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节
作者:京文      更新:2021-02-20 06:26      字数:4774
  任凭水宴然卸去他的外衣,段子楼毫不反抗,几乎可以称之为柔顺的躺在水宴然的怀里──没有激动的心跳,没有过度的警醒,就像在一块儿过了快一辈子的老夫老妻,只是温柔的相互依偎,一起度过他们之间的第几百、几千、几万个平平无奇的夜晚。
  只是,段子楼知道水宴然没有睡,就像水宴然同样知道他没有睡一样。良久、良久,久到窗外的月亮都打了个哈欠躲到云中,久到仿佛已经地老天荒、沧海桑田,段子楼终于睁开眼睛,仿佛自我放弃般的长叹一声:“唉……我曾经发过誓,不管是谁,只要能杀了曹莽,大理段氏就答应他一个条件……你,也不会例外!”
  “……”没有人回答,只是一双手臂把他的身体拢得更紧了……
  黎明前的黑暗中,水宴然轻轻睁开眼睛,缓缓的坐起身来,生怕惊动熟睡的爱人,轻轻的一吻轻柔的仿佛花瓣般落在柔软的唇上,水宴然静静笑开了绝色的容颜:“子,我一定会替你杀了曹莽,所以──等我回来……”兑现你的诺言!
  白衣如雪轻轻飘出门外,然而在门轻轻的阖上之后,本应该熟睡着的段子楼猛地睁大了紧闭的双眼,极尽全力阻止奔涌的泪水滑落苍白的面颊──杀了他……回来吗?
  我多希望你可以,那么我就有一个理由从此与你比翼携手、共度晨昏,但可惜的是──谁也不能,除了我自己!曹莽手中的血蛊和情华厉害之极,不熟悉它们性质的人,即使聪明如你也不可能应付得来。
  所以,或许你会回来,但回来的却一定不再是我爱的那个你;也或许,你根本……就不会回来!不管是哪个结局都不是我想要的,也所以……我不能等!
  天终于亮了,一道明黄的身影出现在水宴淼的房门前,不遵从任何繁文缛节的直接推门而入:“你们两个,去准备一顶不进水的油布轿子,点齐八名武功最好的侍卫,带上药箱和我一起到凤凰台去!”
  “……段皇爷──为什么?”
  不理会被打断了缠绵的水宴淼一脸的莫名其妙,段子楼轻轻的扯开一抹冷笑:“不为什么,只是──不快点的话,你就很有可能只来得及……见你最敬爱的大哥最后一面了!”
  然,对不起,我骗了你──你不可能完成我的托付,我也不可能兑现我的承诺。
  如今,若不救你,天地悠悠我又如何能孤独百年?但若救了你,我就再也没有理由留在你身边──你我今生便是永诀!
  罢、罢、罢!
  “还君明珠泪双垂 恨不相逢未嫁时”──奈何这爱来得太迟!
  第五章!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
  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岸上踏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
  凤凰台前,梧桐树下,绝代佳人遗世独立。身后千夫待命,对面杀气腾腾。然而白衣美人却宛如没看见般兀自盈盈而立,悄然不语。只有空气里弥漫着的带着血腥味的强烈杀气提示着,一会儿,这儿就将变成人间炼狱──修罗场。
  ──“呵呵呵呵~~~~~约的明明是子时三刻嘛,水门主这么早来莫非是和在下有私事要谈?可是我又没有干男人的嗜好,水门主的‘私事’应该与在下无关吧?!”
  一声长笑破空,高高的梧桐树上,一道灰不灰青不青的身影随着笑声“翩然”而下──不过在水宴然的眼里是十足的笨拙──关公面前耍大刀。
  “──哼!”用鼻子哼出一声不屑,水宴然连眉毛都没挑一下,“背了数百条人命,想要保住项上人头是不可能的。所以你大可不必学无名鼠辈,提早一个时辰窝在树上恭候。”
  ──鼠辈?细看来人,还真的是蟑头鼠面──两道八字细眉,一双斗鸡小眼,酒糟鼻子还带一点鹰勾,明明是兔唇却还留了两道几乎和眉毛一模一样的小胡子,偏偏下巴正中央还长了颗黑痣,顶上还有挺长的一撮毛。看到他谁也不能不承认:坏人的确是写在脸上的。
  ──他就是偷窃情花私制春药,害死大理皇后,谋杀青竹帮前任帮主,并教唆少不更事的竺青夜为害世间的青竹帮军师,也就是段子楼心心念念要除之而后快的罪魁祸首──曹莽。
  “哈哈哈哈~~~~~~人说水宴然邪魅绝美、聪明绝顶,我起初还不大相信,今日一见,却原来果真是天下无双!只是此战涉及无人可解的蛊毒……可谓胜负未卜凶险异常,任何人能否全身而退都未有定数──水门主这样一个聪明人,何苦要丁是丁卯是卯的与我纠缠?难不成就为了区区一个──男宠?”曹莽似乎有一种恶劣的嗜好,看别人抓狂。
  “──哼,男宠?被一个男宠毁了一生的心血和半壁江山?你还真是入流──德.川.信.雄!”
