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淋雨      更新:2021-02-20 06:25      字数:4768
  下瑟瑟发抖的身体,盛开的血色蔷薇如浪花般汹涌,推搡着那个略显纤细、缓慢移动的人,几乎要将他席卷在地,淹没灭顶。
  几步踉跄,那个身影突然蹲在一株樱桃树下剧烈的呕吐起来,身体渐渐不支,终于半跪在地上,低垂的头几乎碰触到地面……
  蹲在地上,左肩抱紧右肩,左手温暖右手,已经学会了自己靠自己取暖,自己对自己笑,自己对自己说:这有什么大不了?没关系……
  不要想太多,不用思考,不然,发笑的何止是头顶那个上帝!
  只是心底有些冷,冷的全身发抖——
  背包始终没有找到,落摸出门去。
  陌生的地方,夜深人静冷清的很,走了好久不见一个人,似乎眼前的路再没有尽头。好不容易看到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出租车,落连忙走过去,打开车门便倒在了副坐上“请到家便宜些的旅馆——”
  司机显然有些吃惊,楞了一下,车才缓缓开动——
  落昏昏睡去。
  等落醒来时,旁边的司机正微笑的望着他,透过车窗可以看见面前灯火璀璨的奢华酒楼,明亮的灯光几乎晃痛了双眼,落把胳膊架到眼前:“这是哪儿?”
  “抱歉,我对这个城市并不是太熟悉,如果你不介意,就先到我的酒店休息好了。”
  落这才发现眼前的人西装笔挺,白皙知性的脸上一副金边眼睛,温文儒雅的高贵,而这辆车也根本不是出租车。
  “对不起——”落连忙要下车,被那人拉住:
  “没关系,看来你的身体不好,先下车好吗……”见落一脸戒备,那人温和的笑:“请相信我——”
  笑容恬淡,春风般温暖。
  第四章
  工作运转起来之后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第二天匆匆赶到学校的落立刻接到课程紧凑的工作日志。而孟宇似乎已然消失,一连数日都未曾谋面。
  那天所有的事情竟像一场荒唐的噩梦,落嘲弄自己的无力和耿怀,也悄悄的在心底松了一口气。不想惹是生非,不想出什么差错,只想安稳的工作,供妹妹读书,给母亲治病,然后找个普通的女人结婚,平淡却踏实的过日子。
  落在完成校内科业之余,在王胜酒店兼职了一份侍应生的工作。
  王胜便是那晚被误当成司机的“月华”酒店老板。他很热心地接待了落,两人很快成了朋友。
  在比自己大了整整十岁的王胜身上,落可以感觉到一种如沉淀的湖水般的温和圆润,包容无欺。
  两人经常凑在一起喝酒,王胜教会了落调制一种名叫“乐泪”的水果酒,有些涩,有些麻,而后是浓重的苦,其中又夹杂着几缕若有若无的香甜,王生说这就是“活着”的味道。
  就在落几乎忘掉孟宇的时候,在一天中午的大课堂,在二百多颗脑袋中,站在讲台上的落一眼便认出了坐在第三排椅子上,已就读大三却现身大一课堂的人。
  头发精神的直立着,皮肤晒成健康的小麦色,黑色紧身短衫,赤裸的手臂上缠着条挂了玉骷髅的细链,他正挑着墨镜冲自己笑,一双眸子竟是妖艳的绿色。
  落一时愣在原地,半天没有回神。
  整堂课,落根本不知自己讲了些什么,机械的吐字,空洞的转身,一直低着头。
  铃声一响便仓皇要逃,涌出门口的人群如同高原迁移的牦牛,单薄的落被卡在走廊拐角,然后眼看着高出一般人一个脑袋、鹤立鸡群的人朝自己走过来。
  “从夏威夷回来就听说你讲课不错——靠!这一套什么啊?比照本宣科还烂!“孟宇挑眉“你那是一张什么僵尸脸啊?!”
  落充耳不闻,苍白着脸眼往别处,等身边的人稍散便扭身要离开,刚迈出一步,身后立刻有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落如同被虫蜇到一般一把挥开,头也不回抱着讲义匆匆跑远。
  孟宇站在原地,双手抄进口袋,感慨,“溜得好快啊——”
  不愿承认自己胆小,但见到那张笑得邪佞,似乎对一切都满不在乎的脸时还是感到莫名的恐慌,就像烙在心底的,连了尚未剪断丝线的伤疤,只要不见到那个持针的人,只要不碰到那根紧绷的线,就能骗自己说:一切尚好!
