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节
作者:不受约束      更新:2021-02-20 06:32      字数:4875
  回去白惜言果然又是小病了一场,所幸还没有闹到要住院的地步,只在家里打了几天的点滴。他每次打针就在放映室里,苗桐窝在他身边安静地看电影。沉闷的文艺片或者考古纪录片,片子放完了,白惜言一转头发现身边悄无声息的人好梦正酣。
  最近苗桐明显嗜睡,白惜言让家庭医生为她做检査也査不出什么毛病,又请了个有几十年经验的老中医来把了通脉,被皱着眉数落了一通,元气不足,气血两亏,肾虚,耗到这个程度要慢慢调养进补,再坏下去器官衰竭也不是不可能。别仗着年轻就不注意身体,房事要有节制,等身体调养好了再考虑生育问题。
  这样被老中医训了一通,等他走了,又换白惜言咬着牙训她:“几天不看着你,就把自己照顾成这个德行了,要是我不去找你,你是不是明年就让我接到消息 去参加你的葬礼啊?”
  苗桐笑着说:“哪有那么严重,现在的医生就会吓唬人,其实就是为了卖药, 这不是卖了一堆贵得要死的药嘛? ”
  “你……”白惜言气得手指头都在哆嗦,瞪着她,“器官衰竭……你可就剩一个肾了,你要是耗完了,我可没有肾能给你……”苗桐一怔,突然明白了他生气的原因,正要道歉,他已面色颓然,转身回了房间。
  苗桐不敢跟进去,坐立不安了一下午,晚饭时张阿姨去叫,隔着门他说不饿先放着。
  苗桐一个人坐在饭桌前,心不在焉地挑饭粒。在白先生家待久了张阿姨也了解 这家主人的脾气,性格好又没架子,对人相当好。对于白先生把助养的孩子叫到家来住这件事,刚开始她觉得很惊讶,因为他喜欢安静又怕麻烦,可白先生对苗桐是相当上心的,以至于会察言观色的张阿姨早就把她当成这个家的副主人。苗桐去了其他城市工作后,白先生的生活简直是寡淡得让人担心,人也孤寂了不少,直到苗桐回来后他的喜悦和满足简直藏都藏不住。
  张阿姨是茶壶里煮饺子,肚子里明白,便收拾厨房边说:“这是闹什么啊? 白先生关心你的身体对你生气,都是因为担心你。你干坐着等他消气要等到什么时候?他的感冒还没好利落,不吃饭简直是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你不知道我刚来白家那年,他还不满二十岁,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就正儿八经老气横秋地去谈生意,喝完酒回来吐,吐得脸都白了,第二天还是照样去公司,爹不疼娘不爱的,他两个姐姐又是小姐脾气帮不上什么忙,看着真是叫人心疼。可现在好了,白先生身边总算有了你这么个近人,你也多疼他一点儿。”
  苗桐低着头出神地看碗里的饭粒,她早就知道白惜言那些年为了源生的辛苦, 听别人说出来心里还是有些酸胀地疼。张阿姨知道今天自己多嘴了,也不再说,收拾好厨房叮嘱苗桐锁好门便回了家。
  苗桐重新热了饭菜,端着进了白惜言的卧室。
  台灯开着,床上的棉被隆起,他一只手露在温软的光里,颜色苍白手指修长, 手背上的淤青里透着几个新的旧的针孔。她着魔似的,跪在床边捧住那只手贴在脸上。
  白惜言抽出手,依旧不作声也不理人。
  苗桐干巴巴地说:“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床上的人冷笑了一声:“身体是你自己的,关我什么事,用得着跟我道歉? ” “晚上我喝了放了党参当归的汤,张阿姨说家里的钢锅铁涡都不能熬中药,明天买个砂锅回来熬,她走时连药都泡好了,就在厨房里。”苗桐乖乖地低着头,摆出小学生的认真劲儿来,“关于今天的事,我明天会写五千字的检査给你,以后每天早上吃了早饭和晚饭我都会喝中药,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其实在她进屋握住他的手,这种示好的姿态就算有天大的气,他也烟消云散了。听她这么保证,白惜言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扬,却依旧冷淡:“你吃个药,关我 什么事?”
