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节
作者:一意孤行      更新:2021-02-20 06:29      字数:4913
  夏孟秋啼笑皆非,问他:“你是哪里看出来了?”
  梁盛林答得理所当然:“他都不大爱理人了啊,这还不明显吗?”
  夏孟秋便无话可说了,从头至尾,他都是个无辜的牵连者,那些上一辈人的恩恩怨怨,他不知道,她心里的纠纠结结,他也体会不到。
  她又想起梁华明那句话:“周末还是让你爸爸出来见一见吧,老朋友了,都好多年没见过啦。”
  夏家,只是梁家的旧识,周末的见面,也只是熟人间的聚会,而不是未婚夫妻双方家庭的会面。
  梁华明的态度已经那么鲜明地摆了出来,可这些,梁盛林真就一无所知?
  她很想问一问他,但两人关注的焦点明显不在一个层面上,梁盛林在乎的是她这几日的态度,所以一个劲地只问夏孟秋为什么这几日都不见他,不想他了么?不爱他了么就要变心了么?问得夏孟秋又气又笑又无可奈何,最后半真半假地问:“要是我真变心了你会怎么做?”
  梁盛林瞪眼叉腰作愤怒的茶壶状,桀桀怪笑着说:“嘿,上了我这船,除了我你还能嫁给谁去?”
  夏孟秋顿了顿,微偏着头装作无意的样子,换了个问题:“那如果你父母反对怎么办?”
  梁盛林看着她,很夸张地抵着她的额头问:“你觉得现在还是父母反对就可以有用的年代吗?”说完,拿他的鼻尖刮了刮她的鼻尖,笑得很是得意的样儿,“不会是丑媳妇怕见公婆,紧张了吧?”
  他对她这种担心的耻笑一览无余,因为他是那么自信,自信他的幸福可以抛开一切障碍和不平。
  或者是,他也从来就没有想过,生活当中,还是会一不小心就被泼一大盆狗血在身上的。
  对此,夏孟秋只是笑笑。
  那天晚上,夏孟秋还是把梁盛林赶出了夏家,她先前找的好借口,让她不得不吃完饭就装作还有应酬的模样出了家门,梁盛林想跟,却初她找了好几个借口苦口婆心地劝走了。
  周六的“见家长宴”,夏孟秋穿得很随意,夏哲言却是一套崭新新的西装,他说是在哪里哪里订做的,很是合身,倒衬出他几分平日难得一见的精气神来。
  可总是太过于隆重了些,夏孟秋想劝他换一身,想想罢了,还赞他:“爸爸看着还蛮年轻的嘛,也帅。”
  毕竟是当过兵的,身材气质摆在那里。
  夏哲言不擅于跟女儿开玩笑,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衣角,两父女就那么出了门。临到见面才发现,梁家人一色的休闲扮相,低调得很是矜贵,夏哲言的西装革履就显得有些可笑了起来。
  宴会的地点在一家私家菜馆,梁华明见到夏哲言倒是亲热得很,拉着他的手就一劲地话当年,后者则多少显得有些不太自然,表情和姿式都有些僵硬一般。
  不过他的窘迫,只有夏孟秋能感觉得到。其他人,关注的焦点永远都是不一样的,像梁盛林则奇怪:“爸爸,你和叔叔是旧相识吗?”
  像汪明月,就会得意于自己的丈夫会做人,不过相较于梁华明的滴水不露,汪明月要直接很多,梁盛林作介绍的时候她也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嗯,我认得她,冬子的‘朋友’嘛。”
  “朋友”两个字,她咬音很重,别有意味的同时,眼神里难掩看透一切似的鄙视跟厌恶。
  在这对夫妻面前,夏哲言父女并不是受他们欢迎的人。这一点,夏哲言很清楚,或许他们今天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他也曾经以为那是他们看在自己独生儿子的面上,不得不出席这么一趟让大家都浑身长刺的聚会。
  可后来他才知道自己想错了,在经历了不怎么有味道的一餐饭后,梁华明挥挥手让梁盛林带着夏孟秋先走,后来把汪明月也打发了出去,只留了他和他。
  “自那一夜之后,没想到,忽忽已经是将近三十年过去了。”梁华明的开头语,是如此感叹,却听得夏哲言浑身一震,不自觉地挺直了背,看向他。
  作者有话要说:木有啥话说,我其实一直在努力码字来着,只是,时间啊,好少……
  70初寒
  春末夏初;还是有几分料峭的春寒,尤其是入夜之后;温差大得白天可以穿短袖,晚上却恨不能披棉袄。
  夏孟秋出了房门后就和梁盛林走到了酒店外面的大广场上;她倚在廊柱旁,双手环胸,有一种不耐寒冷的怯弱。
  梁盛林自己也只穿了一件长袖的衬衣,这会儿没法子献爱心,于是就把自己当暖炉围了上去,低低笑着还暧昧地在她耳边吹气:“冷了?”
