起,沈部长,不仅打搅了您的私人时间,还犯蠢了……”
男人的语气依旧平缓,说的话却又冰冷又犀利:“以后,不要为了别人的事做到这种地步。”
蔚筝愣了愣,片刻才像是听出他话语背后的含义,她也习惯了口直心快:“我确实是因为郑总监派遣才来找您的,只不过……那条唯一告诉你的理由,不单单是为了完成任务。”
沈肃皱了皱眉:“你还想说服我?”
她却自嘲般地笑了。
“是啊,我很傻吧。”
明明是一些不相干的事,蔚筝却总在心里拐几个弯,就联想起其他的东西,“我总是相信别人根本不会相信的东西。”
沈肃当然不会对这话追根朔源,他只是看着这小姑娘打了败仗似得,以及,说起那些话时耿直诚恳的态度,或许她身上有一种很难得的天性。
蔚筝听见他清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万幸的是,这里面并没有什么责怪她鲁莽冒犯的意思。
“换好衣服,早点回去休息吧。”
他往门外走了几步,语气总算是放柔一些,叮嘱她:“以后,不用再来找我了。”
蔚筝看着沈肃离开的背影,不知为何,心头泛起一股酸涩与怅然若失。
就好像多年前与真相擦肩而过,她再一次错过了什么,只叫人又是可惜,又是痛惜。
Part04 男主很生气
第四章
***
隔天,蔚筝在电视台走廊上偶遇郑景行,对方瞥了她一眼,问沈部长那边进展如何了。
蔚筝不好意思说她闹出的乌龙,只能支支吾吾地要求再给点时间。
“蔚筝,你不会就这么放弃了吧?”
“我要是放弃的话,还能继续留在这工作吗?”
郑景行狡猾得过分,耐人寻味地冲她点了点手指:“自己看着办。”
蔚筝:“……”
沈部长那边暂时是没戏了,蔚筝只好回到公司,先跟着师父的节操无下限……啊不,是《媒体无极限》栏目组跑新闻。
这些天恰巧又是沥川市最一流的全国知名学府——沥海大学校庆日,连日来礼堂人流攒动,哪怕室内开足冷气,不少听课学生还是蹭出了一身热汗。
彭博眼看四周都被年轻人给占满了,嘴里嘀咕:“好像今天来听课的人特别多啊。”
校庆期间,沥海大学到场的荣誉校友个个都是大有来头,他们特地来采访一些学术名人。眼下这位正给学生们讲授心理学的年轻医生,毕业后前往耶鲁进修,如今在沥川市开设私人诊所。
不少人都在为了他窃窃私语:
“我简直想早生几年啊!要是蒋医生还在学校,我根本不会迟到!”
“他的诊所到底开在哪条路?明天就去排队!”
“蒋医生,自从见了你,我的心理问题更严重了嘤嘤嘤……”
此刻,在讲台上穿着白色休闲款西装的蒋瑛闻,有一张儒雅清俊的脸,那眉峰与唇角之间,蕴藏着几许低调含蓄的高傲,他颀长劲瘦的手指握着鼠标,袖口挽上去半截。
因为室内温度着实闷热,他也只得松开领口,扭开衬衫的两粒领扣,动作一气呵成、优雅浅淡,简直像是一幕电影镜头。
这是一场非专业性的学术交流演讲,沥海的大学生们都是慕名而来。四十分钟的第一场刚结束,蒋瑛闻意外地拒绝了个别学生的提问,径自走向礼堂后排。
那人走得近了,彭博闻到对方身上还沾着几丝茶叶的味道,既有薄荷的清凉,又有桂花的淡香……
他这是要做什么?
蔚筝却习以为常地笑了笑:“真是巧,本来还打算去诊所找你的。”
蒋瑛闻垂眼,抬起他的腕表看了看,浅笑道:“现在可以给你十分钟。”
“我可不可以和朋友聊几句,你们先去做采访?”
听蔚筝这么问,彭博倒是一脸知会,拉着摄影师就走了。
沥海大学的校园环境是出了名的优美动人,特别是春季樱花绽放的时节,曾有万人赏樱的轰动。夏季倒也别有一番常绿阔叶的美感,嫩绿色沿着纹路浸染,生机勃勃。
蒋瑛闻褪下了白色西装,随意地搭在手上,那涵养极佳的气质与英挺样貌,在人群中理所当然地受到瞩目。
“你又遇上什么问题了?”
“有些人体质特殊,说是会吸引灵异事物,我总觉得自己体质也挺怪的,只不过,从小到大吸引的都是些‘变态’。”
蒋瑛闻便笑了,有种无辜躺枪的感觉,他揉了揉额头:“这个问题,你让我怎么回答好呢。”
俩人在礼堂附近的林荫大道走动,蔚筝引来满是艳羡的侧目。
蒋瑛闻是蔚筝遇过最好的一位心理医生,他这人仿佛天生就是干这一行的料。那分毫不乱的章法和谈吐,总有令人心生愉悦的本事,可惟独那双眼睛明镜似得,能洞察病人最隐匿的内心,让一切都无所遁形。
蒋医生不急不徐地开口:“蔚筝,你已经没什么心理问题了,不用每回都来找我咨询。”
蔚筝打趣:“那你当初为什么拒绝给我做心理辅导?难道不是因为我病入膏肓,你治不了?”