  德.川.信.雄──这轻轻巧巧的四个字却让曹莽猛地变了脸色。看着对方瞬间刷白的脸,水宴然有一种报复的快感,子是他一辈子的伴侣,他不许任何人侮辱他!
  “……呵呵,”干笑了两声,曹莽──也就是德川信雄,日本前任将军的儿子眼中闪过一抹憎恨,“说得好!的确是被他毁了一生的心血、半壁的江山!要不是他从中作梗,我早就制得‘情毒’、养好‘血蛊’,只要杀了该死的丰臣御,整个日本就全是我的了──然而就在这距胜利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他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他废了我大半的武功,每到月圆都要我痛彻心肺!所以──我要他死,更要他爱的人死,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滴血的憎恨仿佛诅咒一般环绕在凤凰台四周,月黑风高之下更显阴森可怖。
  然而让人不寒而栗的沉默却轻易的以一声温柔似落花般的轻叹告终:“唉……你这又何苦?终生追求永远达不到的目标不累吗?从前,你一生追求也不过就是得到整个日本,所以你积极筹划谋杀丰臣御。但你有没有想过,即便你杀了丰臣御,你也得不到整个日本?没有丰臣御还有丰臣一、丰臣树,德川家族永远都只能是下臣──你永远都是角落里的可怜蠕虫。”
  被揭穿了老底的德川信雄阴狠的神情视而不见,水宴然垂首轻轻的摆弄手中的寒玉箫,仿佛在谈论天气般平静的说着:“而如今……你是要先杀了我再杀了子吧?那更是不可能的──我爱他,所以我会保护他一生一世。我不许任何人伤害他,更不许他伤心。也所以,我不会伤害我自己,也不会给你任何机会伤害他──只有一个办法能确保万无一失,那就是……杀.了.你!!!”
  温柔似水的声音陡地变得凌厉,将凤凰台的夜风撕成碎片,如刀的划过众人的心头,比适才的阴森更深的恐惧蔓延开来,让所有的人窒息。
  “哈哈哈~~~~~~~很好!一般情况下……都应该是在我这样坏事做绝的武林败类,嚣张登场并大发了一番人神共愤的‘豪言壮语’之后,你这样侠骨柔肠的江湖豪杰才会以英雄之姿一剑诛逆,不是吗?看来水门主是该给在下这个面子的时候了!!!”
  “哈哈哈哈~~~~~~~~”一声长笑有若黄鹂出谷又仿佛珠落玉盘,一抹如雾般飘忽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上梧桐,以根为心,按乾坤卦位依次虚拍八掌,而后广袖一挥金风乍动,只见一片紫烟急急向曹莽等人罩去,仿佛天罗地网无处可逃,将曹莽一干人等罩个正着!
  冷若冰霜的声音响起:“给你面子来看我怎么死吗?”
  “──!!!”被紫烟罩了个正着的曹莽一愣,旋即轻轻苦笑出声:“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血蛊,天下第一毒蛊,溶人肌骨,中者无医,七七四十九天魂归天外。中蛊者之血为天下第一毒引,赤津、榆橙、牛黄、铜绿、苍术、铃兰、紫河车,此七样药物平日而言无毒无害,然若佐以中蛊者之血则分别为痛、淫、聋、盲、废、疯、死,七种天下剧毒,就其药效如文所示,然普天之下无人可解。其中有以紫河车最为霸道,肌骨消溶魂飞魄散。
  适才向曹莽等人罩去的紫烟,便是紫河车粉末。原来曹莽早早爬上树就是为了藏匿这紫河车粉末!
  ──其心可诛!
  然而,事情并非到此结束,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曹莽在一脸凄然中陡的跃起将衣衫一扯,一股青烟顺风飘向水宴然!!!
  水宴然不及防备,全身笼罩在了青烟下……
  看着罩了自己一身的青色粉末,水宴然愕然之后不觉苦笑──是苍术。看来今天一个弄不好,自己就要与他们同归于尽──废人和死人其实没有多大差别。一时不察啊!