  夏孟秋身体一僵;挣了两下没挣开;不得不提醒他:“这是公众场合呢。”
  梁盛林从鼻子里哼一声,八爪鱼似的反把她抱得更紧:“有什么关系?”顿了顿,声音更沉了几分,“人外国元首见面都贴面亲吻咧,从不避讳人。”胡撑蛮缠里还带了几分被冷落的幽怨,说着往她身上更贴近了几分。
  夏孟秋这一下连动都不敢动了,她能感觉出他身体的变化,只好苦笑着抚额叹气说:“真是……这场合你也能……”
  她都觉得没脸说。
  梁盛林倒一点也不以为耻,俯下头在她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你也不看看我们有多久没有……了。”好歹他也知道点廉耻,太儿童不宜的话,含糊带过去了。
  夏孟秋被他咬得麻了半边身子,不管心里再怎么难过,身体却挡不住他的吸引跟诱惑。
  忍不住又是苦笑,伸手将他的脸拍开,却被他舔到了手心,窘急挠了他一下,倒惹来他一阵轻笑,笑声带着他的气息,隐隐撩拨。
  她只好无视他,转开话题问:“你说他们在里面谈什么?”
  梁盛林注意力全不在这上面,没心没肺地回答,“谈我们结婚的事呗。”
  既然是她们结婚的事,那有必要把当事的他们两个支开吗?夏孟秋不知道该说他是缺心眼还是傻大帽。他明明是相当敏感的人,今天晚上气氛的异常,她不相信他完全没感受到。
  或者,他感受到了,只不过是在装傻罢了。
  冲动之下,她忽然想问他些什么,话到嘴边却换成了:“你就从来没想过是他们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么?”
  梁盛林手下用力箍紧了她,“为什么要不同意?我们这么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说着将她转过来,很夸张地抵着她的额头问:“你觉得现在还是父母反对就可以有用的年代吗?”又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乖,不许胡思乱想。”
  他对她这种担心的耻笑一览无余,因为他是那么自信,自信他的幸福可以抛开一切障碍和不平。
  不管前路等着他们的是什么。
  或者是,他也从来就没有想过,生活当中,还是会一不小心就被泼一大盆狗血在身上的。
  对此,夏孟秋只是笑笑。
  从直面梁华明那天开始,她的心情说不上乱,只能说是空,那是钝痛之后的后遗症,有很长时间是空白和无知的。
  她甚至都不敢预想自己和梁盛林的未来,而只能这样,一步一步看着过,茫然地顺从,连反抗和最基本的应对都失去了。
  这次会面之前,她也有过一点微小的希冀,希冀他们会看在梁盛林和她相知相爱一场的份上,想一个两全其美又能够和气收场的法子来;甚至于她也想,她或者可以背着她妈妈,偷偷地和梁盛林就那么苟且着幸福一辈子,当作那些前尘旧事完全没有发生过,可一会面,她连那最后一点希冀也没有了。
  偏偏这感觉,她还没法跟人明说。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口吞黄莲,苦乐自知。
  夏哲言和梁华明两个人的“旧”叙得并不久,他们出来的时候,夏孟秋仔细看了下,夏哲言除了脸色略显得有些苍白外,神色如常。
  梁华明就更不用说了,笑眯眯地和他们告别,临了还能看似真诚地邀一句:“有空就让梁盛林带你们到家里玩去,这都多少年的老朋友了。”
  对此,夏哲言没有任何回应,倒是夏孟秋,清清淡淡地笑了一声,说:“伯父客气了。”
  然后就挽着夏哲言的手上了梁盛林的车。
  他说要送他们父女回家,没有人表示异议,只汪明月嗔着叮嘱了他一声,“早些回家里来,明天你大舅回来了。”
  梁盛林说了句好,晚上却到底没有回去,赖在夏孟秋家里不肯走。夏哲言没赶他,一回到家,他就满脸倦色地回房休息去了,对他们只是说,很累,想早点休息了。
  所谓虱子多了不痒,这会儿再说要守身如玉什么的实在是太矫情了,所以在夏哲言休息后,夏孟秋也很自觉地把梁盛林领回了自己房里,关起门来,那就是他们两个人的世界。
  隔了多日,总是格外疯狂些,身体的愉悦到达顶点的时候,夏孟秋忍不住泪流满面,抱着梁盛林说:“如果这就是一辈子,该多好。”