  苗桐失落地“哦” 了一声,便低头不说话了。
  白惜言一听这小声调,不对啊,打击孩子积极性,顿了下,瓮声瓮气地说:“说来听听。”
  她声如蚊呐:“吃,吃药后……要给香吻奖励……”
  声音很小,可白惜言听见了,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再回味下却是真的。他 几乎忍不住要捶床笑,怎么会有人正式认真地提出这种要求的?回头正好笑她,却见女孩四四方方地跪在那里,身上穿着珊瑚绒的睡衣,黑发凌乱地披了一身,脸上透着紧张的红晕,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白借言愣了愣,一把拉她上床,劈头盖脸地吻下去。怀里的女孩乖顺地依附着他,唇内外被侵略得全是他的气息,被他亲了个够,失神地搂在怀里顺毛:“这件事爷准了。”
  苗桐痕了摸眉骨,隐隐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似乎干了件蠢事。
  白惜言很高兴:“……五千字的检査也不用写了。”
  苗桐摇摇头,丝毫没庆幸的感觉,低声说:“这个一定要写的,这件事情我已 经想得很清楚了,你为了不让家人伤心难过这么努力保持健康,对身体不好的东西一律不沾。如果我的身体垮了,最难过的是你……我想说的是,人都会有生来病死的,即使将来哪天我得了不治之症,那也与我少了一个肾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我不希望你一直把这件事记在心上。”
  “我知道了。”白惜言笑道,“谢谢你这么为我着想。”
  半响,苗桐又笑着补了一句:“以后我会好好疼你的。”
  他惊奇她为何又出这种奇怪的言论,不过她的心,他已经感受到了。白惜言亲 了亲她的额头,温热从心里一直涌到眼角,再也说不出话来了,他心中的感动已经快承受不住了。
  经过那场不大不小的冷战,两人的恋情似乎度过了最初小小的磨合期,愈加有些如胶似漆的味道。不过苗桐倒是每天陷入喝中药的噩梦里,甚至对吃饭这件事都产生了抗拒,因为吃过饭就要吃药,而吃药后的香吻,也是白惜言的噩梦,对着那充满可怕味道的嘴唇也产生了恐惧感。
  这样下去身体就算补好了,说不定人也会得厌食症。白借言打电话给那老中医问有没有其他办法,老头儿长长地“哦” 了一声,四平八稳地说:“好办呀,做成蜜丸就好了嘛……不过对待不好好吃饭的年轻人啊就要让她吃点苦头,否则不知道饭的香啊。”白惜言满头冷汗地把电话挂了,什么医者父母心,根本就是缺德。
  当天苗桐没有喝药,小心翼翼地往厨房跑了两三趟,确定炉火上没有煎药,有些窃喜还有些小纠结,偷偷摸摸烦恼的样子格外有趣。白借言心里觉得好笑,也不点破。终于到晚上苗桐发现炉子上依旧没有煎药时,忍不住咬着筷子问:“……今 大不用吃药吗?”
  “你还惦记呢?不嫌苦了? ”
  苗桐脸一变,僵硬地点了下头:“不是说要调理吗,反正喝了那么久了,不能 半途而废。”
  “哦,今天我打电话询问了老大夫,他说可以做成蜜丸送服,所以张阿姨大早 就送去中医院加工了。”白惜言看她脸色顿然舒展下来,藏在心里的那点小玩笑都变成了愧疚,叹口气说,“这件事也怪我,原本就该问清楚的,省得你吃了这么久的苦。”
  “连我这个每天都要吃药的人都没长这个心思,怎么能怪你呢?”苗桐偎依上去扯他的脸,笑道,“连这种事情也要自责,你是不是有点太宠我了?”
  “我不宠你还能宠谁,难道宠刘锦之?”