  没错,那阵青烟应该正是苍术──也就是能废人全身经脉、毕生武功,另习武之人谈虎色变的“废”。就算对手再怎么穷凶极恶、让人欲除之而后快,也不会有人甘冒让自己变成废人的危险去犯此大不惟。
  好一招“后发制人”!
  想借此牵制自己吗?倒也是个人物!自己小看他了。脸色变也没变,水宴然只是轻轻一挑眉,嘴角泄出一份讽笑道:“……你想怎么样?”脸上不动声色,心下却不禁暗自懊悔──没想到他竟这样狡诈,如今又该如何是好?“蛊人”想必德川信雄早就准备好了,只要一朝血溅当场──自己经脉尽废、武功全失自不待言,德川信雄恐怕也会落个尸骨无存。难不成他仅仅求一个同归于尽吗?不可能。更多的可能性恐怕在于用此要挟自己放过他吧?只是具体的要求──这个自私的家伙到底想要怎样?
  獐头鼠目的德川信雄极为小人的一笑:“也不想怎样,本来呢,紫河车是准备给水门主的礼物,但水门主不肯给在下这个面子……就只好送苍术了,反正效果也差不多。区区在下从一开始就不打算与水门主为敌,在中原、在江南与水门主为敌就等同于把刀往自己脖子上砍。所以,今天应水门主之约前来,只是想请水门主帮个忙──走到现在这个地步,我也不再胸怀什么大志了,人嘛,好死不如癞活着。只要水门主能给在下一个承诺,水门和大理段氏都不再追杀我,并肯把剩下的青竹帮交给在下营生……今天,在下就投效水门主,毕生不生二心。”
  ──嘿!敢情这德川信雄居然想借此要挟水门的庇护!
  水门的庇护?哼!凭你也配?!水宴然轻轻一哂,却没说出口。可是面对这样棘手的情况该怎么办呢?呵呵,也不是没有办法,有一招可是百试百灵,无一例外。只是自己一直嫌那招数不入流,但现在……子啊子,这次为你我可牺牲大了,没关系,等我回去从你身上加倍的讨回来!
  子啊子,这一战的确是胜负未卜凶险异常,但是,不管付出多少代价,我都一定要赢──为了你!
  ……不管了,色诱吧!
  轻启朱唇慢开玉齿,芊芊玉指缓缓移上,诱惑的一撩:“好不容易弄到了这样难得的筹码……你就只要求这么一点点──不可惜吗?”
  瞬间电倒一片!德川信雄更是整个人愣在当场,口水流了二尺长。
  真个是一笑嫣然,倾国倾城!
  然而,就在这所有人都沈迷于那倾国倾城的绝色姿容时,一瞬之间变故骤起──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就在德川信雄一众人发呆的瞬间,水宴然笑意一敛纵身而起,玉箫声动剑光如潮──箫中竟生生迸出一只长剑,光影灼灼直直罩向德川信雄!冷冽的声音仿佛寒冰乍破催人心肺──“还有个更好的方法──杀了你!”
  一时之间漫天血雨!──本应该。
  ──是的,本应该。因为正当此时,一顶极为平凡的宝蓝色轿子却仿佛鬼魅般的突然出现了。在水宴然剑光一动的同时,轿子里一条明黄色身影激射而出,一道黄凌整个卷住水宴然的左腿,向后一拉阻住其去势,借力向前一个鹞子翻身,以一把折扇四两拨千斤的堪堪破去长剑凌厉的攻势。而水宴然乍看到来人居然一愣──高手过招一丝一线一分一秒都耽误不得,哪里愣得?一愣之下高下立辩,那黄衣人竟称此机会用黄凌将水宴然缠了个正着并一掌将之推进轿子,一声大喝:“不准出来!”
  呵!普天之下居然有人这么不给水宴然面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轻易将他“拿下”不说,居然还敢这样喝斥他!这人到底是谁?
  但看此人在半空之中无从着力居然也能一个翻身,将扇子在德川信雄肩上一点借力上翻,两足一个螺旋一脚踹在心窝、一脚踹上右脸,打得德川信雄毫无还手之力的扑倒在地、口吐鲜血。此人却稳稳落下地来,折扇一开,潇潇洒洒、从从容容──谁能有如此高的武功?谁能有如此不凡的气势?又有谁配穿御用的明黄?
  只见黄衣人从容转过身──蟠龙黄袍、九珠金冠。琼鼻若悬胆,薄唇似桃花。眉如剑斜飞入鬓,目同星精光漫闪。再看他肩宽膀咂、身长八尺,行动上有指点江山的气魄,谈笑中有包容四海的胸襟。如此人物展扇临风而笑,怎不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不是段子楼又是何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