  一下午落都在休息室里不肯出门,等到放学铃响才和其他同事一起收拾东西准备回宿舍。结果刚出门便撞上所教班级一名女生,她带着哭腔央求老师陪她去校园后面的旧图书馆,说今天还书时不小心将饭卡落在里面,希望可以再进去找找。其他实习老师各述理由一哄而散,被额外安排了整理图书馆杂物,手持图书馆备用钥匙的落毫不犹豫的陪她去了。
  已有些年头的老图书馆是栋尖顶圆拱的仿古建筑,设在校园后面白桦林子旁边,七层高的红砖墙面挂满了密密麻麻的爬山虎,风一吹便瑟瑟作响,即使是白天都有些森森然。
  此时里面空无一人,将门打开后落便开始陪那女生开始各处寻找。
  立满了整齐书架几乎望不到边的大厅顶部呈圆拱型架空而起,显得格外高远。脚下铺了厚厚的地毯,走上去几乎没有丝毫声响。落按照那名女生的说法一排排找过去,等他再转回来时却已找不到那个几乎焦急得要流泪的女孩子,而图书馆的大门也已经被从外面紧紧反锁。
  在茂若森林的书架包围下就只剩下落一个人,中央旋转楼梯黑洞洞的向上递进,似乎可以感觉到冲撞其中的冷风,能听到隐约嗖嗖的声音。落推了推那两扇禁锢的大门,密闭的可以隔离任何声音。
  知道喊也没有用,落将所有的灯全部打开,大厅里顿时明亮的如同凡尔赛宫玫瑰舞宴。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谁安排干的,只希望这些灯光会将留校的人吸引过来——
  即使没有人来,在这里读一晚上的书,感觉也不错——
  自从忙着实习打工之后便很少有集中的时间看书了。
  落一排排的看过去,淡淡的油墨香如同兴奋剂让他开心起来。
  他拖过手架决定爬到最高处拿下那套厚重的《莎士比亚全集》,自小便有恐高症的他小心翼翼的稳了稳架脚,再三推牢之后才咬牙爬了上去,刚将腿支在架顶,头顶的灯突然熄灭,偌大的空间立刻漆黑一片。落一慌,便觉得身下的架子开始左右摇晃,而且动得越来越厉害,就像正坐在一棵探出万米悬崖的枯树上——
  尝试着要摸下来,刚一动便失足跌地。
  双手扒下的书砸在身上,脚腕扭伤,钻心的痛。已经分不清四周的方向,落摸索着书架边缘满满坐了下来,脚踝一抽一抽的似乎正在膨胀一般的迅速麻痹了整条右腿,稍一动作便如针戳一般。全身瞬间布满冷汗,风一吹,刺骨的冷。禁不住开始发抖,望望四周,如同墨色的真空,伸手不见五指。恐怕即使有什么贴在自己眼前,自己也看不到吧?落低头——
  真是的,至少,留个顶窗也好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等醒来的时候觉得全身无力,滚烫的吓人,似乎开始发烧……
  孟宇一大早便又兴冲冲地坐在了大一文学史的那间集体教室,昨天他吩咐手下几个人放学后给那人点颜色看,现在,他迫不及待想看落被自己捉弄后的脸会是什么表情。至少,比张僵尸脸要有趣得多——
  结果一直等到上课铃响也不见平时会早早候课在门外的人出现,五分钟后一个秃顶的老头匆匆踱了进来。
  孟宇拧眉,拨通电话,刚接通,那头便传来兴奋得嚷声:“老大,事情办妥了,昨晚想给你汇报来着,小李说你出去了就没打扰——那人被我们差点整死了——嘿嘿嘿嘿……”
  “差点死了?!”
  “是啊!听说烧得都昏过去了,脚也扭伤了,真没用——我们把电源切断让那小子在图书楼呆了一个晚上,够爽,老大,你——”
  “他妈的!谁让你们关他一个晚上的!”孟宇噌得从座位上站起来,推翻了椅子。咣一声巨响。教室瞬间一片安静,几百双眼睛全盯在他身上。
  “靠!”扣死电话,甩手拎起书包,孟宇推开坐在身旁一脸茫然的人冲向门口。
  “那位同学——就你!绿眼儿的那个——”讲台上的老教授推推眼镜喊“你去干什么?现在是上课时间——”
  “拉屎!我去拉屎啊——”孟宇猛地站住,不耐烦的转身,然后伸出手来,比着中指,绕在手腕上的银白细链闪着冰冷的光 。
  “奶奶的!老师,是要借点儿纸给我吗——”
  ************
  “抱歉,竟麻烦到你了——”落对匆匆赶来的王胜道歉。在他昏迷的时候,其他同事借助他包里的名片给王胜打了电话,结果不到十分钟王胜便赶了过来。
  “说什么话,落,我很高兴能帮上你的忙——”王胜温和的笑,伸手扶住挣扎着下床的落,帮他披上外套并提起收拾了厚厚讲义的纸袋
  “这也要带回去吗?”