  那一刻,她真想他们的生命就此打住,然后,一生完结,再不必经受其他多余的爱恨纠结,艰难苦痛。
  梁盛林也用力地回抱住了她,他身体滚烫,像要把她融化了一般。
  她以为他没懂她的意思,然而昏昏欲睡之间,夏孟秋听到他说:“对不起。”承诺似的,“别担心,还有我呢。”
  从始至终,他其实都明白,他不说,不是不想面对,而只是想见招拆招,前一声抱歉,是为了他父母今天晚上对他们父女所表现出来的高高在上,而后一句,就完全不用多解释了。
  夏孟秋闻言,只是缩了缩身子,更紧地窝进他的怀中。
  那时候,梁盛林以为,她的沉默是因为他们心有灵犀,而要到后来才明白,这种沉默,其实既可以叫作无言以对,也可以称之为沟通不良。
  在他看来,那或者只是跨越贫富之间的小坎坎,要说服父母,根本不需要花太多的力气,他们家已经够好了,不需要他的妻子来为他或者他家锦上添花;而夏孟秋和夏哲言今天晚上反常的沉默,只不过是内在固有的自尊,或者说是自尊过头后的自卑在作祟。
  毕竟两人曾经是同事,而现在,之间境遇一个天,一个地,要换作是他,估计也会有些不舒服的。
  可他和夏孟秋不是相爱么?爱和时间,是治愈和平抚一切的良药。
  他是如此自信,自信到浑然不觉夏孟秋心中正在经历着怎样的羞耻和难堪。
  倦极而眠之后,夏孟秋睡得并不安稳,乱七八糟地她做了许多梦。一时是,梁华明跟她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看你的眼神,估计还恨着我呢。其实你对我观感如何,要做些什么,我一点也不在乎,我只是,不想你做错事。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不明白世事有多险恶,很容易就做错了事。”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手指轻弹,烟灰落地,是非常潇洒闲适的姿态,那一刻,他和梁盛林的影子重叠了,她忍不住想说,原来他跟他,也不是完全的不像。
  不过,夏孟秋对他的话只回以轻轻一声嗤笑,在还没有完全对等的实力的时候,她并不介意隐藏锋芒,否则,那不是反击,而是卖蠢!
  可惜,梁华明实在是聪明她太多,他只用轻轻一句话,就让她面色全改了,他说:“不要重复你爸爸当年走过的路,你看着挺聪明的,又年轻,歪门邪道终究不是正错的路。”说着露出长辈似怜悯的一笑,“真希望你爸爸够坦诚,告诉你当年他到底走错了什么路,才连累了你妈妈……”
  他话没说完,跟着就是长长一声轻叹。
  然后画面就变了,是在家里,妈妈的遗像前,酒醉的夏哲言捂着脸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那么嘴硬又强硬的人,终于也有了亲口说抱歉的时候,夏孟秋听了,简直什么滋味都有。
  最后的最后,又回到了那年夏天,她蹑手蹑脚地回到家里,隐隐约约听到母亲压抑的痛哭声……那哭声最后变成了哽咽,夏母坐在轮椅里,抽搐中想要甩开她,她却紧紧地抓着不放手,大口大口的血从母亲嘴里吐出来,艰难的苦熬之后,她的目光终于涣散了一切爱恨时光。盛夏酷热,那哭声就融在了粘稠的血液里,像是一盆大水,凌空倒下,沾湿了夏孟秋的全身,厚重而又潮湿。
  睁开眼睛,满室的夜,静谧安详,只是梁盛林的怀抱太暖,令她感到了透不过气来的热,以至于汗水打湿了全身,冷泠泠的。
  翌日醒来,一切照旧,平常淡淡地过着。
  只是梁盛林和夏孟秋结婚的事,终究没有再被人提上日程。梁盛林当天回到家里,梁华明反常地在家里等着他,还专门先提到了夏孟秋,说:“我跟他爸爸以前是同事,小夏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了,说起来,你小时候还跟他一起玩过过家家呢,不记得了?”
  梁盛林对梁华明这态度感到既意外又有些受宠若惊,于是努力地想啊想,最后不得不遗憾地表示全没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