蒋瑛闻笑而不答,还真打算把这关子卖到底了。
蔚筝见他不知为何沉默,只好自己展开话题:“还真以为我找你就是为了要看病的?”
“难不成你是来找我看星星的?”
“……”
她不理会这位蒋医生的调侃。
“以前老是来给你‘送钱’,那是因为我爸放心不下,现在,你就算求我做心理咨询,我也要考虑考虑。”
蔚筝说着,把两张戏票拿出来:“我爸说,你送的路易波士茶很好喝,上回给的雨前龙井也是……他过意不去。这不,前些天有人送了他两张话剧《惊春》的票子,他也看不懂,就托我转赠。”
“那你怎么不去看?”
“我也不是太懂话剧,再说了,让你和女朋友两人世界不是挺好?”
“你怎么知道我有女朋友?”
蔚筝自以为机智地截住话头:“哎呀,反正你就收着。”
蒋瑛闻只好把后半截话硬生生扼住,他想了想也没再说什么,笑着问:“你说前几天又掉水里,是怎么回事?”
蔚筝索性把遇见沈肃的事告诉对方,完了还企图从他那儿得到些分析:“蒋医生,他和我坚持的,‘真实’存在过的那个夜晚,一定有什么联系。”
那些她以为自己生活在幻觉中的日子,蒋瑛闻是唯一让她真正走出迷惘的心理医生,也给了她极大的心理安慰。
至今记得,第一次是如何忐忑地坐在那张皮椅,而他穿着医师长袍,面前摊开的是病人记录。
蒋瑛闻谦和温柔地笑着说:“如果不习惯的话,那从自我介绍开始吧?”
她木讷却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从此,与这位医生开始建立一段新的医患关系。
蒋医生很有耐心,治疗方法也尤为适合蔚筝,没过多久,她就重新建立起信心,病情逐步稳定。
直到有一天,蒋医生说,以后你不用来了。
蔚筝不知道她到底“康复”几成,但蒋瑛闻无论如何都不再做她的心理医生倒是事实。
她的父亲本来与蒋瑛闻的亲戚相熟,一家人与蒋医生也不知不觉成了朋友,蔚筝更是相当感激他的帮助。
“或许,他和你那天见过的什么人很相似,你不是一直忘不了吗?强烈的心理暗示,让你希望找到证据来证明它是真的,现在有这么一个人能勾起那些画面,你会这么激动,也不奇怪。”
“那我应该不会再产生其他幻觉了吧?”
蒋瑛闻看她弯着眉毛求解惑的模样,假意正经:“我早说过,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少女病’。”
蔚筝一愣,两人同时笑起来。
那确实是蒋瑛闻经过这些年来,给这姑娘总结出最深刻的印象。
他们说,十几岁还相信“信念与梦想”,那是天真无邪,二十几岁还相信,那就是无知了。
如今社会讲究物尽其用,盛行的价值观念已不再美好如初,你甚至有时候会觉得,这是一个没有信仰的年代。
而倘若跟不上时代步伐,罔顾陷阱与阴谋,难免陷入窠臼。
蒋瑛闻比谁都看得通透,蔚筝不是不能改变,她只是不愿意,即便看不到想要的,她还是愿意去“相信”。
她就像,我们每一个人的身边都拥有的这么一个女孩儿。
依然对大自然心生敬畏,也对浩瀚宇宙充满好奇。会对一些东西三分钟热度、却又喜欢坚持或者固执某一些东西。
相信万事皆有因果,相信爱与正义,相信充斥我们内心黑暗的东西,终将会被拳拳爱意与光明击得粉碎。
是的,如果这是一种病,它无法医治,也不会自然痊愈。
**
从沥海大学回来以后,蔚筝没能想到她与沈部长的再一次偶遇,会那样戏剧化。
事情起因是这样的,这天,他们接到投诉,说XX花鸟市场附近,有好几个多年占道经营的摊位,几乎把整个人行道占为己有。
这种新闻现在媒体也常有报道,屡见不鲜,只不过对方还暗搓搓加了一句,这地方有一个“保护伞”,每月那些小摊贩得向他交钱才能平安无事做生意。
这个疯狂的时代从来不缺新闻,怎样挖掘有价值的信息更为重要。彭博带着蔚筝出发,他们对附近的摊位与居民做了暗访,摄影师特意携带了隐藏式摄像机,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谁知快收工的时候,前边走来一位壮汉,身材壮实、皮肤黝黑,他们三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眼神,猜测他十有八/九就是举报人嘴里的“保护伞”。
“你们什么人?跑来这里问什么?”
想必是猜到有记者会来采访,他才会插手,面对这种态度蛮横的男人,蔚筝也毫不买账:“你管我们来做什么,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实话告诉你们,这地方不止你们一家来过了。有的人开跑车,有的人骑自行车,这里边什么道理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