  “是的。那是下周要编译的论文材料——谢谢。”
  落勉强挤出一抹笑意,目光落在窗台上那棵弱小的文竹,从褐色的泥土中探出头来的苍绿招显着柔韧的勃勃生机。
  从蓝底白花的窗帘夹隙中可以望见白桦树切割凌乱的高大图书馆楼——
  有人说,这个世界上一切都预先被原谅了,一切皆可笑的被允许了——
  这暴露了一个世界道德上深刻的堕落——
  那么,随波逐流一心想息事宁人的自己,是否从一开始就已经堕落到了泥潭沟壑的最底层?!
  就像某人某时在某地做了某件伤天害理不可令人饶恕的罪,结果在数年、数百年、数千年之后,如果这件入砂粒般渺小的瞬间未曾被人生空间这流转的荒漠所遮掩遗弃的话,那自有后人——多事者多情者跳出来所以然之所以然的解释为其辩护,说不定其人就可以化成了英雄或情圣。这就是历史的缝隙——而缝隙里夹杂了太多金灿其表污垢其里的爬虫。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对某段的经历,我们既不能把它与我们以前或今后的生活相比较,也无法使其变成完美之后重新来过,那么,时间便是最好的消泯良药——
  落不被人察觉的轻笑,只是挑了下嘴角却被王胜看在眼里。
  “王胜,你能先陪我到校长室去一趟吗?”
  “当然可以,是要去请假吗?我可以代劳——”
  “不,我想我——”垂下的头首先瞥见了一双油光铮亮的鞋子,然后抬头的落看到了站在医务室门口气势逼人的孟宇。
  身材高挑的人遮住了阳光,他叼着一根烟斜靠在门框上。
  “实习老师,我有问题请教——”他斜头挑眉,然后挑衅般上下打量了下落身旁的王胜。
  见僵直在原地的落不动便跨不过来扯他的胳膊,语气不耐
  “还是老师想让我在这里说?”
  细长的眼睛好笑的看着落微微蹙起的纤细的眉毛。
  落甩开他的手,将手中的衣物书本递给王胜拜托给他整理,然后随孟宇出门。
  独自在前,匆匆离开休息室,转到后院,穿过开满郁金香的“辛学园”,站在缠满紫藤的石亭。这里四周是树,茂密的紫藤花燃烧的璀璨,形同天然屏障。
  落眼角盯着亭柱上一只红壳黑点的甲虫焦急得爬上爬下,感到有只手伸向自己便慌忙的侧身躲了躲,红肿得右脚跟撞在石凳上,顿时痛得脸色发青。
  孟宇嗤笑“实习老师胆子‘真大’啊——”
  落木然,始终不肯正视那张斜扬唇角的脸。
  下巴猛然一紧,被捏住了下颌,被迫望向孟宇——
  “——我不管那人是谁——但我要告诉你,不准别的男人上你——”
  孟宇低声轻笑,右手已经不轨的搭上落的侧腰,明显感到僵硬的身体开始发抖孟宇笑意浓浓,他凑在落耳边刻意呼气“你的那里只能让我一个人用——”
  似乎听到一声压抑在喉咙的哽咽,沉默的人突然开始挣扎,没有任何语言眼前只有一张脸苍白如纸。孟宇轻易将挥动的细腕别在单薄的身体后面,膝盖顶在被迫张开的双腿之间,空出的手摩挲着落侧脸从脖颈锁骨一路滑下,停滞在领口便要撕扯衬衫——
  “不——不要!”惊呼出口的落扭头,眼角余光瞥见了不知何时站在亭外的王胜——
  被看到了?!
  被王胜看到了?!
  突然感到一阵晕眩,眼前炸开一片耀眼的空白
  “放开我!”落挣扎得更厉害,头脑昏沉,眼前朦胧,在意识全无之前似乎看到铁青着脸目光复杂的王胜冲了过来,两人扭打在了一起,有人破口大骂,夹杂在中间的自己扯住一个人努力的喊:住手,不要管他了,他是个混蛋,我,我也不是好人……
  ……
  第五章
  柔软的床铺,清淡的茉莉花香。
  背靠丝绒抱枕的落接过王胜递上的红茶连声谢谢也忘了说。