  苗桐无奈地笑道:“你就放过刘秘书吧,每次都要当众调戏他。”
  第二天早上苗桐被白惜言硬拉起来去盘山公路上跑步,回来洗了个澡吃了早餐又睡了个回笼觉,起来时是中午,茶室里传来交谈声。她蓬头垢面还有些迷糊,没想到家里会来客人,一时间愣在门口忘了做出反应。
  陈柏风摆了摆手,露齿一笑:“大小姐,好久不见啦。”
  谢翎也笑了: “可不是吗?臣这都面不着圣了。”说着把麻将碰出去,“快洗漱过来给你惜言哥哥转转运,三人麻将最没劲了,我一个人老赢有什么劲儿? ”
  陈柏风抬脚就踹:“缺德,白少转什么运,还我儿子奶粉钱。”
  谢翎毫不犹豫地踹回去:“滚蛋,要不是老子把你小情儿藏起来,早给你家那个陈列柜找人揍成半身不遂了,等你那破儿子生下来得叫我爹! ”
  “叫谁爹谁养!反正咱俩都不踉媳妇住一起,难兄难弟的,以后指不住你得靠我儿子养活。”
  “……不叫我爹,估计也是我帮衬着给你养。你也争气点,别老是回去看脸色……哎,四万,我碰! ”
  平时这两人说话就乱七八糟的,尤其是陈柏风惹事的本事,她丝毫不会觉得得意外。苗桐洗漱换了衣服过来,白惜言顺手把她挽起的抽子放下来,把腿上的毛毯拉开盖住她,这一系列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问道:“饿不饿?先打一圈麻将,度假村里的人一会儿就送餐过来了。”
  “不饿,不过我不会打麻将。”
  “没关系,我教你。”
  他白少见了人从来都摆着一张连笑都是不冷不热的脸,黑漆漆的眼珠上那垂得像小森林的睫毛,盯着谁看久了都觉得没拧K运茫克运疾缓茫∪缃袢词前谧盼氯嵛藓Φ牧晨祝腥硕啾∏椋滥芪旨柑欤?br />
  谢翎嫉妒得牙根痒痒,忍不住伸手去摸口袋,空的,他在戒烟。他也不是什么偶像剧里的痴情汉,以前也要死要活地追过电视台的一个女主持人,如胶似漆正儿八经地谈了两年恋爱,狐朋狗友们都以为他动了真格要升级为人夫,他却跟女主持人劳燕分飞了。原因是他跟女主持人的闺密,一个身材火辣的车模去开房被捉奸在床。
  陈柏风曾特忧郁特纯真地说,男人都是禽兽,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陈柏风是相信过爱情的,可谢翎完全没有。
  爱情完全是费洛蒙作祟,而喜新厌旧、贪得无厌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本性。
  诗经《关雎》里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辗转反侧。其实让一个男人永远都想着你的方式是有的,就是让他求之不得——就比苗桐对他谢翎那样。
  谢翎突然把麻将一推,打了个哈欠:“不打了,烟瘾犯了,找点什么给我占住 嘴。”
  陈柏风搂住他的脖子:“哥这么照顾我,弟弟无以为报,这点小事儿,来,绝不让哥的嘴闲着。”说着夸张地噘起嘴往上凑,谢翎被恶心得半死,拽下袜子往他 嘴巴里:“滚蛋,少不要脸,你那臭嘴比厕所地板都脏!”
  白惜言把麻将一推,对陈柏风的狗德行很是无奈:“你们收敛点,别污了我家 孩子的眼。”
  陈柏风吐出袜子干呕,谢翎双臂抱胸,吊儿郎当地笑道:“这才哪到哪儿啊?
  苗桐这个年纪,在农村跟她同龄的姑娘,孩子都抱了两个了。白少可是专啃窝边嫩草的主儿,啃完嘴巴一擦,只嫌我们脏,其实自己能干净哪里去? ”
  “……那也比吃着碗里的,还揽着锅里的强。”白惜言口气冷淡,相当不留情面,“谢翎,你有气别冲着我撒,别跟个小孩儿似的喜欢抢玩具,抢不到就闹脾气,抢到了玩两天就厌倦,与其怪别人不如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我这里没玩具给你抢。”
  本以为易爆物的谢翎会借机跟白惜言大闹一通,可他眼皮一耷拉,恹恹的,不说话了。
  酒店里的人送菜过来,四个人开了一瓶红酒,桌上也只有陈柏风这个没神经的嘴不闲着天南地北地胡侃,嗓门虽大,可气氛沉闷。
  吃完饭谢翎一秒都不想多待,跟大爷似的,推碗就拉着陈柏风走了。
  白惜言脸色也不太好,吃过饭看了会儿电视,而后去院子里的汤池里泡着。在早春含苞的樱花树下仰头看着天上的云,他的气消得差不多了,苗桐把半张脸都埋进水里只露出俩眼睛。
  “你也太会看人脸色了,其实你想问什么就问就好,我又不会对你生气。” 苗桐从水里冒出头,唇上泛着晶莹的水光,下巴贴着水面不好意思地笑:“我 是想知道什么叫专啃窝边草。”
  白借言把头靠在池边,微微笑着:“你啊,还真是职业病,这么点话柄都能抓到。其实是在国外留学时,最开始认识我的前女友瑞莎的是谢翎,因为都是中国留学生互相照应,于是他介绍瑞莎给我认识,我们三个经常凑在一起。瑞莎是个中俄混血的美女,十分漂亮,谢翎很喜欢她,铆着劲儿地追她。瑞莎其实对谢翎也有意思,你想啊,嘴巴甜又会制造浪漫的帅哥搁在哪里不是抢手货?”
  这个说法有点冲击力,苗桐的下巴快掉到脚面了,关于白惜言的前女友她根本没打听过,倒不是不想了解他的过去,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